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宮內敘話(上)

待得眾人都離開了,朱祁鈺帶著前來報信的興安,半刻不停的便趕往了景陽宮。

別看他剛才在一眾大臣和孫太後的面前鎮定自若,但是心中早已經是焦急無比。

說到底,這一次還是他太過冒險了,若是吳氏和汪氏有什麼事情,他只怕要悔恨終身。

在朱祁鈺一路催促之下,不過盞茶時間,就到了景陽宮的門口。

守門的宮女遠遠的瞧見肩輿過來,便急急忙忙的進去通傳,不多時,青珠便帶著人迎了出來,屈膝行禮道。

「請王爺安。」

朱祁鈺邊下肩輿,便擺了擺手問道。

「不必多禮,母妃和王妃在何處?如今可安好?」

青珠道︰「王爺放心,娘娘安好,正在宮中歇息,王妃娘娘也在宮中安歇著,太醫說並無大礙,大約再有半個時辰,就該醒了。」

「好,快帶我進去。」

朱祁鈺提著的心略略放了下來,緊催著青珠便往里走。

距離興安前去報信到現在為止,還沒多少時間,景陽宮中素來人手又不多,因而被李永昌帶著人弄亂的院子還沒來得及收拾。

越往里走,便越顯得狼藉不堪,朱祁鈺看著這副場面,心中又是忍不住升起一陣後怕。

幸虧他提前做了布置,讓母妃想法子往長去。

不然的話,若是只有母妃和汪氏在這景陽宮中,那李永昌還不知道要如何逞凶……

進了暖閣,便瞧見吳氏坐在榻上,手里捏著茶杯,神色淡然,全然不似剛剛才經歷過一場劍拔弩張一樣。

朱祁鈺上前行了一禮,略有些歉意道︰「宮中的事情,兒子已經听說了,是兒子顧慮不周,讓母妃受驚了。」

吳氏擱下茶盞,倒是沒什麼大的反應,道︰「事情成了便好,只是讓芸娘受了委屈,你既來了,便先去瞧瞧她吧。」

說罷,吳氏起身,帶著朱祁鈺走進了暖閣的側臥房當中。

房中點著炭火,暖烘烘的,周圍侍奉的幾個婢女見朱祁鈺進來,紛紛屈膝行禮,低聲問安。

朱祁鈺往前緊走兩步,便瞧見汪氏躺在床榻上,俏臉隱約有些蒼白,額頭上纏著白布,透過白布,隱約可看到鬢角處有一片嬰兒拳頭大小的血痕。

「這……怎麼這麼涼?」

雖然心中已有預料,但是看到額頭上鮮紅的血痕,朱祁鈺還是忍不住一陣心驚,坐在床榻之旁,輕輕牽起汪氏的手,朱祁鈺眉頭微皺,轉過身問青珠。

「太醫怎麼說?」

青珠回答道︰「回王爺,太醫說,王妃額頭上的傷只是皮外傷,看著嚇人而已,要不了幾日便會恢復,不過……」

朱祁鈺听到青珠吞吞吐吐的口氣,一陣皺眉,問道︰「不過什麼?」

青珠看了一眼吳氏,見後者微微點頭,方道。

「不過太醫還說,王妃本就剛剛生育不久,身子剛剛將養過來,這些日子又勞心費神,以致氣血兩虧,雖然時日尚短,瞧不出來什麼,但是若長此以往,怕是會……會影響生育。」

怎麼會……

朱祁鈺擰著眉頭,心中一陣意外。

要知道,前世的時候,汪氏的身體一直很好,甚至于在景泰元年,汪氏還誕下了他們的第二個女兒。

哪有什麼影響生育之說?

想了想,朱祁鈺開口問道︰「青珠姑姑的意思是,王妃再難有孕?」

這次回答的不是青珠,而是吳氏。

望著朱祁鈺迷惑的樣子,吳氏搖了搖頭,道。

「倒不是說再難有孕,婦人的身子容易虧損,尤其是生育之事,最為損耗元氣,芸娘半年前剛剛誕下了長姐兒,這些日子又一直奔忙,身子虧損的元氣一直沒補回來,這樣下去,最多再懷一胎,便會再難有孕。」

這個時候,青珠也道︰「太醫還說,王妃如今的身子,若不好好調理,即便再有孩子,也元氣不足,恐對幼子有損……」

朱祁鈺輕輕頷首,將目光轉回了汪氏的身上。

青珠這麼一說,倒叫他想起前世的一樁事情。

當時汪氏誕下他們的第二個女兒時,生孩子的時辰,比尋常時候都久了些。

生下來之後,孩子也比尋常的孩子要瘦小,太醫曾經診過,說孩子先天不足,以致于長成之後,不得有婚嫁之事。

卻原來,癥結在此處。

細細想來,前世之所以他會被奪去皇位,根結還是因為沒有嫡子。

見濟那孩子畢竟是側室所出,他為了名分,強行扶杭氏正位,惹得天下物議紛紛,皆道他太過涼薄。

若沒有廢後之事,縱然朝臣反對廢太子,至少也不會如此君臣離心。

若不知道也就罷了,朱祁鈺如今既然知道了,自然是要避免前世的情形重演。

「那太醫可曾說了,該如何調養?」

吳氏笑了笑,道︰「此事倒也不難,尋常婦人生育不至于此,芸娘之所以這樣,是這段日子太過勞心費神所致。」

「想你那王府當中,也不缺藥材補品,太醫留了方子,照方抓藥,她自己再平心順氣地好好將養著,莫勞神,莫動氣,大約一年的工夫,也就能養過來了,不過……」

話至此處,吳氏似也有些為難,沒有繼續說下去,倒叫朱祁鈺有些奇怪,問道。

「不過什麼?」

吳氏沒有開口,倒是青珠湊到他身邊,低聲道。

「王爺,太醫特意囑咐,王妃調養的這段時日,您和王妃不能同房,太醫還說,王妃的身子,也有些原因是,產後房事不加節制……」

哪怕是兩世為人,朱祁鈺還是忍不住臉色紅了紅。

怪不得吳氏不好開口,這種事情。

好吧,這事情他是有印象的,前世的時候,他在京中不過是個閑散王爺,沒有什麼正經差事做,再加上他那時膽子小,沒有亂納許多側室,府中只有汪氏和杭氏二人,未免……荒唐了些。

見朱祁鈺這番表現,吳氏輕輕搖了搖頭,略帶責怪道︰「你明白了?」

朱祁鈺低頭,道︰「明白了,母妃放心,兒子知道分寸。」

吳氏點了點頭,道︰「那便好,芸娘如今身子也虛著,就讓她先歇著吧,你隨我出來。」

于是朱祁鈺乖乖的跟著吳氏離開臥房,重新回到暖閣當中坐下。

將左右的閑雜人等都遣退,只留了幾個心月復之人在旁隨侍著,吳氏方才開口道。

「你一大早讓芸娘進宮來,傳話給哀家,讓我們想法子去長避禍,想來是在外頭有了大動作,如今我二人既平安無恙,你的事情,可是辦成了?」

朱祁鈺點頭,接著便將外朝發生的事情,仔仔細細的對吳氏說了一遍,從大朝會上的大打出手,到集義殿中的逼宮進諫,听得吳氏又是皺眉,又是緊張。

半晌,待朱祁鈺說完,吳氏方道。

「哀家早便料到,你今日定會有所動作,卻不曾想你竟如此大膽,罷了,此事雖凶險,可到底是辦成了,也不枉哀家擔驚受怕這許多日,不過你如今到宮中來,可是有何事,要跟哀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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