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譽閉氣凝神,冷靜地摳動了箭匣上的機栝,匣月復內的飛針隨之激射而出。
嗖嗖嗖!
幾聲輕嘯聲耳邊劃過!
理智告訴齊譽,由于這種飛針太細太短,不能做到直接殺人性命,所以,想要對燕王造成傷害,就要射其要害才行。
要害是哪呢?
齊譽的眼楮看向了燕王的雙肩,或者說是他的肩關節。
正常情況下來說,以針器去刺雙肩的傷害十分有限,可此時燕王的狀況卻不一樣,要知道,他現在正奮力地舉著那具沉重的巨釜呢。
而肩關節作為是發力點,此時正值最敏感的時期。
這就好比一個膨脹充盈的氣球突然被仙人掌給扎了一下。
爆了嗎?
不是爆了,而是塌了。
正在蓄力待發的燕王忽覺雙肩一麻,臂力登時銳減,再也支撐不住頭頂上方的巨釜帶來的壓力,而後噗通一聲就落了下來,像被罩住了一樣。
是的,齊大郎成功了!
這並不是說他的準星多麼準,而是距離實在太近,即使閉著眼楮發射也月兌不了靶。
這又是一個突變,驚到人都反應不過來。
那巨釜非常沉重,落下來的沖擊力巨大,足可以砸碎任何人的頭顱,燕王會被砸死嗎?
結果,齊譽失望了。
燕王是久經沙場的大梟雄,臨危不亂,只見他盡力地埋下頭去,然後將雙臂快速內收,墊在了自己的頭上,以迎上方的‘泰山壓頂’!
砰!
一聲悶響!
燕王雖被落下的巨釜罩住,但無所傷。
那釜雖巨,卻不甚深,不能將人完全籠罩,只蓋到了膝關節處。
這時,院子外面神機營的兵士已經聞訊趕來,他們迅速地列開隊形,擋在了皇帝的身前,並舉起了手中的弩箭。
「不可亂動!」皇帝急忙喝止。
神機營的眾兵立即停下了動作,原地待命。
就眼前的實際情況來說,如果真射一波箭雨過去,燕王有巨釜護身,絕不會死,但是,齊譽會被射成了刺蝟。
正因為此,皇帝才及時制止了,用意就是保住齊譽。
對此,吳晚榮挺失望的,但是他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多說什麼。
再說燕王,他雖然被巨釜罩住,但可以透過身下的那一小片視野看到齊譽的雙腳。
就是這廝射傷了自己!破壞了與皇帝同歸于盡的絕妙計劃!
不可饒恕!
他盛怒之下,鉚足了勁朝著齊譽的位置撞了過去。
這……
齊譽大驚,連忙後退!
這不退能行嗎,要是萬一被撞上了,不粉身碎骨才怪!
可是,卻出現了意外。
齊譽退著退著,竟然不自覺地退到了身後的柴房里。
這屋子里的空間非常狹小,很難作出躲閃遁避,類似于一個死胡同。
壞了!
居然被燕王堵在了屋里了。
齊譽意識到了不妙,眼前的自己,已經陷入了退無可退的境地!
燕王開始步步緊逼!
突然,他猛地一磕,來了個體毛級的沖撞,即使如此,還是把齊大郎干翻在了地上。
劇痛!
齊譽咬著牙坐起身來,感覺左臂已經不听使喚,想來是被撞骨折了。
忍住疼痛,保持鎮定!
必須設法反擊,否則自己必死無疑!
腦筋急轉,急中生智,在這緊要關頭,齊譽終于想出了對策!
嗖嗖嗖!
那箭匣又是數針連發,射向了燕王外露的膝關節。
噗通!
燕王雙膝中針,雙腿登時失去了力氣而直接跪倒在了地上,而那巨釜也隨之沉重落地,徹底壓住了他。
得手!
齊譽忍著劇痛迅速地爬起身來,然後冷笑一聲,對著巨釜內的燕王說道︰「逆賊,你的死期到了!」
說罷,他就取過來灶台上的火鐮然後劃燃,選擇了直接縱火。
這屋內堆放的滿是柴禾,極易燃燒,經他這麼一點火,須臾之間就焚了起來。
火緊,扯乎?
當然!再不跑就變成燒烤了!
而後齊譽連滾帶爬,非常狼狽地移到了屋外。
月兌險後,他轉過身來哈哈大笑,對著正在沐火哀嚎的燕王說道︰「熊熊聖火,焚汝殘軀,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王爺,我今天就大發一回慈悲,提前超度于你,下輩子還是做個好人吧!無量天尊!善哉善哉!」
笑過之後,齊大郎忽覺一行眼淚不自覺的從流了出來,連視線都被淹得模糊了。
親人們啊!咱家的大仇得報了!
「哈哈~~~」
齊譽又哭又笑,貌似瘋瘋癲癲,他的此舉直讓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愕然了。
皇帝也發出了感慨︰一切就這麼了結了嗎?
不對!
天子很快反應過來,急忙跑前幾步,對著烈火中哀嚎的燕王喊話道︰「王叔快說!你安排的暗線到底是誰?只要你願意說出來,朕就會下令救你!」
話音甫落,就听火堆里傳來了燕王沉悶的聲音,雖然具體听不太清,但還是能听出‘太皇太後’這四個字。
面對燕王的哀求,皇帝無動于衷,而是陷入了某種沉思里。
皇帝騙了他,並沒有安排人去滅火。
烈火越燒越旺。
慢慢地,燕王的聲音再也听不見了。
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一代梟雄燕王被活活做成了燒烤。
而殺他的人,是外人看來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齊譽!
良久後,皇帝才緩過神來,他在長舒了一口氣後,對身邊的三德子吩咐道︰「晚些去跟宗人府的宗正說一聲,厚葬燕王!」
「喏!」
「關于太皇太後的事,你們不必封口,即使傳揚出去,朕也不會追責。」
結果卻是,無人回答,或者說是,無人敢去回答。
宮闈秘事歷來都是臣子禁談的,一個不小心就會引火燒身,爛在肚子里最好。
不過,听皇帝話里的意思,他這是打算‘清君側’了。
皇帝似乎急欲離去,說完之後就邁步而出。
不過,他還是回過頭來對齊譽關切說道︰「回頭讓太醫……哦不,是讓御醫給你瞅瞅,治治身上的傷。嗯,愛卿的忠勇朕記下了,擇日一定……唉,到時再說吧。」
齊譽心情奇好,笑道︰「多謝陛下關心,微臣感覺尚好,只是傷了筋骨而已。」
皇帝點了點頭,隨後就步上了御輦驅馳離去了。
黃飛留下來了,他現在的任務是,護送齊譽安全回家。
……
歸途中,齊譽想起了一件往事。
那就是,在三司會審太醫院的案子時,大員們全都采取了冷處理。現在看來,這件案子明顯有著人為模糊處理的痕跡。
這件案子若真和先帝之死有關,就屬于是重案要案,怎麼可以模糊了事呢?
莫非,是太皇太後暗中下的懿旨?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說得通了。
而後,齊譽又想起了孟嵐山。
當年先帝在時,他雖然看出了宮里的一些端倪,但還是沒敢向皇帝稟告。因為,他手里沒有證據,‘誣告’後宮就是死罪。
鑒于此,他便采取了以退為進的策略,借著請丁憂的時機轉去了永川府,遠離朝堂來明哲保身。
確實,他若不及時臨淵抽身的話,就會如太醫院的那些太醫一樣,在大獄之中含冤而死。但是,這麼一來,他又變成了今上口中的尸臣。
現在,事情的大致已經相對明朗了。
後面會怎樣?
想到此,齊譽不由得朝著皇宮的方向望了一眼,心道︰皇上真會大義滅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