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互相試探

「師父,我也不知該如何說起,絕不是隱瞞師父。」

陸雲卿一臉無奈,旋即道︰「倒是師父你,怎麼會對那位沈家小王爺知之甚多?」

洛凌青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搖頭道︰「我也是听人說的,你最好離這股勢力遠點兒,否則惹禍上身可就不妙了。」

洛凌青明顯話里有話,陸雲卿目光微閃,直言不諱道︰「此話何講?我只是不小心有次救了他一命,難道也會有禍?」

「不好說。」

洛凌青眼底閃過暗色,聲音壓低了些,「听聞那位小王爺性情暴戾無情,喜怒無常,別看他的屬下還正常,可若是那個人發起狠來,可是連皇親貴冑都敢殺的,京城的人都說他是個瘋子!」

陸雲卿微微頷首,「看來師父是來自京城了。」

洛凌青沒有說話,但也沒有否認,只是眼神更暗了一些。

這幾個月來與陸雲卿相處,快讓她忘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而今听到陸雲卿暗含試探的話,反而令她清醒過來。

這丫頭莫名其妙地出現,莫名其妙地接近她,究竟有什麼目的?

她知道陸雲卿的醫術遠在她之上,只是平日里討她開心,沒有完全顯露,若說陸雲卿覬覦她的醫術,太說不通了。那本子虛烏有的特殊醫書她也沒見過,在她怎麼找都找不到後,陸雲卿問的次數也少了,顯然心思也淡了,可對她的態度卻沒有絲毫變化。

可若說陸雲卿是因為她的身份,想要揭發她,殺她滅口,這幾個月可以動手的次數太多了,多得她數都數不過來,而且還專門為她研究治病的藥方,為此她病情大有好轉,更加說不通。

陸雲卿太神秘,她的心思,也太難猜。

陸雲卿見洛凌青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輕笑道︰「既然師父不願說,就不用勉強了。今日師父舍命相救,雲卿會記一輩子,師父今天也累了,早些回去歇著吧。」

洛凌青感受到她始終如一的溫和敬重,心中猜疑的心思立刻淡了一些,臉上掛了笑容起身退去。

陸雲卿重新躺下,閉上眼,腦海中劃過前世在陸州城牢房當中的一幕幕,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那一年,她時常因為偷吃的被扭送官府,坐幾天牢獄再被放出來,每次下牢都能在隔壁看到披頭散發,卻仍舊顯得清冷俊美得耀眼的他。

興許是遇到的次數多了,興許是寂寞太久了,他從一開始的視而不見,到偶爾兩三語,再到後來的有笑有說。

從他的嘴里總能蹦出一個又一個驚險刺激的故事,放在外面,是旁人听了都要砍頭的故事,他卻無所顧忌,一日日一夜夜的說著,時而教她畫畫,時而教她練書法,他的牢房比旁人要豪華得多,豪華得不像是一個人犯人的房間,筆墨紙硯供應不缺,除了不能出牢房,什麼需求都被滿足。

她很喜歡他講的故事,很喜歡他的畫,很喜歡他的字,喜歡……他的一切。

但喜歡二字,對那時的她而言,豈止是奢望?

她什麼也不說,靜靜的听,靜靜地練字畫畫,只說些玩笑話,從不表露真心。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敢問。

直到後來,她為了見他,故意去偷東西,被押入大牢。

可,那間牢房,空了。

她的心也空了,空落落的,仿佛是一個好不容易找到家的孩子,再次無家可歸。

後來,她听到了有個關于他的消息。

因為滿城滿樓的都在談,有個出身皇親國戚的罪人意圖謀反,被滿門抄斬,整個家族的數百顆頭顱掛在法場整整數月,供人唾棄,遭人羞辱。

那時候她才明白了,他的故事都是真的。

一字一句,皆注滿了血淚。

可他的名字成了忌諱,她打听不到,連為他立個牌位祭奠一下的願望,都實現不了。

她不願再下牢獄,整日在街道上晃蕩,恍恍惚惚,最後餓昏在洛凌青隱居的門口,才僥幸撿回一條命。

陸雲卿顫抖著呼出一口氣,神色逐漸恢復平靜。

韓厲春的故事,她听他說過,前世的他自雙手被廢後,就被安置在虎煞寨隱姓埋名,為他收集吳州和陸州地界的消息,後被陸州和吳州駐軍聯合清繳,死前他自毀其面,以保全主子,卻仍然被人安插玉佩在身上。

于是,他就又成了韓厲春。

他說過,那是一個敗筆,一個被人背叛卻再無人訴說的敗筆。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一路兵敗如山倒,再無東山再起之能。

前幾個月老管家吳州之行,她冒險出手接觸虎煞寨,一來是為救下林成為她所用,可心底最深處到底有沒有想要改變前世敗局的意思……她不清楚。

她深深的知道,對方的身份是何等崇高。

放在尋常,她連他的腳跟都望不見,她的影響力微乎其微,又如何能為他扭轉局勢,反敗為勝?

前世他講的故事雖多,但是隱去了很多細節,也隱去了很多他不想提起的人,她不知道太多了。

單單改變一個韓厲春的命運,就能改變他的結局嗎?

陸雲卿翻身抱住被子,她不知道。

「他為何沒有提起過毒傷,當時看到他之時,分明身體健康,毒已經解開了,又是誰為她解毒的?是洛凌青嗎……」

陸雲卿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

療養大半月後,陸雲卿已能下床走動,肩膀上的傷口也已結痂,能到外面吹吹風。

韓厲春這半個月來的次數極勤快,再與陸雲卿交談數次後,臉上的笑容便由諂媚,多了一絲敬畏,其身邊的二弟韓立更是毫不掩飾的露出狂熱之色,甚至當場下跪要陸雲卿收他為徒,教他醫術。

陸雲卿又怎麼能答應,只能和稀泥將他直接扔給洛凌青。

「雲卿姑娘,那李大人好生狡猾。首尾收拾地極為干淨,我一點把柄都抓不到,真是個棘手人物。」

屋帳內,韓厲春面沉如水,踫上一個滑不溜秋的州府,他的感覺可相當不好。

「李昭慶,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自然不會是簡單人物。」

陸雲卿輕輕掀起面紗,輕輕品了一口清茶,臉上透出幾分遺憾,「可惜,若是韓大人來時再隱匿幾日,先去萬春坊查探虛實,定能抓個正著。」

「雲卿姑娘,下官都說了多少遍了,您叫我厲春就好,這一聲韓大人我可真是听得冒冷汗,您就不要再為難下官了。」

韓厲春抹了把頭上虛汗,搖頭笑道︰「也沒什麼可惜的,若是連雲卿姑娘都保不住,那我罪過可就大了。李大人的事情可從長計議,雲卿姑娘的安危又如何能耽擱?」

「韓大人,禮不可廢。」

陸雲卿微微一笑,反問道︰「小女子只是一介布衣,如何能隨口稱呼朝廷命官?」

韓厲春听得反射性地身子一抖,連連苦笑,仿佛都能看到自家主子那條腿踹到自己身上了。

「對了韓大人。」

陸雲卿從袖中取出墨玉梅花令,說道︰「這枚令牌,真能讓我在寒梅學府做教書先生?」

「這何止啊?您憑著這個,去京城的學府當教書先生,都沒有任何問題,公子就沒有跟您說什麼嗎?」

韓厲春說著,眼巴巴地指望著能挖出點帶糖味兒的八卦。

「沒有。」

陸雲卿搖了搖頭,道︰「他只留了一封短信,便走了,什麼也沒說。」

「什麼也沒說?那小人可不敢越俎代庖。」

韓厲春連連干笑,心中卻是暗自懊惱。

主子難道是個榆木腦袋?東西都送出來了,竟然半個字都不提墨玉梅花的來歷,如何能讓雲卿姑娘知道主子的真心啊?難不成主子天生在這方面……缺根筋?

……

「阿嚏!」

一間藤蔓成蔭的庭院內,白袍公子忽然起身打了個噴嚏,他盤坐在藤椅上片刻,視線忽然射向在一邊候著的阿一。

「你是不在罵本王搶你玉佩?」

阿一臉色一黑,「公子,這都幾個月的事情了,您怎麼還在提?阿一早已是忘了。」

「真的?」

「真的。」

「我不信。」

「……」

白袍公子盤坐在藤椅上,一邊剝開葡萄,一邊琢磨著︰「我派韓厲春過去了,她真就不給我回個信,道聲謝什麼的?」

阿一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保持安靜。

這兩個月听公子念叨那陸家三姑娘,耳朵都快生繭子了,絕對不能接話,不然公子會沒完沒了。

就在這時,院外進來一位黑刀侍衛,將一張紙條遞給了阿一,阿一檢查一番後,交給自家主子。

白袍公子接過紙條看完,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變得陰雲密布。

將紙條一點點撕成粉碎,扔在地面上,他冷峻的眉頭蹙成一片山川,旋即又揚起一絲邪魅不羈的弧度。

「夏老三,本王煩他很久了。此番秋獵後,就讓他消失吧。」

阿一瞳孔縮了縮,卻無任何疑問,直接點頭︰「屬下這就去安排。」

白袍公子擺了擺手,面無表情地說道︰「注意點,別讓家里發現。」

「是。」

阿一應聲過後,眼中閃過深深的擔憂。

京城貴族皆知沈家三少爺仗著父王的寵愛,肆意妄為!什麼豪門頑固都敢打,都敢廢,是個無法無天的跋扈廢物!

若是真的動了皇室的人,不論誰死了,這京城當中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人品敗壞的公子,公子他……為何要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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