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篇 第006章 巧化債務

縣衙的禮房協管祭祀,為嚴夫子出面治喪倒也適合,由于是官方出面,即使有人覬覦秦氏的家產,也不敢當著衙門典吏的面胡亂鬧騰。

張二嬸故意賣了個關子︰「嫂子猜猜看,治喪的事最後落到了誰的手里?」

周氏搖著頭︰「我猜不出來。」

「不是外人。」

「到底是誰?」

張二嬸咧嘴一笑︰「听說禮房的經承大人事忙,就把治喪攤給了你弟弟周大水。」

經承屬于領導階層,給絕戶治喪這種沒油水的事自然懶得理會,丟給下屬才是正解,周二舅作為其屬下,替領導分憂更是理所當然。

周氏得意道︰「大水是讀過書的人,婚喪禮儀這些事是難不住他的。」

「錯了,還真給難住了!昨天時出殯鬧出了大笑話,周大水都氣得罵人了。」

「為何?」

「還件事有點奇怪……」張二嬸喝了口茶潤潤嗓子,開始娓娓道來。

原來,在昨天出殯時,嚴夫子躺得那副棺材竟然散架了。

……現場哭笑交加。

這種匪夷所思的事,影響力可想而知。

問題出了,只能去尋找原因,周大水查驗發現,那副棺材粗制濫造做工有問題,不僅拼接處沒有合口,就連木榫都全部月兌落掉了,所以才出了問題。

秦氏稱,這棺材是由錢掌櫃一手打造,花去了她五兩銀子,他應該給個說法才是。

後來又有鄉親們說,這副棺材就是齊家當初退回去的那副,齊家娘子還寫了欠契。

一副棺材,兩個買主,這就成了一貨二主了。

生意還能這麼做?

據棺材店里的伙計們講,錢掌櫃有著自己的想法,原計劃先賣給秦氏,回頭再給齊家補打一副,這樣一來,他就賣出了兩副棺材。

很明顯,錢掌櫃被利益燻了心,想出了損招。鄉親們都罵︰無恥奸商,算計了死人還要算計活人。

秦氏听到後非常生氣,指著錢掌櫃的鼻子破口大罵,于是雙方爭執了起來。

周大水處于從安全上的考量,直接請來了縣衙里刑房的同僚,讓他們過來維持秩序。

刑房里是什麼德行的人?那可是下鄉後連凶狗都不敢亂叫的人,他們一到,風波很快就平息了。

而後,錢掌櫃不僅免費修復了那副棺材,還給秦氏做出了賠禮道歉。

面對群眾的質疑,錢掌櫃指天發誓,他一定痛改前非,再也不會粗制濫造了。

據說,這席話他本是不願意說的,是刑房的人握著殺威棒曉之以理,他才恍然大悟講出來的。

痛改前非是什麼意思?莫非他之前賣出的棺材都有問題?

對于這個問題就不好驗證了,老祖宗們都已經入土為安了,難不成挖出來看看?

這種大不敬的事自然無人去做,也就心里想想罷了。但是,想多了就變成陰影了。

于是,錢掌櫃臭名昭著了。

齊譽若有所思……

意外嗎?巧合嗎?二舅一摻和就出了蛾子?娘子先見過二舅,後面又主動找到秦氏,這其中有什麼聯系嗎?

言猶未盡的李二嬸離開後,已經接近了正午,再不做午飯日頭就要偏西了。

齊譽看著娘子,會心一笑,把賺到的余錢交給她後,就準備洗菜做飯去了。

看著塞在手里的錢袋子,柳荃先是一怔,而後就欣慰地笑了。

看著娘子的微笑,齊譽的心里就不是滋味。記得她剛過門那會兒,不僅體態豐腴,氣色上也非常的紅潤,誰見了不贊她是個俏媳婦?這才過去了半年,十分姿色就只剩下了六分,想想就覺得心疼。

保養女人是要花錢的,這句話不僅在前世屬于真理,在古代也同樣適用。

要想老婆模樣好,銀子滋潤才不老。

齊譽悠閑地切著肉絲,嘴角掛著自嗨的微笑。

忽然,大門外傳來一陣喧嚷……。

一听就是熟人的感覺。

錢掌櫃的聲音最先響起︰「齊家娘子,看你辦得好事!」

「呵呵,是錢掌櫃來了呀,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听不明白?」

「還裝蒜?」錢掌櫃冷笑了兩聲,︰「我已經打听過了,那個給秦氏出謀劃策的明白人就是你。」

「什麼明白人,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柳荃平心靜氣地說道。

「你以吊唁為借口找到秦氏,又攛掇她不找喪主,順勢把這事推給縣衙的禮房,然後就落到了周大水的手里。周大水借機從中作梗坑了我,你可真是好算計呀!」錢掌櫃咬得牙齒咯咯作響。

「你是說這事呀,舅舅是禮房的典吏,他為民主喪乃是份內中事,這不很正常嗎?」柳荃淡淡道。

「你別胡扯,我說得是那副棺材!我做了一輩子木匠,從沒出過質量問題,為什麼周大水一經手就出事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那棺材一定被誰動了手腳,是不是你使得壞?」錢掌櫃滿嘴怒氣,喋喋不休。

「這些關我什麼事?你這人真是莫名其妙。」柳荃一口否道。

「你不承認也得承認。」

「隨便你!」

「唉……你這樣一搞,我的名聲可就臭了,以後誰還敢找我買棺材呀?都是你這個惡婦搞得!」

柳荃也不生氣︰「錢掌櫃,話可不能亂說,棺材做工不好可是你親口承認的,現在怎麼又埋怨到我頭上來了?就剛才這些話,你當時怎麼不和刑房的官爺去理論呢?」

「我……我敢和他們說嗎?刑房的人就是周大水故意叫過來的,說到底,都是因為你!」錢掌櫃氣道。

「這件事是刑房的人調解的,你若是覺得不公,可以去找縣太爺告他們一狀呀!你找我嚷嚷有什麼用?」柳荃的聲音也大了許多。

去縣衙打刑房人的小報告?不要命了嗎?

想起那黑黝黝的殺威棒,錢掌櫃不禁又打了個哆嗦。

「我今天是過來不為別的事,就是來要那五兩銀子的,快拿出來吧。」

「棺材錢?我來問你,你一貨賣二主,兩頭收錢,這是什麼道理?關于這事的前因後果,刑房那里已有記錄,按照律法上來說,那張欠條已經無效了。」

「你……」

齊譽心里一嘆,這一切果然是柳荃一手策劃的。

她先是以吊唁的名義找到了秦氏,然後說以利害,把治喪的事轉給了縣衙,舅舅就借機用掉這副棺材,為錢掌櫃同時也為齊家抹平這筆債務。

誰知錢掌櫃卻起了歹心,他想一貨賣二主,周二舅不僅沒讓他得逞,還暗里黑了他一把。

「齊家娘子,你不還錢也行,但你必須站出來為我說話,還我一個公道!否則的話,就休怪我翻臉無情了!」

「呵,錢掌櫃好大的氣勢,你這是在逼我嗎?」

「逼你?逼你又怎麼了?」

「……」

啥?敢欺負我娘子?

我齊譽堂堂大男人,就真得沒點存在感嗎?

于是悶哼了一聲,就氣沖沖地走了出去,手里的菜刀上還粘帶著幾根新鮮的肉絲。

呃……一時心急,怎麼忘記把刀放下了……

「諸位,齊家的當家人可是我!」齊譽鄭重地說道。

眾人一臉愕然,似乎在說︰鬼才信!

但是,陽光下的那把菜刀熠熠閃光,以錢掌櫃為首的所有人都是心中一凜。

嘩的一聲,他們全都後退了幾步,動作上整齊統一,仿佛心有靈犀一般。

刀壯慫人膽啊,齊譽見狀膽子又大了幾分,順勢前進了一步,然後挺起了胸膛。

「齊譽,你想干什麼?你可是讀書人!」錢掌櫃盡量保持著鎮定。

「怎麼?讀書人就該受欺負了?」齊譽長臂一橫,把柳荃擋在身後,然後又環指著眾人發狠道︰「剛才……是誰說要逼人的?」

柳荃眼楮猛然一閃,心里頭感覺有點驚呆了,相公怎麼變得這麼血性了?

一番喧嚷,已經引來了不少圍觀的鄰居。正在午睡的周氏也被吵醒了,她一臉慌張,敲著小棍子朝這走來。

「娘子別怕,等會兒你照顧好娘,其他的交給我來處理。」齊譽回過頭吩咐道。

「嗯……」柳荃應了。

齊譽走前了兩步,也不說話,只是用眼楮瞪著他們。

錢掌櫃更是一臉茫然,素來懦弱的齊譽,怎麼這麼爺們了?

莫非是他的瘋病發作了?

很有可能!

「齊公子,你這什麼意思?」

齊譽冷冷道︰「棺材錢秦氏也付給你了,你為什麼還要過來想逼?你打了一輩子棺材,就不知你自己的棺材準備好了沒有?」

「你……」錢掌櫃臉色煞白。

「齊譽,你什麼意思?是在自我壯膽嚇唬人嗎?」一個站場的壯漢不以為意,持著一把鋤頭上前挑釁。

 嚓!

齊譽咬了咬牙,揚手一刀,鐺的一聲,那把鋤頭就斷為了兩截。

他是真得敢砍呀!

十分肯定,他得瘋病發作了,平日里他絕對沒有這膽。

「大家快跑,他又變瘋了!」話沒說完,錢掌櫃就蹦了出去,這次過來只是為了出口悶氣,並不想把老骨頭丟在這里呀。

「我沒瘋!我是在和你們講道理!」齊譽更正道。

有拿刀講理的嗎?

于是乎,包括圍觀的鄰居在內的所有人,全都一哄而散。

柳荃一臉含笑,眼神溫和地看著相公,她一點都不擔心,因為她知道,相公發瘋起來絕不是現在的樣子。

齊譽眼楮一瞪,手里的菜刀落在了地上。

「壞事了!」

「相公,怎麼了?」

「鍋里的魚,可能炖糊了!」

柳荃聞言,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他一溜煙跑去廚房,隨後便傳來了他的一聲惋惜。

好好的一條魚,現在卻變成了黑不溜秋的烤魚。

吃午飯時,周氏依舊不停地罵著錢掌櫃,說他為人不厚道,被錢燻黑了心。同時也嘆,兒子真的是長大了,可以像男子漢那樣為這個家遮風擋雨了。

柳荃也笑了……

娘子笑起來真好看。

不僅人好看,而且還很非常聰明。

她用實際行動給自己上了一課,遇到麻煩事不要一味蠻干,要多動動腦子,利用好手里的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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