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景王蘇醒

西院,一如既往的寧靜平和。

林鶴端著水盆走到門前,驀然望見不遠處走進院中的陸雲卿,登時雙眼一亮,「小姐!」

「林伯。」

陸雲卿喚過一聲走近,柳眉微蹙,「上次我就說了,你住西院是養老的,用不著服侍別人,這些活兒交給下人去辦就行了。」

「你林伯身子骨硬朗著呢,這閑著也是閑著。」

林鶴打了個哈哈,這才看到陸雲卿身後跟來的沈澈,連忙見禮,「見過姑爺。」

沈澈微不可查地點頭回應,也叫了聲「林伯」。

他從莫臨口中知道了這位老人的身份,起始微末,他就一直堅定不移地跟在陸雲卿身邊,歷經十年風雨,與其說是僕人,倒不如說是一名始終關系愛護陸雲卿的長輩,沈澈自然尊敬。

林鶴一听頓時眉開眼笑,他當了大半輩子的奴才,如今能被王爺親口叫一聲「伯」,這要是下去見祖宗,臉上都有光了啊!

陸雲卿自然不知林鶴會生出這般想法,此番前來西院,除了看望故人,還有正事。

「林伯,我去看看景王,讓下人都出去吧。」

陸雲卿吩咐一聲,林鶴連聲應是,只當是陸雲卿又要給景王舒筋活絡,立馬招呼院子里的下人離開。

不多時,院子里就只剩陸雲卿和沈澈兩人。

時隔一月余故地重游,沈澈心情已截然不同,跟著陸雲卿進入房間後,他的視線透過黑布看到躺在床上的老人,微微一怔。

莫臨那天曾說起二十年前的大夏京城之亂,在那場混亂中死傷無數,鎮王和景王也是那天同時重傷昏迷。

而他口中的鎮王,就是自己的父親。

陡然听到自己身世來歷,沈澈心中自然有觸動,對于父輩家人,他秉持的想法依然沒有改變,便沒有多問,只是說不好奇,那是真假。

可惜莫臨不知為何對鎮王感官極差,語氣極差,不願多言,他得找另一個人問問。

或許,景王是個不錯的選擇。

想到這里,沈澈思緒微斂,將手里的藥箱放在床邊案幾打開,沉聲道︰「盡管專心施為,我就在門口。」

景王是誰,為何要救他,早在吃早膳的時候,陸雲卿就已經說清了。

陸雲卿不知道在想什麼,出了神,听到男人的話,抬頭揚眉一笑,輕輕點頭。

沈澈離開了,腳步聲在門口戛然而止。

屋內檀香繚繞,變得更加安靜。

陸雲卿從藥箱中取出一卷銀針攤開,微吸一口氣,俏臉鄭重,起身揭開景王的上半身衣物,下針。

對付封脈蠱,她斷斷續續研究近八年,已有十足把握。

難的是去蠱之後連同蠱蟲一起損失元氣,以景王常年沉睡癱握在床的身體,能不能承受得住。在未得到神典之前,她陸續想出了一些彌補的法子,將成功率推到七成,可惜前後時間耗費太長,她遲遲無法騰出精力動手。

可在前後相繼得到永生花和《神典》後,陸雲卿在醫道上的水平,頓時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有了更好的想法。

自古醫毒不分家,《神典》所載皆為奇詭之藥,記錄藥草之珍稀,藥方角度之新奇,天下少有,若非《神典》落在對此早有研究的陸雲卿手上,落在任何一個普通醫師手中,都會以為這是一本天方夜譚的假書。

現成的材料在手,陸雲卿廢寢忘食半月余,終于成功祛除一株伴生花的魔性,將其煉制成四方藥貼,廢藥高達六成。

這四方藥貼,一方用來試驗其藥性,測得其藥性溫和無毒,不論年高年少都可服用,可在極短時間內彌補身體虧損,與陸雲卿預估的藥效相差不大,因而取名為「命生散」。

立名之後,陸雲卿當即拿了一方給恰好需要彌補氣血虧損的天珠送去,手中尚余兩方,都已經確定好了服用的人選——女乃女乃和景王。

女乃女乃年事已高,服「命生散」可延年益壽,百病不侵。至于景王,則是陸雲卿從一開始就計劃好的服藥對象,「命生散」的出現,直接將治愈景王的把握推到十成十,再無失敗可能,而且,若是所料無差……

陸雲卿眸光一閃,施針到了緊要關頭,她立刻收斂心思,全身貫注封穴驅蠱!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轉眼便是一個時辰過去,陸雲卿的額頭汗跡滿布,臉色蒼白,體力逐漸跟不上,可她下針的手卻還一如既往的穩。

景王全身上下都是密密麻麻的銀針,其中最早下針的幾支竟有發黑的趨勢,毒性驚人。

封住的穴脈越來越多,隱藏在血肉中的封脈蠱開始在皮膚底下顯現,游動,不斷匯聚至月復部,竟引得景王肚子發黑臌脹,宛若懷胎十月的婦人。

直至最後一絲黑色血線順著經脈流入月復部,陸雲卿目露果斷,二話不說拿起手邊的利刃在月復部劃了一個口子。

只听到「噗嗤」一聲,發黑鼓掌的月復部頓時像泄氣的皮球,黑色的血噴薄而出,隨後竟迅速吸干血水,變成一大片黑色蚊蟲,向陸雲卿凶猛撲來!

陸雲卿目光一冷,後退數步拉過早已準備好的油布點燃包裹全身。

那密密麻麻的黑色蚊蟲猝然撲進火中,眨眼被了個干淨。

做到這一步,陸雲卿終于大松了口氣,撒開油布踩滅,精神一松,她全身頓時酸痛地像是散了架一般,徑直坐在地上呼了口氣,才勉強爬起來,將「命生散」灌入景王口中。

「結束了。」

陸雲卿喃喃低語,心里像是被搬開了一顆久壓的石頭,輕松不少。

她正要起身看看景王的情況,躺在床上多年未醒的老人,卻在此刻,驀然睜開了眼。

他的眼似乎還停留在二十年前,京城內亂的殘留的慘烈映在瞳孔里,過了數個呼吸才緩緩淡去,緊隨而至的,是茫然。

「這是何處?」

他想說話,可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

「你才剛醒,要想說話還得過些時日。」

耳邊傳來悅耳的女子聲音,夏景瞳孔轉動,視線模糊了一瞬,陸雲卿的臉頓時清晰。

他兩眼瞪大,無聲地說道︰「雲舒……」

「我不是雲舒。」

陸雲卿坐在床邊,低頭替夏景處理月復部的傷口,「你這一躺,就睡了二十年。」

二十年?!

夏景瞳眼猛地瞪大。

人生有幾個二十年,他只覺睡了一覺,眼前的這名女子卻告訴他時間已過去了小半生?

當年的內亂是平息了,還是愈演愈烈?

太子成功逃月兌了?太後還活著嗎?還有他的雲舒……現在怎麼樣了?

太多太多的疑問浮現心頭,夏景身子顫動著,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被陸雲卿徑直按回了床上。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知道。」

陸雲卿微微一笑,「我會講給你听的,二十年都過來了,也不急在這一時,不是嗎?」

興許是陸雲卿沉靜的笑容令人感到安心,夏景身體放松下來,眼神卻執拗得可怕,斷斷續續地蹦出幾個字來,「先……雲…舒……」

「她死了。」

陸雲卿沒有隱瞞,神情淡然地像是在說陌生人,「死在了你重傷後的兩年,她的仇人就住在你隔壁,你什麼時候能走路了,就去殺了他吧。」

听到這句話,夏景愣了很久,兩眼才重新聚焦。

他大口喘息著,好似在消化陸雲卿話中的信息,嘴里又蹦出幾個字來,這一次,就比第一次流暢了不少。

「你……是誰?」

陸雲卿面色微露訝色,輕笑道︰「我還以為你會問隔壁的人,既然你這麼問了,正好我也想知道。」

她說著,從藥箱里取出帶來的特制藥水,徑自去了一點夏景的血滴入其中,又咬破指尖同樣滴進去,動作沒有絲毫遲疑。

也不需要遲疑。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而且,她也從沈澈那里找到了自己的救贖,如今連兒子都有了。這具身體里流淌的血液是誰的父脈,早已無法撼動她的心境。

夏景一開始看不懂陸雲卿在做什麼,但在看到琉璃瓶中的兩團血液完美融為一體後,頓時眼露驚駭,什麼都懂了。

眼前這個與雲舒極為相像的女子,竟是他和雲舒的女兒!

可他們那時,還沒成親……

夏景失魂落魄地想著,視線逐漸凝聚到眼前已長大成人的女兒身上,眼眶瞬間濕潤,心尖泛起一陣針扎般的疼痛,幾乎令他無法呼吸。

身邊無父無母,他的女兒一路走到現在,得受多少苦啊!

夏景的視線過于直白,陸雲卿很不習慣地別過了頭,淡淡道︰「對娘親,對你,我無愛,也無痕。之所以救你,不過是想印證一番你我之間的關系,畢竟你中了花菱的封脈蠱,若不祛除,我想驗證都沒有辦法。」

陡然听到花菱的名字,夏景理智回歸幾分,眼中仍是充斥著愧疚,「是我……對……不起你。」

「我是該接受你的道歉。」

陸雲卿灑然一笑,「不過不是現在,現在你要做的是好好休息,早點痊愈,為我娘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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