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2 士紳們的反抗

作者︰流水無憂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檢籍這種事,是極為犯忌諱的事情,士紳不納糧,在這時候是一個潛規則,當然不說是一點都不繳納,但這時候對于士紳而言,有著巨大的優惠。

但就算是已經有了巨大的優惠,可人心不足蛇吞象,得了一部分就想要得到更多,就導致許多士族選擇庇護一些逃戶隱戶,讓其成為自己家的家奴的,但卻沒有被登記在戶部的戶籍之中。

用後世的話來說,這些人就是黑人口,而這時候收稅,其中很重要的一項。

這時候的稅務一般分為三種,賦,稅,役、賦一般指的是直接收取錢財,以人口或者田畝作為收取規則,而稅則是收取糧食或者布匹等等實物,依舊按照人口和田畝,賦稅在一定的條件下是可以互相轉換的,役則是指的是各種勞役,兵役,國家規定百姓丁壯,需要響應官方的號召,去府衙或者軍隊服役。

真是因為如此,許多不願意服役,甚至只是不願意繳納賦稅,便將田地轉賣給當地的士紳,這樣一來便順理成章的不用服役,其中大部分人主要是因為不用服役這麼做的。

這時候的徭役可不是那麼簡單的,過的日子苦不堪言,一般的丁壯若是服徭役的,因為服役一般是無償的勞動,盡管不會真的一點補償都沒有,但那點補償對于一個普通的家庭而言,無異于是杯水車薪。

與其去服徭役,使得自家的親人成為沿路餓殍,還不如帶著人和地加入這些士族的庇護之下,這樣一來,就可以逃掉許多的徭役,同時只需要給主家干活,便可以做到生活溫飽,田地賣給主家還可以獲取一筆錢,何樂而不為呢。

其實,對于這時候,貧苦的北方地區,因為氣候比較干燥,發生天災人禍的可能性比南方可大多了,所以一般所謂的起義軍,基本上都是出現在北方。

至于為什麼要起義,最重要的便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吃不飽。

沒有人能在餓肚子的時候,還堅定的想著所謂的家國大義,活不活不下來了,還管什麼家國大義,這也是許多已經成為歷史的朝代滅亡的原因。

隨著王朝的不斷綿延下去,隨著皇帝越來越不懂民間疾苦,最後導致百姓活不下去了,王朝才會崩解。

士族庇護了很大一部分的人口,又佔據著最多的土地,每年交上來的稅收,那叫一個少得可憐,這就是導致歷朝歷代分崩離析的一大原因甚至于主要原因之一。

听得林陽的一聲令下,在場跟著他們一起來的所有人都露出了苦澀的表情。

偷稅漏稅,無論在那個時期都是極為重要的一環,稅收少了,國庫便不充裕,遇到天災人禍的時候,需要賑濟的時候,一旦國庫拿不出錢財,將會滋生混亂,這已經是就差白紙黑字寫下來成為法度了。

張翀雖然不是憑借科舉考試取得功名的那一群人,但這時候的士紳廣泛的代指一些官僚或者退隱官僚的親屬,以及一些受過教育的當地豪族。

張翀屬于第二類,他沒有功名祖上也沒有人考取過功名,但因為其讀書習字,有著祖宗余蔭在一定程度上,在當地享有很高的威望,具有一定的說服力和震懾力,並且把握著大量的土地的富人。

張翀和這些人,都是當地的一些屢試不中的秀才,但卻因為祖產家業頗為龐大,在當地享有一定的威望,並且一定程度上,他們的一言一語對于當地的百姓而言,甚至于比官員還要更有效,使得許多官員到了當地之後,必須看這些人的臉色行事。

甚至于,有些地方,一些曾經的大員退下來養老之後,一些縣令小官員上任之後,還必須要主動去拜訪這些人,他們必須借助這些人的聲望,來對于自己的下轄的百姓進行治理。

有時候,這些官員還要主動給當地的士紳階層送禮,若是不送禮,這些士紳階層但凡要對他做一些什麼手腳,就很有可能直接斷送了這些人的仕途。

為了委曲求全,許多官員只能妥協。

這些所謂的士紳,用好听的話說,是有名望的當地的人,若是用其他不堪入耳的話語來說,便是活生生的擺在明面上的土匪強盜。

就像張翀這樣的,僅僅是當地的比較富裕的一伙人之一,便代表了他們這些士紳階級的主要的利益關系,現如今林陽居然要對他們這些士紳的家產進行檢籍,這無異于是晴天霹靂一般。

這是直接針對所有士紳的最根本的利益下手,明著他們只是庇護了少部分的人,但實際上他們這些人每一家每一戶,都擁有數十頃田地,若只是單純的租種根本就是忙不過來的,所以收留隱戶逃戶為自己這些人勞動,是最好的方式。

並且還可以從這些人手中收來田產,何樂而不為呢,這樣他們獲得更多的田地,但國家對于他們的稅收水平是在太低,除掉了許多田畝稅和人頭稅,這多余出來的便可以直接進入他們的手中,為此許多士族都是庇護著不少數量的逃戶隱戶。

甚至于一些遠道而來的難民,也會被這些人收入自己的莊園之中,但這些莊園卻是徹頭徹尾的,只是為了逃稅漏稅而以。

歷來,所有來到震澤縣的官員,哪個敢不給他們這些人面子,或許是因為這些年的優越感太足了,導致這種優越感,在面對林陽這位都指揮使的時候,依舊保持著自己的高傲。

這些人總以為,林陽和以往的那許多文官都一樣,勢必是為了保證局面的安定,而對她們這些人委曲求全,到之後還不是任由自己這些人隨意拿捏,但現在張翀看到了,卻只有林陽的絕對強勢,面對他們沒有任何絲毫的唯唯諾諾,張翀已經有些後悔了。

文官和武官不同,武官講求的乃是血性,林陽自己本身又是一位當機立斷的人,手下的人對他更是唯命是從,這樣一來對于他們這些人而言,就無疑是在自己的頭頂上懸了一把刀,一把馬上就落下來的屠刀。

至于這一點,林陽早就已經有所預料了,就算是這些人不主動出現來攔路,林陽也會找各種惡樣的借口和理由,發動這一次針對士族的檢籍,唯有將這些士族隱藏的人口給暴露出來,這樣一來才會有著更多的稅收和收入,一系列政策在林陽的腦袋之中,都已經有了大致的政策了。

眾人走回了縣城之中,而且是徑直來到了縣衙,張翀此時再也不復之前的氣勢洶洶,而是有些委曲求全起來,他站在公堂之上,輕輕的說︰「楊指揮使大人,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啊,士族包庇隱戶,是潛規則的,你要這麼推翻強硬的話,很有可能會適得其反,寶劍過剛易折啊,都指揮使大人這是在動搖著大部分士族的最切身的利益。」

「這一點不用張員外擔心,對于你們我這個人另有處理!」林陽對于張從這些人的一些犯罪證據,已經是掌握得很清楚了,只需要那些人將所謂的戶籍拿過來,只要超過了份額的時候,林陽便有權利對張翀這樣的人進行治罪。

「將軍,你之前把他們那些人放人回去,下官以為他們絕對會把那些藏起來,這樣以保證逃月兌我們的搜檢,這樣對于將軍而言很不妙啊!」趙縣丞悄悄靠近林陽提醒著說。

對于此人居然提醒自己林陽也是回以一笑,露出一抹心有成竹的笑容說︰「稍安勿躁,今日這檢籍之事,我還真就辦定了,只要這些家伙敢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我就讓他們後悔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士紳絕對當地最強勢的一批人,這些人容不得自己的任何的切身利益受損,所以這一次林陽提出來的要進行檢籍的事情,的確是從根源上損害了這些人的利益了。

而且林陽預料到了,這些人絕對是不可能會乖乖的配合的,那些離開的隱戶,林陽已經派人跟著了,正好可以順騰莫怪,把這些家伙一下子連根拔起。

看著林陽那老神在在的樣子,張翀等人也是越等心中越是發毛,直到一群人出現在府衙門口,來人正是之前離開之後的不少人,張翀看著那為首的一名老人,頓時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氣。

這位老人,是當地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了,他原本曾在蘇州府擔任過震澤縣的縣令職位,他的出現無疑是給了張翀等人很大的底氣。

「見過張老!」在場的那幾位士紳見到這位老人,也都紛紛無視了公堂上的林陽,進而轉而對那位老人行禮,可謂是給足了面子了。

老人拄著拐杖,走到朝堂之中,看著明鏡高懸的匾額之下坐著的林陽,拐杖在地上狠狠一跺,便直接說︰「年輕人,年輕氣盛可以,但老朽勸你還是收回成命吧,你越界了!」

「這位又是何人,本將軍似乎還沒有傳喚你吧?你為何就如此大搖大擺的走進來了,來人吶,此人擾亂公堂,給本將直接拖下去狠狠打上個十大板再說!」林陽可不會給這些士紳任何的面子。

眼前這名老者,林陽自然是知道的,整個震澤縣威望最高的人,其實算得上是張翀的表親,只是這位長老,卻從未承認張翀一家為自己的本家,所以兩家一直都有些貌合神離的普通合作關系而已。

可因為彼此之間都姓張的緣故,張翀在這震澤縣,還是很得到這位長老的照拂的,也經常給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送送禮物什麼的,為的就是交好這位長輩,然後在一些事情上,這位張老可以幫到自己一把。

「你敢,老夫也曾是國家隱退的官員,你敢如此對我?」

張老聞言也是一怒,也是怒斥著那些衙役說︰「在這震澤縣,老頭子我,還是有著一些聲望的,你們若是敢對老夫不敬,想想你們以後吧!」

「這里現在是老子說了算,還敢威脅他人,李虎給老子先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老頭子兩個打耳光掌嘴再說。」林陽直接下令,隨後李虎便滿臉獰笑的走向那老人,狠狠兩耳光句給他抽得七葷八素。

「好啊,好啊,你們竟如此野蠻,竟敢毆打張老,長老可是我們震澤縣縣城最德高望重的老人,你……」張翀還在擔心抓不到林陽的把柄,現在林陽居然如此對一個德高望重的老人,這可是讓他有了叫囂的借口。

一行人把那位長老隔在了身後,紛紛對林陽等人怒目而視,但這種眼神的威脅,對于林陽而言,確實沒有多大意義,林陽*根本不在乎。

那名老人被扇了一個七葷八素,終于是回過神來,手中的拐杖不斷跺在地面上,指著林陽的手指不斷顫抖,說︰「好啊,好啊,老朽好歹也是這震澤縣曾經的縣令,如今居然被一群兵痞如此毆打,老朽要向州府上報!」

這老家伙,顯然還是有些孤陋寡聞,對于這一段時間的江蘇發生的事情,顯然還沒有多少了解,他這句話剛一出口,在場的許多士兵便都情不自禁的噴笑出生。

「老家伙,你身邊的那些人怕是還沒有告訴你,我們將軍的身份吧!」李虎指著林陽說︰「這位乃是我們現今的江浙兩省的都指揮使大人,你要上報州府,可以快點去,蘇州府府尹楊蓮亭都被指揮使大人抓走了,更遑論你一個已經告老的老家伙,估計你的實際官餃還沒我一個百戶官高吧!」

李虎的話語之中滿是對于這位張老的嘲諷,但那嘲諷的話語,卻是讓長老面色一變,這些事情他可是一點都不知道,目光看向張翀的人,張翀等人卻也只能沉默不語。

沉默很多時候,都是表示默認。

長老腳下一個踉蹌,自己居然不知天高地厚的,前來招惹江浙兩省的都指揮使,這是在發什麼神經,張翀看到長老面色不好看,也是連忙說︰「長老,我們行得正站得直,何須畏懼他們,我們這是在表達我們的訴求,于縣令對于我們震澤縣有著大功,卻是平白無故被抓,我們要求他們釋放于縣令,有何不可!」

「哦,只是這樣而已嗎?」

林陽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你所謂的關于這位于縣令的功績,我們已經去看過了,至于你所說的水利設施,就只是挖了一個水渠而已,而且連最基本的加固都沒有,這算得上是合格的水利設施嗎?要不要本將軍把震澤縣的工部的人喊來問一問,這引水灌溉工程的具體標準是什麼?你覺得老子比一把的書呆子還要好糊弄嗎?」

「再說了,剛剛某位善人帶我們去看的地方似乎就只是你自己的田畝吧,難不成于縣令就只為了你張大善人服務,只給你們這些人修建引水灌溉設施?這就是你說的功績,還有你之前說的道路休整,趙縣丞,你來說說,到底有沒有對震澤縣的道路進行過翻修?為何震澤縣的街道會如此顛簸?」

「是!」

趙縣丞站出來,指著張翀等人,說︰「于縣令在任期間,是我擔任的縣丞,但因為我和于縣令有嫌隙,所以我這個縣丞向來一直都是被架空的狀態,但被架空並非代表本官不知道于縣令這些所謂翻修道路的政令的主要受益人,不正是張李王徐四家,于縣令動用了不少的賦稅,卻只是給你們幾家的門口的街道做了大致的翻修,但本縣的主要官道,以及主要道路街道,都沒有進行任何的翻修,而那麼一大筆銀錢,甚至于把道路修到了張大善人的家中了,甚至于還給你修了一個小花園吧?不知本官說的可對?」

「胡言亂語,全無此事,趙向才你血口噴人!」張翀嚇了一大跳,沒想到趙向才會直接把矛頭對準自己,其他李家,王家,徐家以及那個沉默下去的長老所在的張家的所有人都有些沉默下來了。

他們沒想到一個被架空的趙縣丞,居然還能得知這麼多的事情,心中頓時都有些忐忑起來,當初于縣令動用了十幾萬賦稅展開道路的翻修,到最後很大一部分是被他們這些人和于縣令中飽私囊了。

這時候的人工費多便宜啊,一名丁壯每一天的工錢不過三十文到五十文左右,一兩銀子就是一千文,十萬兩銀子足夠購買足夠的石料請足夠的人手,將整個縣城的八成以上的主要街道都重新整修一遍了。

但是最後,卻只是翻修了幾大家族所在的那一條街道,縣衙所處的這一條街道都沒有動哪怕是一點點,十萬兩銀子,就干了這麼一點活,也算得上是造福于民嗎?

「是否血口噴人,諸位敢與我趙向才去問問整個縣城的百姓們是如何看待的嗎?你以為就憑縣衙外那些被你們帶來的人,就足以威逼縣衙妥協嗎?未免太異想天開了,你們以為本官不知道嗎?在得知指揮使大人來到之後,你們各家連夜去威脅了城中的許多百姓,讓他們連門都不許出來嗎?」趙向才顯然是早就做足了功課,對于這些人,他在這邊擔任縣丞這麼些年,這些人是什麼尿性,他還不知道。

只是他相信,林陽自然是能看出來的,不然也不可能直接下令讓李虎直接抓了于縣令,同時自己還在蘇州府抓了楊蓮亭,楊蓮亭可是從三品大員,可不是一般的七品縣令。

張翀被趙向才懟得語氣一窒,但卻是無法還口,趙向才所言的確是真的,他們得到了人下來鎮壓的消息,便直接威脅城中百姓,讓百姓不得在這時候上街。

「怎麼,都沒話說了,之前不都是在為于縣令開解嗎?早上出門的時候,本將也已經說了,只要你們拿得出來證明于縣令是無辜的,那麼本將可以放過他,甚至于可以把李虎砍了,可是你們給我的答案,實在太令人失望,不僅僅沒有做到為他月兌罪,反倒是把他的罪名從死罪往連坐罪名那邊推了!」林陽坐在主位上,笑著說道︰「在場的這些人想必,就是這一次在震澤縣鬧得沸沸揚揚的所有領頭人了吧!張王李徐五大家族,本將在這里再一次通知你們,限你們立刻把縣衙外的人撤走,然後三天之內,夾起尾巴把隱藏的隱戶和逃戶給本將交出來,登錄戶籍,否則休怪本將手下不留情!」

「你嚇唬誰呢,我們五大家族,為何要听你的命令,不過是一群丘八,跟你們說話都是有辱斯文!」這一次是徐家的家主說話了,語氣道還頗為囂張。

「就是,我們這麼多人,都是為了捍衛我們的正當權利而來,足足有著數千人之多,難不成你敢殺了我們不成?」此時那位張老也是忽然強硬起來,很顯然他是要跟林陽對著干到底了。

其他一些小家族的人,也都紛紛對林陽怒目而視,而此時王家家主也是站出來說道︰「所謂法不責眾,我們這麼多人表露出我們的不滿,就表明你的處事方式,是絕對存在巨大的問題,我們要求你們立刻釋放我們的父母官,于縣令!」

「你們這是覺得我是絕對不敢殺你們是嗎?」林陽眼神之中閃過一抹凜冽,這些家伙居然還在這個時候對自己橫眉冷對,簡直就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的確,法不責眾,但林陽確信,只要他把這幾個首惡個懲戒,其他人絕對翻不起任何的浪花來,更何況他手中掌握著足夠的證據,若非是想要以震澤縣為突破口,開始針對士族檢籍出手,來一個以點破面,現在他就可以直接下令砍了這些家伙。

什麼垃圾玩意,做了那麼多犯罪的事情,殺了這些人,震澤縣的人只會點燃鞭炮慶祝,絕對不會為這些人落下一滴眼淚。

不得不說,這些人此時的反抗,在林陽眼里是那麼的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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