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二、趙宗媛去了駙馬府

耶律高十拖著疲憊的身軀,踩著夕陽的余暉,回到大于越府。

他覺得自己累極了,一雙腳仿佛陷在沼澤里,每一步都要用十二分力氣。

「我們已經盡力了。」面對皇太妃責難的目光,耶律高十這樣為自己辯解。

胡輦說︰「哀家知道,可是為什麼一個小小的皇城攻打兩天還攻不下來?」

耶律高十說︰「一是城牆太高,我們沒有雲梯,最主要的是攻城的兵力不夠。」

胡輦說︰「兵力怎麼不夠,我們有近萬人的兵馬,難道還拿不下區區一個皇城。」

耶律高十說︰「皇太妃說的沒錯,我們的確有上萬人的人馬,可是用于守衛老營和防備訓練營的就走了一大半,剩下的兵力不足四千,還要防備城中的市民作亂,所用的攻城部隊不過三千。而皇城內的人馬也有二三千人,況且城牆那麼高,這仗怎麼打?」

胡輦說︰「皇城里怎麼有那麼多兵?」

耶律高十說︰「我們攻打外城時,他們就稍稍地抵抗了一下,絕大部分人都撤入到皇城去了。」

胡輦說︰「怪不得我們輕而易舉地就拿下了外城。這該如何是好?」

耶律高十說︰「皇太妃,把守衛老營的人馬調過來吧。」

胡輦說︰「不行,老營是我們的根本,不容有失。」

耶律高十說︰「那就讓我大哥率軍回來,先拿下皇城。」

胡輦說︰「剛才接到報告,你們的大哥,已經將王繼忠一伙人圍困在車廂峽內,這時候讓他回來,豈不是前功盡棄?」

耶律高六說︰「是呀,大哥這時候回來,放走了王繼忠,等于放走了一頭猛虎,會攪得我們日夜不得安寧的。」

「那我們該怎麼辦?攻不下皇城,到時候勤王之兵來了,我們沒有一個活的。」耶律高十說。

胡輦說︰「是啊,必須盡快地拿下皇城。」

耶律高六說︰「我們還有一支人馬呀。」

胡輦說︰「我們哪里還有人馬?」

耶律高五說︰「難道皇太妃忘了?彌里吉手下不是還有奚人?」

胡輦說︰「對呀,彌里吉呢,他怎麼不來見哀家?」

耶律高十說︰「臣猜想彌里吉已經出事了。」

胡輦說︰「什麼?彌里吉出事了?他怎麼會出事?」

耶律高十說︰「彌里吉大前天來過這里,第二天出去了,就再沒有音訊了。說好了的,第二天帶人悄悄地進城,可是到現在沒來,一定是出事了。」

胡輦說︰「他召集的人馬在哪里?」

耶律高十說︰「在奉陵節度使撻馬解里那里。」

胡輦說︰「是呀,哀家怎麼忘了這支人馬,高六,你速去見撻馬解里,務必要讓他前來助我。」

耶律高六領命去了。

皇城經受了叛軍一天的猛攻,變得滿目瘡痍,隨著夕陽墜落,韓德讓指揮人撲滅了最後的余火,來到宣和殿。蕭綽見他一臉煙灰,身上血跡斑斑,說了一句︰「大丞相辛苦了。」

韓德讓喘著粗氣,回頭看見趙宗媛端著一碗水走過來。韓德讓連忙接碗,仰頭一陣猛灌。因為喝得太急,被嗆住,一陣猛烈的咳嗦,弄得淚水都溢出來了。

趙宗媛連忙舉起手輕輕敲打著韓德讓的後背。蕭綽皺著眉頭說︰「你慢點,都渴成這樣了。」

韓德讓好不容易,止住咳嗦,才說︰「太後,我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了。」

蕭綽說︰「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辦?」

韓德讓說︰「必須讓皇上帶兵回來。」

蕭綽說︰「你們還能支撐多久?」

韓德讓說︰「撐不到五天。」

蕭綽說︰「他們今天不是連城頭都沒有模到嗎?」

韓德讓說︰「那是他們沒有雲梯,一旦有了雲梯,皇城就危險了。」

張儉說︰「是啊,皇太後,這幫叛軍作戰都很勇敢,一個個像不要命一樣,這樣時間一久,我們就這麼一點人馬,沒有外援是打不退賊軍的,到時候我們就會士氣低落,皇城不保呀。」

蕭綽說︰「都怪朕大意,沒想到叛軍的力量這麼大。」

韓德讓說︰「都是太後太仁慈,想給他們改過的機會,不想讓他們走上絕路,可是,狼總會吃人的。」

蕭綽說︰「好了,現在說這些已經沒什麼用了,各位用心守城。」

韓德讓說︰「太後下旨讓皇上立即回來。」

蕭綽說︰「王繼忠不是在城外嗎?朕想王繼忠會去告訴皇上的。」

韓德讓說︰「萬一王繼忠遇到了麻煩怎麼辦?他那個訓練營怎麼能夠抵擋西北的虎狼之師?」

張儉說︰「是呀,太後還是要早做打算。」

蕭綽說︰「可是,這上京被叛軍圍得水泄不通,誰能出城送信呢?」

大家都沉默了。

好久,韓德讓忽然說︰「有一個人,一定可以出去。」

蕭綽問︰「誰?」

「駙馬蕭恆德。」

「蕭恆德?」張儉連忙附和道,「對呀,他一定可以出去的。」

蕭綽微微點著頭,說︰「可是這皇城也被圍著,誰能把這個信息傳遞給蕭恆德。」

張儉說︰「是啊,我們都撤入了皇城,駙馬還在府中,誰能告知駙馬呢?」

趙宗媛說︰「我去,我去告訴駙馬。」

「你去?」韓德讓看著趙宗媛說,「你怎麼去?」

趙宗媛說︰「我知道皇城牆腳下有一個小洞,原來是留著狗進出的,我的個子小可以從那里爬出去。」

韓德讓盯著趙宗媛看了一會兒,說︰「好吧,注意安全。」

趙宗媛拜辭了蕭綽,出了宣和殿。韓德讓送她到了城牆根,趙宗媛指著一個黑幽幽的小洞,說︰「看,就在這里。」說罷,俯子。

韓德讓連忙拉住,趙宗媛回頭望著韓德讓,韓德讓久久凝視著她,忽然,一把將她摟在懷里,趙宗媛微微一愣,慢慢伸出雙手,緊緊抱住了韓德讓。那一刻,趙宗媛感到了韓德讓劇烈的心跳,他的淚水滴在她的臉上,順著她的臉頰流進了她的嘴里,他的淚水是甜的。

爬出洞口,推開一堆亂木頭,趙宗媛出來了。外面黑漆漆的,僵尸遍地,一陣陣腥臭,令趙宗媛幾乎作嘔。她忙吞咽了幾口口水,看了看四周,周圍靜悄悄的,一點也不像方經過大戰的戰場。遠處有人張著火把在巡邏。

趙宗媛伏在地上,心里冬冬作響,她用力吸了一口氣,生怕那冬冬的心跳驚動了別人,等巡邏的人走遠,俯著身子,像一只小貓似的跑進一叢樹林里去了。

站在黑幽幽的樹林里,趙宗媛回過頭向城牆上面看了看,只見夜幕之下佇立著一尊黑色的金剛,她眼里一熱,模了模心口,那里正在狂跳不止。

趙宗媛幾乎找不到去駙馬府的路了,只見到處都是殘垣斷壁,一堵堵被煙燻火燎的牆壁兀然挺立著,殘余的煙火味依稀裊裊而出,訴說著剛剛經歷的不幸。街上尸體枕籍,三三兩兩的野狗如野鬼似的游蕩著。看見趙宗媛走過來,略微抬一下頭,眼楮里發出綠瑩瑩的微光,叫也不叫一聲,繼續低下頭,舌忝舐什麼東西。

趙宗媛不敢停下腳步,周圍陰森恐怖,她懷疑自己是走在上京的街道上,而是在地獄里行走。

駙馬府倒是比較完整,只是大門的銅環沒有了,駙馬府的牌匾也沒有了,門楣上插著兩面黃色的小旗子。

趙宗媛敲響大門,好久,蕭恆德才來開門。

蕭恆德見了趙宗媛,不由得驚呼一聲,連忙讓趙宗媛進入府內,「砰」一聲將門關了。然後問︰「趙姐姐,你怎麼來了?」

趙宗媛沒有作聲,徑直往里屋走去。

蕭恆德又問︰「趙姐姐,你不是進了皇城嗎,怎麼到我這里來了?」

趙宗媛低聲說︰「快到里屋去,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

賢釋見趙宗媛,大吃一驚,連忙站起來,迎上來,一把抓住趙宗媛的手,說︰「趙姐姐,你怎麼來了?」

趙宗媛沒有回答賢釋,轉過身來,對蕭恆德說︰「有懿旨。」

蕭恆德忙要跪下。

趙宗媛說︰「駙馬別跪,我說你听著。」

蕭恆德望著趙宗媛。

趙宗媛說︰「現在想情況危急,太後想讓駙馬出城給皇上報個信,令皇上速回上京平叛。」

蕭恆德听了,說︰「太後現在怎麼樣了?身體還好吧?」

趙宗媛說︰「太後身體還好,只是戰事緊張,這兩天操勞過度,精力有些跟不上。」

蕭恆德問︰「皇城里的情況怎麼樣?是不是很糟糕?」

趙宗媛說︰「鏖戰了兩天,叛軍沒有佔到便宜。」

蕭恆德說︰「我想叛軍也不會佔到什麼便宜,只是城內的兵力有限,扛不了多久。」

趙宗媛說︰「所以,太後才讓我出來找你,請你無論如何,也要出城一趟,找到皇上。」

蕭恆德說︰「放心,就是沒有旨意,我一定會找到皇上的。」

賢釋上下打量了趙宗媛一番,說︰「趙姐姐,我莫不是在做夢吧?」

趙宗媛握著賢釋的手,說︰「我也覺得我在夢里,剛才我一路走來,哪里是上京城,簡直是地獄。你們還好吧?」

趙宗媛說罷,看了看賢釋,她的肚子更大了。

賢釋說︰「我們還好,叛軍知道我們的事,很同情我們,胡輦不讓士卒騷擾我們。」

趙宗媛說︰「這就好,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還是老韓比較鎮定,說你們不會有事。」

蕭恆德說︰「胡輦知道我是被皇太後判了死刑的人,以為我與皇太後有深仇大恨,所以,對我格外照顧,還想拉攏我入伙。」

趙宗媛說︰「駙馬兄弟,你千萬不能入伙,你可不能做反賊。」

蕭恆德說︰「放心,趙姐姐,罪是我犯下的,要殺要剮,罪有應得,絕不會為了苟活,把自己給賣了。」

趙宗媛說︰「兄弟,我信你。」

蕭恆德說︰「我知道,其實,我一直很擔心皇城的安危,想為皇太後出一點力,就不知道她讓我干什麼,畢竟是我對不起皇太後,對不起越國公主。」

趙宗媛說︰「恆德兄弟,現在不要說這些了。我挺佩服你的,也很羨慕賢釋妹妹。」

蕭恆德說︰「我之所以沒有去找皇上,主要是放心不下高妹妹,她這兩天就要生了,不能沒有人照顧她。現在好了,趙姐姐來了,我可以放心地去干事情了。」

趙宗媛說︰「兄弟,你放心好了,賢釋妹妹就交給我,我保證讓賢釋妹妹給你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娃兒。」

蕭恆德說︰「那就多謝姐姐了。」

趙宗媛問︰「恆德兄弟,這上京被圍得這麼緊,你怎麼出去?」

蕭恆德說︰「我早想好了,雖然皇太妃沒有加害我們之心,但也不會放我出城,只有我投奔了她,我才有出城的機會,我決定今晚就去投奔她。」

趙宗媛說︰「我就知道恆德兄弟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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