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費    男兒的誓言

「涂山的不要太囂張。」

「三苗的趕緊滾出去。」

…………因為一點瑣事,兩個部族進行罵仗(互相問候對方的家人),不一會嘴笨的涂山族吃虧了。于是他們發揮本族的特長群毆,然後倆個部族的大混戰開始。

上古時期的華夏是由中州的天子統一管理,到了地方是由所處「方」的方伯管轄,再往下的領導者是大部族的大族長,不過一個大族往往是由幾個有血緣的小部族組成,又有了族長來管理這些小部族及周邊小族的事務。華夏方伯都是當地了不起的人杰,他們擁有豐富的經驗和冠絕一方的實力,他們的地位僅此由天子、左右兩監,還有一些極少的特別官職。他們身處高位卻並不自傲,他們小心處理著當地的事務,極力保持著當地的穩定,也因此域內很少出現亂象。

只不過這里情況特殊,混戰的雙方不是由一位方伯管理,涂山族是東夷的,而三苗屬于南方諸族。當他們之間矛盾發生後,即便方伯來了也不可能一碗水端平,所以這就是一個很頭疼的地方。

兩個部族參「戰」的不下千人,真是一場大陣仗。剛開始動手時雙方還有所保留,遵守著「打人不打臉」的明規,但真動開手了誰還管這個!有些戰力強的沖進人群跟個旋風一樣,把人打飛到一旁的水地里,被打飛的人也十分自覺的躺著大聲喊疼。戰力稍弱的人,手里拿著根木棍加入進來,沒找到木棍的從水田里抓起泥巴,甚至是直接往對手身上撞。

一位兄弟大喊著向對手沖去,很快泥土的芳香在他口中回蕩。

兩個部族的族長就更厲害了,用氣在一起打的難解難分。由于倆位族長的打斗太過激烈,導致各方的勇士不能互陰對方族長一下。

在這樣的「大戰」之中,卻有人十分清閑。一個十四歲上下的紅頭發小孩懶洋洋的坐在樹上,無精打采的瞄著下面的亂局,大有種超月兌于世的感覺,大家都忙也沒空管他。不過有人看不過眼,在「百忙之中」不忘跳到樹下大罵。

「倒霉孩子,快下來幫忙,族里讓你過來是專門看戲。」

他剛說完,後面冒出來一個人,緊接著倆個人在地下打起滾了。

「知道了,老二叔。」小孩光回話沒動。

——

——

禹、穗、九尾狐三人小組終于艱難的挺進到東夷,只不過東夷第二站的樣子,有些出乎他們意料。

「狐狸、哥你們見多識廣,這是什麼情況?」田地凌亂的樣子讓禹很不解,因為華夏聯盟的人可是最愛惜莊稼。

九尾狐搖了搖頭說:「沒看出來,田里一個人都沒有,好怪。」

穗向四周掃了掃,現在他看見的、再加上他之前了解的情況,他推斷出這里應該不久前發生過一場沖突,而且規模不小。他指著東北方對另外倆人說:

「那應該是本地的部族,我們先去那問問,順便歇歇腳。」

「嗯,哥還是你眼好。對了,狐狸注意一下。」禹盯著九尾狐的胸口說。

九尾狐臉一紅對禹說:「干什麼?你。」

「大姐,想那去了?我說鎮玉,這東西太麻煩了,你收一下。」

「嗷,下回說明白一點,腦袋缺根筋的家伙。」

「我說的那不明白,還給你眼神了。我腦袋缺那根筋了?」

「我錯了,我道歉。」

「這還差不多。」禹得意的一笑,他覺的一個月了終于說過這丫頭一回。只不過九尾狐還有下句。

「你腦袋不是缺根筋,是都是筋。」

「你……」

禹還是沒說過九尾狐,于是三人小組又開始前進。

此時涂山部族大堂里外,哭爹喊娘的嚎叫不絕于耳。原本部族議事的地方變成了戰地醫院,地上鋪滿了灰布,就連屋外的打麥場,他們也利用上了,架起了帳子。

族里的族長、長老有氣無力的靠在椅子上。這最多的話就是問候三苗的列祖列宗,還有不少好戰分子分析著「戰局」,敵我形式始終是討論的中心。年輕的族長看著下面的大伙,嘆了口氣。

這時衛士放進來三個人。

——

——

「大費,听二女乃女乃的,回去後好好跟你爸認錯。听見沒,他是族長得要面子。」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對旁邊的小孩交代。

「知道了二女乃女乃,咱們還是趕緊采藥,里面那群人說不定正怪叫著。」小孩說完,找個借口轉到旁邊的草叢采藥去。

老人生氣地說:「這娃真不听話,也算是有能耐,咋就是不听人說!」

「二女乃女乃,哥做的沒錯,族里哪能像現在這樣天天打日日斗。」一個面容俊秀的小女孩說。

她剛說完,旁邊的姐姐、阿姨就開始對她進行聲討。

「大小姐,你是沒看你走時,你叔還在床上叫呢?」

「你咋能這樣說呢?我們涂山人吃虧了,還要忍著!」

「咋著男的都躺了,還要……」

……

小女孩等他們說完之後,小心翼翼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山溝那邊大費看著指責妹妹的人說:「惹不起,我還躲不起。」

——

——

剛還在椅子上嘆氣的族長,在得知面前少年的身份後,立即下拜,口中還說:

「東夷涂山南部族長涂山一山,拜見少主。」

禹見帶傷的族長下拜,心里過意不去,準備動手扶他。當他剛伸出手時,四周躺著的病號,除了極個別動不了的,其他的都拜倒在地。

這樣一來,禹慌了他對眾人說:

「大家都有傷,快起來。」

少年說完,就硬把山扶回了座位上,其他人看見族長坐回去,也就都恢復原樣。

山覺的有點不和禮數,畢竟禹他們是站著的,而他手底下這群人橫七豎八躺擺到地上,太不像話了。他給禹說了這個顧慮,禹笑了笑對他說:

「山族長,我們華夏自古都是長者為尊,再說你們都受傷了,再這樣該我過意不去了。」

「好吧,您說了算。」山說。

禹看了看屋里屋外的傷號,對九尾狐說:「狐狸,該你幫忙了。」

九尾狐一笑,她低吟了幾句,一股帶有芳草清香的氣一下子充滿屋內,沐浴氣息的人們漸漸恢復體力,傷痛也隨之消失,躺在地上的人紛紛坐起。

山看見眼前的一幕,驚嘆的說:「我見過無數使用醫療術的,很少見過這麼高明。」

九尾狐听到後,謙虛的說「山族長您過譽了,醫療術只能治療小傷,對嚴重

的傷口,主要還是要用草藥。」她看見山的動作很疑惑,感覺山好像沒受傷,但她沒說出口。

山和另外倆個長老站起來,想讓禹他們坐下。

禹擺了擺手說:「這個先不用,您還是向我們說一下,這到底發生了什麼?」

山看少年的眼神,知道非說不可,嘆了口氣將剛才發生的事給三個人說,當然他的話是「加工」過的。

听完後,禹有些震驚,在中州他從來沒有想過,兩個相鄰的部族竟能為牛過界吃草,這樣的雞毛蒜皮的小事而大打出手。他還想進一步了解,就問:

「山族長,能不能再問您件事?」

「少主請講。」

禹剛要開口問事,從外面飛進來一個竹籠,里面的人看竹籠的軌跡,有飛到禹腦袋上的可能,紛紛大喊小心。不過也該禹倒霉了。

禹光看周圍的人對自己動手動腳的大喊,正奇怪著呢。然後兩眼一黑,倒在地上。竹籠里面裝的東西,很沉。

穗一看砸到禹的腦袋上,喊了他兩聲,看沒反應。就跟旁邊的人把禹抬到最近的席子上,九尾狐沒忍住笑了。其余的人也盯著禹,生怕出點事。九尾狐對眾人說不要擔心,只是被砸暈了而已。

「老爹,我回來了。」大費剛邁步進來,發現里邊的人都盯著自己看,中間一個人還躺著,而且自己的竹籠就在山腳下。腦袋一轉就知道事情不對。

「我想起來還有點兒事,先走了。」他說完就掉頭往外跑。

山就知道是那個不干人事的兔崽子做的,一下子火就上來。他看大費跑了,順手撿起腳邊兒竹籠就向外扔。真準呀!一下子把大費擊倒,順手模到一根棍子,就往大費那兒跑。

山邊跑邊喊:「倒霉孩子,老子今天絕對要費了你!」

大費一看山來勢給猛,知道絕對是要挨頓大揍的,趕緊爬起來往大路上跑。

「小子,你他媽別跑。」(山)

「那你能別打嗎?」(大費)

「去你的,老子今天他媽廢了你個兔崽子。」(山)

「老爹,別生氣,氣大傷身。」大費回頭說。

山一听氣更大了,追的更快,兩三步的功夫追上大費,一腳把他蹬翻,然後開始動手「教育」。

議事廳內外的人看見,山和大費爺倆一追一趕,把他們都給逗樂了。

——

——

禹來到一個很熟悉的地方,是一個被眾山環抱的雄偉石台,這座三角形的石台,三邊各有一個依山而建的巨型雕像,每一個雕像都有近百步高,它們互相對視,雙手把武器插入大地,他們聳立著好像世間的見證者一樣。禹不知道是誰將他們繪制的如此栩栩如生,就連衣角這一小小的細節也體現了出來。禹覺的那三個人都好眼熟,他想了想,只想起一個。

他看了看四周,覺得自己絕對來過這個地方,可就想不起來。

突然一切變得模糊起來了,他離開了這個世界。

——

——

「呦,醒了。」

禹听見九尾狐著說話,他睜開眼向四周看了看,發現九尾狐坐在自己躺的床邊,穗、山還有其他人坐在對面,他模了模腦袋覺得很疼。他意識到自己睡了很久,此刻應該在山的家里。

「狐狸,你攪了我的好夢。

九尾狐露出不屑的眼神說:「大白天做的什麼好夢?」

「一個你想不到的好夢。」

山走過來打斷他們說:

「少主,剛太對不起了。臭小鬼,還不快過來。」

禹正想問時,旁邊探出一顆腦袋,是一個小孩兒,長的十分可愛很像女孩子,只不過頭發上有好多土。

小孩剛想開口,山槍先一步說:「少主,這是我的兒子涂山大費,他失手把您砸昏,希望你不要計較。」他說完,把小孩不听話的腦袋往下一摁

「山族長,您說的哪里話,我怎麼會計較。」

禹說完認真看看父子倆,發現哪里好像不對勁兒。山才多大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兒子?

禹問山大費頭上的土是怎麼回事,山一五一十的給禹把他昏倒後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禹笑了笑,他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接著問涂山與三苗發生沖突的真正起因是什麼。

「您真的想知道?」

「真的。」

「那事可說來話長。」

「我會認真听。」

「好吧,是這麼回事。」山剛開口,大費就悄悄溜了出去。

「從很久之前開始,我們于三苗共同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倆個部族一直和睦相處,不能說沒有沖突,但很少會有像今天的事發生。近二十年前,一場浩劫發生。江河泛濫,水勢最大時都到我們說話的地方,更糟糕的是大地出現了怪獸,它們強大且凶殘。我的不少家人、朋友死在天災之下。我的母親上一任族長的夫人,在保護族人時死在怪獸口下。三苗與我們一樣,于是倆個部族一起抗擊著天災。可災難一天比一天嚴重,糧食也一天比一天少。東伯和大族長也無能為力,這時他來了。您的父親崇伯,他是我所見過最偉大的英雄。他沒有帶來糧食,當時的他也沒有改變世道的力量,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在他身上看見了希望,在那個絕望的時代。他將大家團解在一起,人們與水患、怪獸以及戰爭奮戰。一切都漸漸變的好起來,但根源還沒有結束。崇伯,他為了結束一切,走上了一條路。原諒我,我不能說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山停住了看了一眼窗外說:「災難結束了,洪水退去,土壤變的更加肥沃,新的開始讓每個人都露出久逢的微笑。就在這時,一個消息傳來了,崇伯要在羽山斬王台被處決。當時的族長,也就是我的父親很生氣,決定要到羽山。三苗的族長雖然也想不通,但勸他別去。由于我的父親那是比較沖動,就先動起手,三苗的族長沒辦法也動手,一來二去變成真格了。剛開始時,大家還以為他們是切磋而已,沒想到他們越打越凶、越斗越狠,後來他們雙雙力竭而亡。」山說到這抬起頭往天花板上看。

「是因為這個。」九尾狐說

山搖了搖頭說:「也不全是,當時我父親臨死之前曾說,不怪三苗族長是他的錯。據我所知三苗老族長走時,和他說的幾乎一樣。雖然倆位老族長這樣說,可族里的人絕對不會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山嘆了口氣,自責的說:「是我沒當好族長!」

禹和穗互相看了一眼,他們從山的話里了解了很多事,很多以前沒听過的事。這個故事在禹腦中回蕩,產生了強大的沖擊力,禹有一個現在必須要做的事。

九尾狐倒反應不大,畢竟別人是見過大世面的,她看見禹認真的樣子輕輕在她耳邊說了一句。

「好好干,少主大人。」

禹從她點了點頭,然後對山說:「山族長,我知道自己這樣很不自量力,但我還是想問。您想結束這個爭端嗎?」

「作為一族之長,我肯定想。」山說完,露出自嘲似地笑了笑。他跟了一句。

「少主,您還年輕要做的還有很多,就別在小小的涂山南部浪費時間,在這個小到九州殿都不知道的地方,您做任何事都不會有意義,而且事情絕非簡單,要是陷在這可不好抽身。」

「山族長,您說的很對,我還年輕,所以我的時間太多了。我並不是趕路來的,我願意為我們的部族盡力。」禹說。

山听完後一笑。禹的話讓他想起以前的事。不過回憶是回憶,並不會影響他的判斷。他說:「我們的問題還是太麻煩了。」

「我不怕麻煩,山族長,請您相信我。我父親辦到的,我也行。」

山不想找理由拒絕這個熱心的少年了,不過他可能一開始就是這樣想的。

他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算是承認了。

穗和九尾狐在禹耳邊悄悄說件事,禹听完拍了下他倆,笑著說:

「真的隊友呀!你們跟我想的一樣。」

禹轉過頭對山說:「山族長,要是我能辦到請讓大費和我們一起走,我覺得他是個很不錯的小孩。」

「可以,不過就算你們辦不到,也務必把他領走。」這件事山十分爽快。

——

——

涂山族稻田東邊的樹林里,一個小孩漫無目的(di)的(de)在這里閑逛。這個小孩就是大費,此刻他心里並不平靜。

「搞笑,那個遠路上來的家伙能解決這事。」

他剛偷听了里面的談話,他覺的禹想憑一己之力解決十幾年來的恩怨,也太搞笑了,廢物老爸說的沒錯,事情並非簡單。

他隨手撿起一塊石頭,用力把它扔向南方。在石頭劃過樹葉的摩擦聲還沒傳來時,他听見有人說話。

「小孩,我覺的不怎麼搞笑。」

大費听見說話的人在樹上,往上一看,看見禹正坐在樹上看著自己。

「你來干什麼?」

大費話音剛落,禹就從樹上跳到他面前。禹說:「讓你和我們一起上路。」

「為什麼我要和你們走?」大費覺的面前這個人腦子應該有病,什麼和他們一起。

「因為我能解決兩族的恩怨。」

「哥哥,您是中州來的想法不錯,可這不是中州,我們也不是書本上的假人,現實絕沒有理想的美好。」

大費的話充滿了嘲諷的滋味,禹听完並沒有生氣,他一笑對大費說:「你既然肯叫我哥哥,那我就不能讓你失望,因為我認可你當我弟弟。」

大費生氣了,他說:「兩族交惡十幾年,期間發生的事太多。你才在我們這呆了多久,你並不了解,也不可能了解的比我們詳細,這絕不是一言兩語可以解決的。你就算以少主之威讓他們強行和好,但仇恨的火焰一旦積攢,再次噴涌而出時,就是比現在更大的災難。你打算如何了卻這一場恩怨?」

最後一句話,大費不僅是問禹,更是在問從小生長在這里的自己。他轉過身向西邊走去,其實他心中期待著那個人給他回答。

「還有誰是弟弟?」

「唉,小孩先別走,你說的可真有道理,敢和我打賭嗎?」禹對著大費的背影說,不出他所料大費轉身了。

「什麼賭?」

「賭的東西我就不說了,我輸了任憑處置,不過要贏了,你得叫我一輩子哥。」

禹說著伸出右手握拳,此時夕陽在他的眼楮上映射。

大費不知道為什麼心中有一種感覺,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他走過去與禹踫拳,他說:「唉,遠路上來的。這不是賭約,是承諾,是你對大家的承諾。」

「男兒的誓言。」禹說。

「是你的誓言,熱血白痴。」大費說到看著禹滿臉的認真,說︰「涂山大費,現年十三。」

「夏禹,現年十八。」

「願以涂山、三苗恩怨立誓,永不反悔。」(禹,大費)

當雙拳相離時,他們相視一笑,可能腦袋的問題是會傳染的。不過人們一直都在尋找,那個跟自己一樣有問題的人。

大費回去時想:搞不好這個腦子有病的家伙,真會搞出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

——

山靠在樹旁,他看完剛才禹和大費的一幕,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和大哥。他又想起了,他的朋友,那個和他一起長大、一起經歷生死的姑娘,只不過他們現在隔著一道無形的牆。那個少年長的一點也不跟大哥像,但那種死 的性格倒是真父子。

「大哥的兒子,他要是能看見會開心死的。」山自言自語的說。

這時走過來一個人。

「師父,我來了。」

山看見徒弟來了,讓他坐下後說:「剛沒來的及問,那個白頭發女孩的是什麼來頭?怪好看的。」

穗和他解釋了一遍,山听完嘆了口氣說:「要小心,看她的樣子肯定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有禍國殃民的潛質。」

「是,師父。對了,這回的事我出不出力?還有費怎麼變了?」

「不了,我想看他到底能走多遠。費嗎?不一直都是那個瘋瘋的樣子。」山看著落日,思緒回到了他的少年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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