第433章︰大買賣

羅耀相信史學勤說的是真的,因為在他敘述的過程中,他一直都在觀察對方面部細微的表情。

還有從他敘說的聲音和腔調中判斷他說話的情緒。

如果他只是一個稍微聰明的普通人的話,沒有經過特殊的訓練,是不可能將情緒控制的這麼完美的。

那麼一切都是真情流露了。

的確,那晚他喝了不少酒,甚至有那麼一點兒醉意,但他並非完全失去了意識。

他若是醉死在房間內,估計也會被燒死,事實上,他醒來的時候,火還是剛剛燒到自己的房間。

而老婆孩子住的房間早已被一團烈火包圍。

他臉上的燒傷也不是自己沖出火海的時候被燒的,而是他想沖進去救老婆孩子被一根燒斷的房梁從上面掉落下來,砸到他臉上的。

而且,他還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豆油味兒。

他被砸的暈過去了,是被火燒醒的,然後,他想再去救妻兒已經做不到了。

只能先拖著燒傷的軀體先沖了出去。

他沖出來的時候,看到湘城內外到處都是火光,更別說有人來救他家的火了。

那一晚,他終身難忘。

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听到妻兒的任何呼救的聲音,這是令他懷疑那場火是意外的根源。

而且後來調查公布,說起火是因為他的疏忽導致,他就更加堅信是有人縱火。

他不敢說,說出來怕自己沒命,只能裝瘋賣傻。

當然,李海懷調查這個案子的時候,找過他,甚至將他抓起來,嚴刑逼供過。

他都沒有說,因為他見過李海懷跟周遠在一起吃過飯,兩個人的關系還很親密。

那時候他懷疑周遠,自然也就懷疑李海懷是周遠授意過來試探他是真瘋還是假瘋的。

在油坊廢墟,他見到羅耀一個電話就把李海懷叫來了,這才願意對羅耀一個人說的原因也是在此。

羅耀听了這段人間慘劇的描述,不禁唏噓不已,史學勤能夠變成今天這樣,只怕也是跟那一晚的變故有很大關系。

人,總是經歷過後,才會成長。

這是一種蛻變,但是這樣的蛻變太殘忍了,他並不希望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機會。

一.夜之間,至親之人沒了,家也毀了,余生若不是有「復仇」這個動力支撐,那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

梅花棋社。

「先生,看您有些面生,不像是咱們棋社的常客?」跟許多茶社不同,出來招呼羅耀的棋社經理居然穿的是西裝,系了領結。

「呵呵,是呀,我是慕名而來。」羅耀微微一點頭。

「原來是貴客,您請。」經理滿臉堆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介紹道,「我們棋社在湘城成立有些年頭了,是一家老棋社了……」

羅耀只是含笑點頭,這梅花棋社內布置確實獨具匠心,色彩淡雅,頗有古典之美。

「這燻香……」

「貴客聞出來了,這燻香是我們老板自己的獨門秘方,有安神,凝神之功效。」經理忙介紹道。

「是嗎,我就是單純的覺得好聞,味道淡雅,給人一種心神瞬間靜下來的感覺。」羅耀點頭贊道。

「貴客是第一次來我們棋社,建議您根據自身的棋力挑選棋友,您可以跟我們棋社的棋手先下一局,確定段位之後,再挑選與其他棋友對弈,下棋,講究一個棋逢對手,才有樂趣,不是嗎?」

「嗯,你說得對,如果我達到一定的段位是可以挑選對手的嗎?」羅耀問道。

「當然,不過您要成為我們的會員才可以,散客是沒有挑選對手的權力。」

「我明白了,那就來吧。」

經理大概看羅耀年輕,就給他找了一個年紀相仿的棋手,很快,那名棋手就棄子認輸了。

羅耀的棋力他自己清楚,也就是業余三四段的樣子,充其量就是個愛好者。

但來這種棋社下棋的也基本都是業余水平,專業棋手那都是打比賽,靠這個掙錢吃飯的。

來這里下棋的,有幾個是靠這個吃飯的,無非是有錢閑的,當做平時的消遣罷了。

羅耀的目標是周遠,根據史學勤提供的情報,每周六的下午,除非有事,否則都會過來下棋,而且一下就是一個下午。

他就是專門來等這個周遠的。

周遠是棋社的資深會員,這里常來下棋的人都認識,在一眾棋友中算是相當有名氣的。

「老周來了,咱們今天來一局,上一次輸給你,我回去可是認真鑽研了,這一次一定可以贏你。」

「行呀,待會兒誰輸了請吃飯?」

「沒問題。」

「周先生,有位新來的秦先生,莫名而來,想要請你對弈一局?」棋社經理走過來,小聲說道。

「我不認識什麼秦先生。」周遠換上寬松的棋服,「再者說,他什麼棋力,想要跟我對弈?」

「他剛剛贏了甘先生。」

「甘麗初?」

「是的,干先生認為他的棋力至少有業余五段,說不定可能更高。」經理垂手站立道。

「這倒是有意思,棋社很久沒有出現這樣的新人了。」周遠道,「跟他說,我一會兒就到。」

「好的,那我就去回話了。」

……

「哪位是秦先生?」

「正是在下。」羅耀起身相迎,他是第一次見周遠,當然在這之前,他已經見過周遠的照片了。

來人眉宇間之中帶著一絲傲氣,說話口氣中帶著一種咄咄逼人的感覺,顯然平時是一個性格強勢的人。

「听經理說,秦先生贏了老甘?」

「僥幸贏了一子。」羅耀謙遜的一頷首,「周先生,請坐。」

「與我對弈,那是有規矩的,你可知道?」周遠神態倨傲道,在梅花棋社,他是少數幾個敢這麼做的人。

「知道,兩塊大洋一局,輸了還要再付五塊大洋。」羅耀點了點頭,「贏了的話,有五十塊大洋的賞金。」

「嗯,我只給你一局的機會,你若是輸掉的話,那就需要連續贏十局才有機會向我發出挑戰。」周遠說道。

「經理已經把規矩跟我說明白了。」羅耀點了點頭,這周遠是把他當成是為了那「五十塊大洋」的賞金來的挑戰者了。

「周先生請。」羅耀故意的將黑棋放到周遠面前,並且讓他先落子,這其實是試探。

國人下圍棋,都是「白先黑後」,這是中國圍棋自古以來的規矩,而日本則相反。

「秦先生是客,還是秦先生先請。」周遠將那罐黑色的圍棋子與羅耀面前的白色圍棋子調換了一下說道。

羅耀微微一笑︰「周先生喜歡執白棋嗎?」

「哦,不是,我們梅花棋社,都是執黑棋的先下,這是規矩。」周遠說道。

「據我所知,黑線白後,這是日本圍棋的下法,而在中國,都是白先黑後,什麼時候改了這個規矩?」

「規矩嘛,也不是一成不變的,黑先,白先無非就是一個前後順序,這個沒有太大的意義。」

「倒也是,那我就執黑棋吧。」羅耀呵呵一笑,拇指和食指捏了一枚棋子落在棋盤之上。

「周先生好棋力,秦某認賭服輸,會兒七塊大洋只會奉上。」

周遠額角也隱現汗漬,起身抱拳道︰「秦先生,承讓了。」

棋品如人品,這周遠下棋的風格是綿里藏針,令人防不慎防,很顯然是個心思縝密之輩。

這種人如果當了漢奸,給日本人做事,那真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先生,為什麼不直接抓人?」楊帆問道。

「那會打草驚蛇,我們還不能確定他的身份,如果他只是‘虺’控制手下,而不是‘虺’本人的話,那抓人的話,線索就斷了。」羅耀搖了搖頭。

「抓了他,不就知道了?」

「沒那麼容易,就算他是‘虺’,也不會告訴我們身份的,況且,他如果不是,那我們想要抓住真正的‘虺’就難了。」羅耀說道,「各派一個人守在他家和醫院就可以了。」

「是。」

直覺告訴羅耀,周遠肯定是有問題的,但他還不知道他跟日諜組織如何聯系,他這種人,應該明白什麼錢能拿,什麼錢不能拿,所以,金錢收買應該不是主要原因。

最新取得突破的居然是那個沙雲虎,等到羅耀回到莊園的時候,李孚和易學忠興奮的將一疊審訊筆錄拿給他。

「布莊縱火是沙雲虎做的?」

「是的,他承認了,細節都寫在里面,這家伙是根據另一個人的指示去做的,這個人是他的老板,也是負責銷贓的,綽號︰肥貓。」

「湘城道上確實有這樣一號人物,專門給人銷贓,但是很少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很神秘。」易學忠說道。

「有肥貓的畫像嗎?」

「有。」李孚從資料中挑選出一張人像素描來,「這是我們根據沙雲虎的描述畫的人像素描,根據沙雲虎所言,有七八分相似。」

「這倒是有意思呀,又蹦出一個‘肥貓’來了。」

「大哥,我覺得可以把沙雲虎放回去,利用他來引誘肥貓現身,你覺得怎麼樣?」

「沙雲虎被抓到現在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了,肥貓如果在這段時間內聯系他,而他沒有回應的話,會怎麼樣?」羅耀反問道。

「應該不會,‘肥貓’在被我們抓之前,剛見過他一次,說讓他把手底下的弟兄召集起來,說是有大買賣,具體是什麼,‘肥貓’沒有說。」

「時間?」

「就這兩三天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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