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名陸文宗

作者︰傲骨鐵心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再放點鹽就正好了。」

陸四從鹽罐子里用小勺舀了點鹽撒進鍋中,這鹽不是陸四前世吃的細鹽,而是很粗的鹽粒,好像前世鄉村用來腌菜的大鹽。

鹽在鹽城這一片那肯定是不缺的,價格也便宜,三五文錢就能買一斤,但要是把鹽運出去販到江西、河南、湖廣那邊,價格至少能翻五六倍,甚至達到十幾倍。

這暴利就使得除了官府許可的鹽商販賣外,又有很多私鹽販子從事販鹽這一行當。

國初那會,對私鹽販子打擊得很厲害,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私鹽販子中出了個和太祖皇帝為敵的張士誠有關。

後來到了成化年間,鹽業開中法改制,朝廷直接將生產源頭四大鹽場控制起來,經銷這一塊就漸漸松了下來,連帶著對販私鹽的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大打擊了。

要不然別的地方不清楚,就鹽城縣的新興場每年都能捉上百個販私鹽的。

一盆雞湯、一盤菠菜炒雞蛋,兩塊醬油拌的豆腐,一小碟蒸小咸魚干,四樣菜往桌上一擺,光是看就讓人垂涎欲滴。

這也是陸四來到這個時代後吃的第一頓像樣飯菜,要是頓頓如此,他也不至于打偷人家狗吃的念頭。

陸有才好喝點小酒,還特別愛喝離鹽城縣不遠的桃源縣白洋河鎮出的洋河大曲,哪怕家里再窮,每次到鎮上他都會去買上一小壇。實在沒錢就賒上一壇,酒鋪跟他也是老相熟的了。

可不敢多喝,因為這酒也不便宜,一壇十斤裝的要二十個銅子呢,因此他大概一頓喝一兩左右,這樣控制著便能喝上一個月。

廣遠給他爺爺倒的酒,孫子孝順直接把碗給倒滿了,看著怕有三兩。換平時,陸有才肯定要說孫子兩句,然後把酒倒回一些壇中。但這次卻一句沒說,也沒倒回去,反而要廣遠給他爹和陸四也倒一些。

「大爺?」

陸四印象中陸有才和他爹從來沒給他喝過酒。

「明天你和你哥,你佷外去出河工,今天就喝一點吧。」

陸有才將一根筷子放酒碗里蘸了下然後放進嘴里嗦了嗦,這是他的習慣,幾十年了都這樣,也不知為什麼。

「小四子,喝點吧。」

陸文亮從兒子手中接過酒壇給堂弟倒了半碗,不是舍不得,而是怕從沒喝過酒的堂弟喝多醉了。

「爺,我也想喝。」

廣遠舌忝巴著臉看著他爹,這小子幾年前就有偷過他爺爺酒喝的歷史。

陸文亮笑了笑,然後點頭道︰「你比你老爺都大一歲,他能喝你就能喝。」說完給兒子也倒了一些,不過明顯比堂弟的少。

田娥和婆婆吳氏端著盛飯的小木桶進了堂屋,淮揚這一片不講究什麼婦人不上桌,只要是一家子都團在一塊吃飯。要是家里人口多的話,一張八仙桌都坐不下,一到飯點老老少少團一塊別提多熱鬧了。

「先喝一口,」

陸有才端起酒碗看向兒孫和佷子,陸四三人忙端起碗跟陸有才踫了下。

一口洋河大曲下肚,陸四就覺這酒真是不錯,不僅入口綿柔不辣,入了喉也透著酒香,絲毫沒有劣酒那股子難聞的酒臭味。

難怪那洋河鎮日後能把洋河這牌子做得那麼響亮。

「小四子,這個大腿把你,」

陸文亮放下酒碗後就拿筷子把盆中的雞腿夾了一只到了堂弟碗中,又將另一只雞腿夾給了他父親。

陸有才卻把雞腿夾給了廣遠,道︰「人老了牙沒用了,嚼不動,大孫子吃。」

廣遠這孩子沒傻到以為爺爺真啃不動,趕緊要把雞腿夾回去,可陸有才哪會讓,一來二去也就廣遠吃了。

陸四呢在邊上瞧著心生暖意,大伯這一房不管是大伯本人,還是堂哥文亮和佷子廣遠,都是很厚道的人。

飯吃的其樂融融,哪怕大伯母吳氏和大嫂田娥心里都委屈,但卻沒放在臉上,只是深藏在心里。或許也是兩人知道事情既然定下了便改不得,想多也沒用。

也是有陣沒吃肉了,再加上陸有才和陸文亮他們拼命的給陸四夾雞肉,把個陸四吃的真是肚飽滾圓。那饞肉的癮也是一下給治了。

吳氏和田娥只是開始經不住陸四勸一人夾了一塊,後面就基本沒怎麼去夾肉了。

賢惠,大抵如此吧。

二人當是這個時代普通鄉民妻子的典型,只要丈夫孩子好,她們就什麼都好那種。

哪怕粗茶淡飯,哪怕吃了上頓沒下頓,她們的內心里也總是想要自已的男人和孩子更好。

半碗洋河大曲下肚,陸四的臉上也有了些紅暈,大伯陸有才的筷子根本不朝雞湯伸,只吃豆腐和小魚干。

夾了個小魚干放嘴里嚼了嚼後,陸有才抬頭忽的對佷子說了句︰「出完河工回來,等過完年開春還是去揚州學手藝吧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媽去的早,你爺又常不在家,我這個當大爺的總不能看著你也討不上個媳婦吧。」

這個「也」字可能是指二伯家的陸小華子,也可能說是自家的孫子。

田娥朝兒子看了眼,當娘的一直把討媳婦這事放在心上。

「唔」

陸四本想月兌口說絕不去揚州,但看到大伯那有些期待的眼神,到嘴的話卻是生生咽了回去。

「嗯哪。」

等過完年開春還有兩三個月,誰知道到時候這事成不成,陸四想著不讓大伯失望,便先應了下來。

「那過完年我們一塊去!」

邊上廣遠見老叔肯去揚州學手藝,高興的端起碗就跟老叔踫了下。他可是想著能和老叔一塊學好手藝,再一塊把媳婦娶回家呢。

吃完飯,大伯母吳氏收拾桌子,大嫂田娥卻是去給丈夫和兒子收拾出去的東西。

說是收拾,其實也沒什麼東西可收拾,不過是父子倆人蓋的被褥和鋪地的草席,除此之外就是路上帶的糧食和干活用的工具。

廣遠還嘟囔著說要多帶兩套衣服,他爹陸文亮直接說別帶,河工做的是泥工生活,帶什麼衣服去都是糟蹋,不如就一身破棉衣從頭干到尾。出門在外的也別講究洗澡了,到時候工地上能有熱水泡腳就不錯了。

陸四這邊也是同樣。

吳氏收拾完桌子就去幫媳婦,在邊上絮絮叨叨的,一會說得多帶一身棉衣,要不然進了臘月冷得要命。一會又說得去縫兩個墊肩的,要不然肩膀會叫擔子壓壞。一會又說不帶換洗衣服的話,得備上針線,不然衣服要是破了沒東西補

上了年紀的老人都這樣,但無一不是透著對兒孫的關愛。

下午的時候,陸四他二伯母王氏過來了。這個女人是骨子里精明那種,一來就是好話,說什麼要不是大爺幫襯著,她一個女人踫上公家的事能有什麼辦法。又把文亮這個佷子一陣夸,再之後就是夸佷媳婦田娥,連帶著陸四也落了不少好話。

反正院子里滿是王氏的笑聲和夸贊聲,那大嗓門隔好幾家都能听得清。

陸四也是見怪不怪,打斷骨頭連著筋,這王氏再不好總是他二伯母,面子總要給的。

「等你們叔佷倆出完河工回來,我回趟娘家給你們叔佷倆一人說個媳婦我娘家那頭的大姑娘長得統統不丑呢」

也不知道王氏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不過田娥听了這話卻是心動,還真湊上來跟王氏問起她娘家那邊都有哪家的姑娘沒出門的,要是合適就給陸家說說去。

傍晚的時候,在老馬手下出差役的鄰居宋五過來了。他是來給陸家出河工登記的,另外就是通知陸家要準備哪些工具。

陸文亮把自已頂二伯一房的事跟宋五說了,宋五點了點頭,朝王氏說你佷子人不丑。

「周圍哪個不曉得我家文亮好啊」王氏那邊自又是一番夸贊的話。

宋五拿出登記河工的冊子,一邊打開一邊對陸文亮道︰「你們家里長給安排了,到時候就挑擔子,明天帶三根扁擔和和三付挑筐就行。路上吃的干糧你們帶上一些,另外盡可能多帶些糧食,淮安那邊畢竟是生地方,要是衙門給的糧食不夠,大家伙就得吃自已的」

宋五小時候上過三年社學,百家姓和簡單的字都會寫,所以老馬才讓他挨家登記。回頭跟隊伍一塊過去,做些記工和管糧的事,相當于陸四前世的村會計。是個輕松活。

「那就這樣定了,陸家出三個人,陸文亮一個,陸廣遠一個,還有你老三家的小四子是啊?」

宋五字寫得還算周正,剛把文亮父子倆名字寫好,準備提筆再寫陸小四時,耳畔卻傳來陸四的聲音︰「五爺,能不能別寫陸小四,我有名字了。」

「你有名字了?」

宋五有些驚訝,「你老子啥時候給你起名的?」

不但宋五驚訝,陸有才爺孫三個和王氏、田娥婆媳同樣驚訝,並且都很好奇。

「我爺沒給我起,我自已給自已起的,反正這名我琢磨著還行,」

陸四憨憨一笑,走到宋五面前,「五爺就給我寫陸文宗這個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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