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愛莫能助

泥濘的泄洪道里,一具體格不算健碩的男子仰面朝天的躺在里面,粗布衣衫上殷紅的血跡尚未干透,就連旁邊的枯草上竟然也粘有不少血跡,刺鼻的血腥味讓凌浩然不由的用手揉了揉鼻子。

「他怎麼會在這里?」凌浩然回頭看著溫子琦,眸色中俱是不解,「可是我昨天還剛見過他的呀。」

溫子琦沒有回答,他依然保持著低頭查看的姿勢,表情凝重,一雙漆黑如墨的雙眸更是閃著精光。

微風吹過,卷著兩旁的雜草颯颯作響,似乎是因為這聲音打斷了溫子琦的思緒,只見他眉毛擰在一起,抬眼瞟了一眼兩旁的雜草,語氣森森地說道︰「這里不是凶殺現場!」

這一聲來到突兀,讓凌浩然聞之一愣,隨即四下觀瞧了一番後,方點頭回應道︰「你這麼一說,好像卻是有這種感覺,總覺得這里好像好像」好像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繞是溫子琦聰慧也猜不出他到底想說什麼,便不由微微有些怔忡,就這樣瞪著眼楮瞧了他半天,方才猶疑地問道︰「你想說什麼呢?」

凌浩然游目四周,好似還似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便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說道︰「總這里雜草叢生,並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沒錯,」溫子琦難得一次沒有反駁凌浩然的話,「此地雜草叢生,看上去是沒有什麼線索,不過…」他話音未落,耳邊突然響起了凌浩然的疑惑的一聲「咦?」

這一聲不輕不重,卻讓溫子琦不由神色一怔,仿佛將其如蒙著紗的思緒上劃破了一條口子一般,不由眉宇微蹙,順著凌浩然的視線看去。

因地處水壩附近,雜草漲勢迅猛,再加上現已時值深秋,齊腰高的雜草早就因勁風而臥倒在地,可一眼望去,竟然絲毫沒有踩踏的跡象。

兩人的目光心有靈犀的撞在一起,凌浩然更是伸手指了指眼前的枯草,興奮地說道︰「我知道有什麼地方奇怪了,這里沒有打斗痕跡!」

其實溫子琦早已發現了這個問題,要不然也不會否認此地就是案犯現場,只不過並沒有說出來而已,此時听聞凌浩然這麼一說,便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還有呢?」

凌浩然不知溫子琦是真沒看出還是假沒看出,聞听于此也沒客套,便抬手指著泄洪道的尸體,直奔主題地說道︰「老六,你我都認識,我不知道他武功高低,但是我可以確信他是會功夫的!」

說著語氣一頓,抬眼掃了一下溫子琦,見其並沒有在意,便繼續說道︰「別說是一個會功夫的人,就是普通人遭受襲擊了,都會拳打腳踢地反抗一番,而他明顯沒有!」

溫子琦回頭看了一眼水渠,又將視線落在凌浩然身上,點頭贊同道︰「沒錯,你看著周圍雜草全部呈一個方向臥倒,這明顯是風的杰作,還有你瞧這邊,」說著語氣一頓,向閘門方向又走了幾步,指著地上的腳印說道︰「你來看著足跡!」

凌浩燃依言來到近前,附身查看,發現腳印右側外緣處明顯痕跡要深很多,但是卻又無法完整的顯現出來,似長時間磨損後沒有鞋底一般。

「羅圈腿?」凌浩然嘴角微抿,好似有什麼驚人發現一般道︰「如果這個腳印就是開閘放水,禍害下游老百姓性命的賊人,那可以排除是老六干的,老六確實不是羅圈腿。」

對于老六是不是羅圈腿,溫子琦自然也都知道,只不過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林浩然竟然就單靠這麼一點就將老六從嫌疑人里面摘除。心中頓時不解,便疑惑地問道︰「就單憑這一點,就下定論是不是有點早,有點草率。」

對于溫子琦的疑問,凌浩然好似早已料到一般,並請了情嗓子,故作高聲地說道︰「不是就貧這一點,而是我才看的時候。

「看到?」溫子琦一臉的憂依地看著凌浩然,在等著他作出解釋。甚至開口催促道︰「到底怎麼回事呢?」

林浩然並沒有答話,而是隨手撿起地上的一根樹枝,縱身一躍來到了水渠的另一側,用手中的枯枝指著老六的腳踝之處,揚聲問道︰「你看老六穿的是什麼?」

溫子琦依言將視線移到老六的腳踝處,凝眸觀瞧一二,雖然是沾滿泥濘,浸泡在水里,但是灑鞋的樣式還是能夠分辨的出來的,這與水閘處的印跡是截然不同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凌浩然緩緩地點了一下頭,便返身躍會長堤之上,漂了一眼水閘附近的足跡,悻悻地說道︰「眼下別說天黑之前趕回青州了,估計我們還要吃場官司。」

此話說的不無道理,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老六的尸體又浸泡在泥濘里,嚴重地會影響仵作的判斷,而老六的死亡時間是唯一的證據,證明他二人與老六死亡無關,可如今的這個證據已變得模糊。

溫子琦本就聰慧之人,經凌浩然這麼一提醒,瞬間明白他要說說什麼,便踩著自己的步伐緩緩地退出所謂的現場。

一面後撤著腳步,一面看著做著同樣事情的凌浩然,不由臉色一滯,打趣道︰「你哪里土地夯實,又不會留下什麼腳印,你這做意義何在?」

呃…

凌浩然低頭看了下腳底,然後不由長吁一口氣,心有余悸地回道︰「幸好我腳下這地購瓷實,要不然就我這一通亂走,非被人當成凶手不可!」說著便直起腰身,大踏步的向遠處走去。

不知是已經在凌浩然面前覺得沒有必要再掩蓋其會功夫,還是真的怕自已腳印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溫子琦雙足微微一用力,腰身一擰,一個「窯子翻身」便來到河堤之上。

看著驀然出現在身後的溫子琦,凌浩然並沒有多少意外,只是回頭瞟了一眼,然後鎮定自若地說道︰「你早這樣不就可以了,哪那麼多麻煩事,還倒退著走,虧你能想得出!」

聞听于此,溫子琦瞬間一怔,抬手截斷凌浩然的話,「經你這麼一提醒,我突然想到了一些事!」

正漠然前行的凌浩然,聞言立即停下腳步,扭過頭來疑惑地問道︰「你想到了什麼?

溫子琦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腰馬合一,一個空翻躍在凌浩然的前面,神秘兮兮地問道︰「有沒有察覺什麼?」

听他這麼一問,凌浩然怔了一怔,回頭瞧了一瞧溫子琦剛才站的地方,又轉過頭看了一眼溫子琦現在的方位,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嘀咕道︰「這段距離不會出現腳印?」

似乎對于凌浩然的觀察頗為贊賞,溫子琦里忙點頭稱贊道︰「沒錯,這段距離不會出現腳印,所以說….」話只說了一半,便被遠處傳來的一聲呼喊驀然打斷。

二人循聲望去,只見之前與其分開的裴淵庭此刻正帶著一個人走了過來,遠遠望去,另外一人年身穿一身皂袍,手里好似還拿著一個什麼東西,只不過距離太遠看的不是太清楚。

見有人來,溫子琦也便將已到了口邊的話生生咽了回去,簡單地揮手示意了一下。而身旁的凌浩然看到有人來,也甚有默契的沒在追問下去。

既然已看到人走來,自然沒有待在原地等待的道理,溫凌二人相識一眼後,便默契的迎了上起。

剛一踫面裴淵庭便看出二人臉色好像有點不同,但是也知趣的沒有追問,而是抬手介紹身旁這位老者︰「這位是柳家壩的苗老爺子。」

待到裴淵庭話音落地,溫凌二人默契地微微一抱拳,客氣道︰「苗老爺子。」

苗姓老者隨意地擺了擺手,寒暄道︰「二位老板,能跋山涉水來到我們這窮鄉僻壤的小村寨,乃是我們柳家壩全體村民的福分。」

溫凌二人乃是聰明之人,剛才苗老爺子稱呼他二人為老板的時候,倆人心中便一震,俱都瞟了一眼站在苗老爺子身邊的裴淵庭。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間,但是二人俱害怕被眼前的老者察覺有異,便連忙打了個哈哈,「哪里哪里!」

或許是剛才的眼神提醒了裴淵庭,只見他連忙在一旁插言道︰「二位老板呀,這里便是我給您說的,我們青州盛產花鰱魚的水庫。」說著抬手指了一下生後的水庫。

「花鰱魚?」溫子琦嘴角微微抽搐了幾下,隨機靈機一動,伸手在裴淵庭地肩膀上輕輕一拍,笑著說道︰「我們需要的量你也知道太大了,三條兩條根本沒用…」

聞听此言,苗老爺子臉色瞬間激動,生怕二人轉身離去似的,連忙插嘴道︰「二位老板,你要多少我們都能幫你抓到!」

「這又不是普通的河道,」凌浩然皺了皺眉,抬手指了一下旁邊所謂的水庫,搖頭道︰「恐怕撈魚有點費事吧!」

「唉,」苗老爺子尾音拖得長長地擺手道︰「一點也不費事,」說著語氣一頓,抬手指了指遠處的水閘說到,到時候只要把這個水閘打開,這水庫里的水一兩天便可以抓魚了。」

「那這麼多的水你放到哪里去?」溫子琦眼角微微上揚,佯裝一臉驚訝地說道︰「這麼大的水庫,這蓄水量可不少!」

對于這個問題苗老爺子好像壓根不用過腦子,直接張嘴說道,「這不是旁邊有兩條渠嗎,一條則是連接著運河,另外一條則是連接著下個村落的農田。」說著好像突然察覺到什麼,連忙緊走了幾步,驚詫地看著下降的水位線。

「怎麼了嗎?」溫子琦上前攙扶住顫抖不已的苗老爺子,關心地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苗老爺子緩緩地轉過身來,臉色蒼白的好像一張白紙一般,嘴唇更是顫抖著,哆哆嗦嗦地說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溫子琦自然知道苗老爺子所謂的出大事指的是什麼,但是臉上卻佯裝的一茫然,驚詫地問道︰「出什麼大事了,老爺子!」

苗老爺子緩緩地抬起頭,目光有些漂浮地看著溫子琦,似乎在跟他說話,又好似在自言自語道︰「這下完了,出大事了!是誰私自開放泄洪閘的…」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因為年邁,說到後來,竟然只能看到其嘴巴在微微顫動,竟然听不到絲毫的聲音。

其實一見到苗老爺子,溫子琦心中便有點奇怪,水線下去如此之深,人不可能沒有察覺,可是這老爺子剛才驚恐的神情,又不像是在喬裝,心中甚是不解。

想至此間,腦袋里靈光一閃,一個念頭瞬間涌上腦際,便嘴角微翹,笑著追問道︰「這有人開了水閥,不是好事嗎?那我們的魚就不用等兩天的啊!」

「你不懂,」苗老爺子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解釋道︰「眼下並非耕種時間,所以下游不需要水,水道也都是堵塞著,這閘門一開….」話說了一半,好似突然意識到什麼,驀然語氣一頓,便繼續說道︰「你一個外鄉人,你不了解情況,我說什麼你都不懂!」

雖然剛剛苗老爺的停頓時間極短,但是還是被溫子琦有所察覺,人字形水渠,一條則是通往運河,而另外一條則是通往下游的農田,這老爺子來到這里壓根就沒有看過這水究竟是從哪一條水渠走的,就一個勁的在這里懊悔,分明是其中有詐。

有此想法的並非只有溫子琦一人,此時的凌浩然好像也察覺了其中的問題,便沉聲道︰「按照常理來講,發現水位下降之後,則是應該趕緊去查看究竟去向哪里才對,而苗老爺子的做法卻讓人有點匪夷所思。」

听聞此言,一直低頭搖頭嘆息的苗老爺明顯感覺身子一僵,有些失態地坐直了身子,定定地看著凌浩然,「這位老板你不知道實情,就不要隨意的潑人髒水可好?」

說著站起身來,抬手一直不遠處的水閘繼續說道︰「我在此地生活了五六十年,我能不不知道,這水閘每年開三次,第一次乃是春耕之際,為了灌溉下游的農田!第二次則是雨水旺季為了泄洪,至于第三次嗎則是莊稼干涸之時開的。」說罷好似情緒更加的激動地跺了踱腳。

溫子琦的視線一直沒離開過苗老爺臉上半分,對于老爺子所表露出來的神情頗為驚訝,真情流露也不外如此,「老爺子,我還是想不通,你是怎麼知道這水就是會流到下游呢?這有點說不通呀!」

苗老爺子視線開始有些不穩,因為他明白溫子琦的言下之意,便下意識的將頭轉向一邊,看上去好似在躲避別人的審視一般。

隨著漸漸西落的太陽,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苗老爺子緩緩地轉過頭來,掃視之眾人,語氣幽幽地說道︰「我之所以知道水會流到下游,則是因為上一次開閘是我開的,而想要轉換水流去向需要好幾名男子合力轉動齒輪才可以。」

听聞此言,溫凌二人臉色一滯,老爺子這話說的一點沒錯,作為上一次開閘的人,自然知道這水閘打開之後會流到哪里,而且若要是改變流向卻不是一件簡單地事情,所以…

想至此節,溫子琦瞟了一眼滿眼淚花的苗老爺子,安慰道︰「老爺子,是到如今你在這里自責已經于事無補了,還是盡早查出究竟是誰私自開閘比較好。」

听溫子琦這麼一說,苗老爺子好象瞬間打了雞血一般,連忙點頭道︰「老板你說的沒錯,事到如今,我要盡早查出是誰才是上策!」說著語氣一頓,好像意識到什麼,瞬間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

見此情形一旁的凌浩然連忙走上前來,一臉疑惑地問道︰「老爺子,您這是又怎麼了?剛才的雄心壯志怎麼一轉眼就沒了呢?」

對于凌浩然的詢問,苗老爺子只是淡淡一笑,無奈地說道︰「老板呀,您說的倒是簡單,這乃是查案子,我一黃土埋到脖子的老人,又怎麼懂得查案呢?」

听聞此言,一直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裴淵庭臉忙走上前來,伸手攙扶住苗老爺子,關切地說道︰「苗叔,有道是一個籬笆三個樁,怎麼群策群力,我就不相信會一事無成,」

說著語氣一頓,抬手瞟了一眼溫子琦與凌浩然,好似哀求地說道︰「二位老板,您二位一看就是走南闖北的生意人,腦袋一定比我們鄉下人要活絡好多,所以我想懇請二位幫幫我苗叔。」

其實三人此次前來,就是為了要查清究竟是誰在背後搗鬼,所以即使裴淵庭不這麼說,他們也要想出一個好辦法,讓苗老爺子開口。此時聞听裴淵庭竟然情切的稱呼苗老爺子為苗叔,心中俱都一喜。

溫子琦雖然心中覺得此事應該是勝券在握,但是還需要在仔細謀劃一番方能萬無一失,便連忙擺了擺手拒絕道︰「這位兄弟,我們只是個生意人,又不是斷案的官家,所以對于查案的事真的是愛莫能助!」

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听聞溫子琦這麼一說,原本準備躍躍欲試的凌浩然,也連忙雙手一擺,一臉正色地拒絕道︰「兄弟,這事真的是幫不上忙,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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