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什麼傻話

「你這樣會害死陸雲卿!」

洛庭深察覺到沈澈的堅決,聲音立刻變得急切而尖銳。

即便懷疑洛庭深是危言聳听,沈澈也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低頭看向抓在手中的人,眼神透過黑布寒意彌漫。

洛庭深心知這是最後的機會,自然不敢賣關子,以平生最快的語速坦白道︰「季情只是花菱放出來對付你們的幌子,真正的後手只有花菱自己知道,我潛入南疆表面是奉命行事,實則是為了查清花菱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你現在該警惕的應該是隨時可能出現的暗手,而不是我!花菱的手段防不勝防,你把我帶去陸雲卿那,就算避開所有人,花菱可能也有自己的辦法知道,眼下緊要關頭,你可別犯糊涂壞了大事。」

「花菱給你的命令是什麼?」

沈澈接著問,目光依舊很冷,大有洛庭深不說就繼續把他帶走的趨勢。

洛庭深氣得直喘氣,咬牙切齒道︰「你這個人,還是跟以前一樣惡劣!」

沈澈眉頭一掀,沒有回應,臉上的表情卻不言而喻。

說不說?

「說!我說還不行嗎?」

洛庭深惡狠狠地瞪了沈澈一眼,「花菱讓我盯著情……季情,有什麼不對勁立刻殺了她。我本就是假裝受控,當然不會對季情動手,最多做做表面文章。不過從花菱嘴里說出來的話,向來不可信,有可能這命令也只是一道吸引你們注意的幌子,你們可要注意了。」

話到此處,沈澈松開了手。

恢復的自由的一瞬間,洛庭深很想立刻轉身就跑,可一想到沈澈現在恐怖的身手,他立刻打消了念頭,一臉郁悶道︰「真是納了悶兒了,幾年不見,你身手怎麼變得這麼厲害了?我身體都被花菱……」

說到這里,洛庭深言語忽然頓住,眼里閃過陰翳之色,「總之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要是實在想不明白,就讓你家陸雲卿動腦子,我走了啊。」

沈澈卻在這一刻,忽然拉下半邊黑布,看清了洛庭深的臉。

熟悉的記憶像是觸踫到了打開開關的鑰匙,混亂的念頭逐漸上涌,沈澈頓時嗅到瘋狂的預兆,立刻重新蒙上黑布。

至少這張臉他過去認識,眼前的人不全在說謊。

他微微變色的面孔恢復正常,點頭道︰「可以。」

「你真讓我走?」

洛庭深一臉狐疑,他是拿出了最大的誠意,可沈澈向來多疑,光是听信一面之詞可信度不高,他甚至心里暗自做了最壞的打算,可沒想到沈澈這麼干脆。

沈澈挑眉,「要我送你一程?」

「不了不了。」

洛庭深干笑一聲,連連擺手,轉身展開輕功,眨眼消失在巷道內。

當夜,陸雲卿從收到消息藥室中出來,從沈澈口中還原出白天之事。

「面具人是洛庭深?你怎麼確定的。」

陸雲卿語氣上揚,帶著一絲意外的詫異。

沈澈心虛地壓了壓眸,悶聲道︰「我並不確定,不過……那張臉,我以前應識得。」

此話一出,陸雲卿眼中立刻浮現怒意。

「你……!」

話未出口,唇就被男人低頭封住,炙熱的氣息噴灑在臉上,溫暖得不像話。

後仰掙月兌開懷抱,陸雲卿的怒意變成了怒嗔,「沒有下次!」

沈澈眉眼含笑地輕輕點頭。

他的小人兒總是這樣,寧願自己多冒險,也不願讓他置身險境。

他又何嘗不是?

陸雲卿沒有去看沈澈的臉,而是將兩人白天對話在腦子了轉了一圈,臉上的訝異逐漸退去,陷入沉思。

與血刀堂暗中合謀的面具人一直令她頗為在意,這次季情與面具人接洽亦在她預料之中,只是沒想到這個面具人,居然正是她之前以為季情的軟肋,洛庭深。

洛庭深自曝假意受控于花菱,而今花菱放心讓他前來南疆,說明對他真的很放心。

所以,這里的「控制」不會是一般手段,花菱繼承了她母親的本事,極為擅長煉制藥人,將洛庭深煉制成一個性情大變,只听令于她的傀儡,也不是沒有可能。

可若真的如此,以洛庭深的本事應該無法反抗才對,他又是如何恢復神智的?

他若是有幫手,那個幫他的人是誰?

念及此處,陸雲卿下意識就想到了跟在血刀堂堂主身邊的面具人,難道會是他?

擰了擰眉心,這一團雜而亂的線索涌來,隨之而來的還有更多的疑團。洛庭深明顯是有所隱瞞,他如何受制于花菱,恢復神智後又為何對季情隱瞞自己,而不是暗中溝通,這一切暫時都找不到答案,她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將洛庭深的警告權且放在心上,做一些布置。

他說花菱是幌子,真正的動手的另有其人。

可是,夏府表面只是夏時清頤養天年的普通府邸,實際卻是止雲閣總閣的門面,不是什麼人都能混進來的。

花菱會如何動手?

念頭就此卡住,陸雲卿輕聲微嘆,從靜默思考的狀態中國出來,太陽穴驀然被兩指按住,輕輕揉動,很是舒服。

「別多想,這件事交給我。」

陸雲卿抬眸望著男人稜角分明的下頷,眼底如湖水波紋蕩漾,「你準備怎麼做?」

沈澈低下頭,薄唇在陸雲卿額頭輕輕一點。

「我不會容許,任何危險靠近你。」

所以,安心睡吧。

男人的話語仿佛一汪活水溫泉,帶著滾燙的慰藉伴隨陸雲卿入眠。

陸雲卿真的就這麼睡著了,睡得很沉,夢里盡皆是她與沈澈相處的美好光景。一會兒是上輩子在陸州城監牢中數年靜謐陪伴,一會兒是重生少年時候,沈澈反過來追求她的患得患失,若即若離。

忽而,畫面又是一變。

她夢到了未來,彌補那顆「大夏假丹」不足的丹藥,終于是被她研制而出,沈澈服下後在極短的時間內恢復正常,也變成了《神典》中所述的長生種,堪稱陸地神仙,花菱喪命于她之手。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好處發展,藥人軍被滅後,大夏重新建立,她被推舉為女帝,改國號為「陸」。

有沈澈在,她的皇宮自然沒有後宮,二人就此長相廝守數十年,平淡忙碌卻也幸福。

可看到銅鏡中的自己漸漸人老珠黃,頭發白了,身子佝僂了,沈澈依然是一副少年的模樣,她慌了。

她不是怕沈澈因為她的外表移情別戀,數十年的真情陪伴,早已證明了一切。

可她怕,她死後,沈澈怎麼辦?

夢境中的時間過得很快,陸雲卿逐漸感覺自己死期將近,心中越發害怕,害怕看到失去她的沈澈。

「是你害了我。」

終于到了彌留之際,坐在床邊的少年人一臉平靜,卻有訴說著痛苦,「我倒是寧願,你當初給我的那顆丹藥不那麼完美。以至于我現在,連自盡去陪你都做不到。」

十年後,沈念也成了一塊牌位。

依然是少年人的沈澈站在牌位前敬香,語調平靜地如一潭死水,冷冰冰的不含半點煙火氣,「念兒去陪你了。用不了多久,我們的其他孩子,也會下去。而我只能在這里,一遍遍地看著他們離開。」

「你真殘忍。」

真殘忍………殘忍!

視線猛然墮入無邊黑暗,漆黑又粘稠的下墜讓陸雲卿忽然喘不過氣來,她大口喘息著,期望能從這一點黑暗中汲取到一點光明。

可是,沒有用……她的阿澈,她怎麼忍心讓他受苦?

是她錯了……是她錯了!

「雲卿!」

男人低沉醇厚的聲線罕見的焦躁,急急拍弄著陸雲卿的臉。

夢魘中的人終于醒來,恍惚中望見黑布掉下半邊的眼楮,她立刻清醒了一半,本能地將他黑布重新蒙好,輕輕吐了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我沒事,就是做了一個噩夢。」

「嗯。」

沈澈鼻間輕應一聲,僅僅抱著懷中還在微微發抖的人兒,「別怕,夢里的都是假的。」

「也不能全都是假的。」

陸雲卿說了一句意義不明的話,眼眸瞥過床邊,望見屋外還是漆黑的夜空,卻沒有任何睡意。

這一場夢太過漫長可怕,令她竟有些害怕再入睡。

反復告誡自己只是一場夢,陸雲卿壓下心頭的驚悸,頭埋進了男人鎖骨間,聲音悶悶的,有些委屈。

「我睡不著,你陪我聊天。」

「好。」

對于陸雲卿的要求,沈澈向來是無條件滿足。

陸雲卿很想說點輕松的,可夢里的情景卻像是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成了她心里的一個疙瘩。

「沈澈。」

她忽然出聲,男人「嗯?」了一聲,耐心等待下文。

「我是說,如果……」

陸雲卿艱難地將心里話小心翼翼地宣之于口,「如果我治好了你,讓你成為長生之人,若是哪一天我的命路走到了盡頭,先你一步……離開了,你會……怪我嗎?」

此話一出,陸雲卿敏感地察覺到,男人的呼吸消失了。

她的心跳立刻加快,白皙的臉浮上一層緊張的紅暈。

忐忑之中,男人忽然笑了,「你在說什麼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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