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二、替換蕭婉容

蕭綽問了蕭婉容的病情,耶律敵魯告訴她,蕭婉容沒什麼大礙,就是這些時,她太辛勞,有些累了。

蕭綽說︰「朕听說她還在病房里照顧著傷員?」

「是的,有幾個傷得較重的,由她照看著,他們離不開她。」

「那怎麼行?怎麼由一個病人服侍他們呢?」

耶律敵魯說︰「臣也說不行,但守太保夫人說自己撐得住,非要照顧那幾個傷重的人不可。」

「有幾個?」

「五個,一個摔傷,一個燒傷,一個槍傷,兩個箭傷。一天給他們換兩次藥,清洗兩次傷口,那個燒傷的更麻煩,渾身的大部分被燒傷了,不好愈合,夫人服侍他多一點。」

「她見到兒子沒有?」

「見到了。」

「帶朕去見她。」

蕭綽听說耶律狗兒抓了一個宋軍俘虜,十分高興,又听說他受傷了,心里便擔心起來,怕蕭婉容見了受不了,于是帶著康延欣到天門口來了。不等耶律敵魯出來迎接,就進入村內。耶律敵魯一路小跑來見太後。一見面,就有前面的對話。

在那棟祠堂後面,有幾間磚瓦房,幽靜而氣派,原來是村公所。

蕭綽遠遠地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草藥味,走過去一看,只見村公所門口支著一口大鍋,火爐正旺,鍋里熬著草藥,撲撲騰騰地冒著熱氣。

蕭綽走進村公所,見蕭婉容正在給那個燒傷的人換藥,那人臉上纏著布帶,半邊身子都被燒傷了,肌肉紅彤彤的,腫得發亮,有的地方已經結痂,有的地方還在化膿,發出一陣陣腥臭。

蕭婉容用一團羊絨給他清洗,每次蘸著藥水接觸到傷者身體的時候,傷者如同油燙火烤般一陣痙攣,但他沒有叫出來,只是輕輕地申吟一聲,那聲音像不是來自于發音器官,倒像是骨骼的踫撞發出的。

蕭婉容便告訴他,這里已經開始在消腫了,過兩天就要好了。

蕭綽一直看著蕭婉容將那人傷口清洗完之後,才說︰「婉容,過來,快過來。」

蕭婉容回頭看見蕭綽,驚喜道︰「太後,你怎麼來了?」

蕭綽轉身出了病房,蕭婉容在她的後面出來了。耶律敵魯找了一張凳子,請蕭綽坐下。

蕭綽說︰「朕站一會兒,婉容你累了,你坐吧。」

蕭婉容自然不肯就座,這時,康延欣不知哪里找來一張凳子,放在蕭婉容身邊,說︰「守太保夫人,請坐在這個凳子上,皇太後要好好酬勞你呢。」

蕭婉容看了看康延欣,說︰「康大人的眼楮就是快,我們都來了一天了,沒看見哪里有凳子,你是怎麼找到的?」

康延欣指了指隔壁,說︰「那邊房里有一個暗樓,上面放著好多東西。」

蕭綽笑道︰「就你屬鼠的,會找東西。」

康延欣說︰「臣這都是太後教導的。」

蕭綽說︰「朕何時教導你這些?」

康延欣說︰「太後總是教導臣,做事要仔細,到了新地方,先查看環境,模清情況,尋找有利于我的東西,做到心里有數。」

蕭綽笑道︰「朕說的是打仗,你怎麼用到這里來了?」

康延欣說︰「這也是打仗呀,太後不是經常說人生就像行軍打仗,臣都記住呢。」

蕭綽說︰「好了,朕不跟你說了,婉容,听說你病了,怎麼樣?好些沒有?」

蕭婉容說︰「沒什麼,可能受了一點風寒,吃了耶律敵魯給的藥丸,現在好多了。」

耶律敵魯說︰「守太保夫人,你主要是累的,休息兩天,會大好的。」

蕭綽說︰‘是啊,婉容,你就休息兩天。’

蕭婉容說︰「臣妾不是不想休息,確實是看見那些受傷的人,心里不好受,想幫他們早點好起來。我這麼做,不是為了別的,是想為漢寧贖點罪。」

蕭綽說︰「朕知道,所以,你不顧自己的身份,去救助他們,就是為了耶律斜軫。但是,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只有自己的身體好了,你才能救助更多的人。再說耶律斜軫何罪之有?你不用太操勞了,今後還有受傷的的人等著你。」

蕭婉容還要說什麼。

蕭綽說︰「朕給你找了一個人,替你兩天。」

「誰來替我?」

蕭綽看了看康延欣,說︰「讓延欣替你,行不行?」

蕭婉容喜道︰「康大人替我,我當然放心。」

蕭綽對康延欣說︰‘延欣,你就在這里替婉容兩天。’

康延欣沒想到蕭綽會讓自己替蕭婉容,但又不好拒接,只好說︰「臣听太後的,守太保夫人得先教教我。」

蕭婉容說︰「太後,臣妾覺得康大人在這里太屈才了。」

蕭綽說︰「你放心,朕只能借你用兩天,兩天後必須還給朕。」

蕭婉容喜道︰「臣妾絕對不敢多用。」

蕭綽看了看四周,問︰「婉容,怎麼沒看見狗兒?他在哪兒?」

蕭婉容眉目一下子張開了,說︰「那小子就在那里面。」蕭婉容指了指剛才那個病房。

蕭綽說︰「在那個病房里,為什麼朕沒看見?」

蕭婉容說︰「正在慪氣呢。」

蕭綽不解地問︰「慪氣,為什麼慪氣?」

蕭婉容笑道︰「他的小紅馬被人搶走了,心里不舒服。」

蕭綽說︰「他不是抓住一個宋軍俘虜嗎?這是立了大功了,丟一匹馬算什麼?」

蕭婉容說︰「是啊,這孩子就是死腦筋,一匹馬算什麼?不過話說回來,小紅馬是他養大的,他們是一對很好的朋友。」

蕭綽說︰「說的是,狗兒是個重情義的人,丟了馬,是挺難受的。」

蕭婉容說︰「這孩子天生就是這樣,長不大。」

蕭綽說︰「不,他長大了,昨天一人打敗了兩個宋軍,了不起。」

蕭婉容說︰「是啊,連我都不相信,他怎麼能打敗兩個宋軍?太後,你都不知道,我听說這事時,都害怕得站都站不住了。他怎麼能打敗兩個宋軍?」

蕭綽說︰「朕也覺得不可思議,大丞相給朕說這事的時候,朕總覺得他說的是別人。」

康延欣說︰「狗兒從小就跟著守太保練武,打敗兩個宋軍沒什麼奇怪的,只是平時膽子小,所學的東西沒有施展出來,依臣看,狗兒不僅可以打敗兩個宋軍,就是二十個,他也打得敗。」

蕭婉容說︰「是嗎?」

康延欣說︰「怎麼不是?守太保的武藝那是出神入化,天下幾人能及?我家的王繼忠就佩服的五體投地。」

蕭婉容嘆道︰「可惜,狗兒不肯學。」

蕭綽說︰「都是你寵壞了的,吃不了苦,不然,我契丹又要多一個大將軍。」

蕭婉容說︰「當一個大將軍有什麼好?殺來殺去,刀口上舌忝血,還不如回家種地放羊安逸。」

蕭綽听了,臉上飄來一朵烏雲,但瞬間就飄走了,沉默了一會兒,說︰「婉容,你告訴狗兒,朕會還他一匹好馬的。」

蕭婉容說︰「這個不勞太後操心了,他三叔說要把他的那匹‘嘯雲’送給狗兒。」

蕭綽說︰「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蕭婉容說︰「昨天,他三叔很高興,一個勁夸贊狗兒。」

蕭綽說︰「他是為他二哥高興。」

蕭婉容說︰「是的,漢寧知道了,肯定很高興的。」

蕭綽笑道︰「朕看最高興的應該是你。」

蕭婉容笑著說︰「太後,說的沒錯,臣妾听說這事,病都好了。」

蕭綽站起來道︰「那好,朕要回營了,婉容,你休息兩天,延欣,這兩天就辛苦你了,兩天後,你回大營,營中有事等你來做。」

康延欣說︰「臣听太後安排。」

蕭綽說罷,走出村公所,蕭綽讓所有人留下,只讓康延欣送出村外。二人邊走邊說,蕭綽說︰「昨天,你們相認了?」

康延欣說︰「認是認了。」

「他不肯接受你?」

康延欣點了點頭。

「這沒什麼,一般人都接受不了的。」

「臣知道,不過,臣喜歡這個孩子。」

「看得出來,朕覺得他也喜歡你。」

「如果臣不是王繼忠的妻子,他會喜歡的,現在,她把臣當成仇人了。」

「不要緊,慢慢來,欲速則不達,你知道朕為什麼要讓你在這里待兩天嗎?」

康延欣看著蕭綽說︰「太後是想讓臣暫時離開兩天,好讓他冷靜冷靜?」

「不錯,你也需要冷靜,你不能把王繼忠對他們母子的虧欠,算到自己的頭上,那不是你的錯。」

康延欣說︰「臣只是想為繼忠多補償一些,但到後來,覺得這孩子的確很可憐,就同情他,喜歡他了。」

蕭綽嘆道︰「王繼忠真是一個有福之人,娶了你,換作別人,早攪得天翻地覆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臣不能看著他受苦。」

蕭綽說︰「今天,南邊來信了,說要派人來談。」

康延欣喜道︰「真的嗎?繼忠這幾天都在盼望,這回他們真的要和談了。」

蕭綽說︰「應該是真的,朕已經讓繼忠著手準備與他們接洽,現在正與大丞相商量。」

康延欣雙手合起來說︰「真希望從此天下太平,百姓永享和平。」

蕭綽說︰「這事先不要外說,軍中還有很多人不想和談,朕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康延欣說︰「臣知道。」

蕭綽說︰「那好,朕走了,好好在這里待兩天,兩天後,回大營。」

康延欣送走蕭綽,回到村子里,看上去有些疲倦,沒精打采的。

耶律敵魯走過來,說︰「康大人,皇太後走了?」

康延欣點頭,道︰「嗯,走了。」

「康大人不應該留在這里的。」

「怎麼?我為什麼不能留在這里?」

「這里都是下人干的活,康大人怎麼能干這些話?」

康延欣說︰「耶律大人不要這麼說話,這里住的都是契丹英雄,他們為國家流血,我難道不能給他們把血擦干淨嗎?」

「康大人說的對,是下官多心了。」耶律敵魯說。

康延欣說︰「我知道你想的是什麼,好了,不要說了,太後讓我在這里干兩天,我就會好好干兩天,有什麼事只管吩咐,現在,讓一個人教我給傷員換藥吧。」

耶律敵魯便喊來一個護工,帶著康延欣進入一間病房里去了。

陳湘萍從王懷節臉上取下布帕,懷節臉上的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但沒有那麼腫了,紅的發紫的皮膚,已經開始轉變成正常的顏色。陳湘萍最擔心的毀容,現在看來也問題不大。郎中還給了她一瓶藥水,讓她給懷節涂抹,看起來,效果還不錯。

陳湘萍取出藥水,倒一點在手心里,用手指輕輕地揉搓著,調勻後,輕輕地涂抹在懷節的傷口上。

王懷節似乎有些不耐煩,用手擋了一下。

陳湘萍說︰「懷節,你想干什麼?」

王懷節說︰「娘,你不要給我涂抹這些了。」

「為什麼不抹?」

「不是,娘,我是說不要你給我抹,我自己來。」王懷節說罷,伸手去拿藥水瓶子。

陳湘萍拿著藥瓶,說︰「怎麼?娘抹的不好?」

王懷節說︰「娘,這些時你身體不好,你不要為我操勞了。」

陳湘萍說︰「胡說什麼?我是你娘,我不為你操勞,誰為你操勞?」

王懷節說︰「都是兒子不听話,想當大英雄,結果只給娘添亂。」

王懷節說罷,流出了淚水。陳湘萍連忙幫他擦掉,說︰「不要哭,眼淚流到傷口里,會發炎的。」

王懷節說︰「娘,我只是想救出懷敏,沒想到還搭上了彭武叔叔的命,我真是該死。」

陳湘萍說︰「娘知道,不怪你,其實娘心里高興著呢。」

王懷節說︰「娘,懷節犯了這麼大的錯,你為什麼還高興?」

陳湘萍說︰「因為我兒子兄弟情深,娘感到很欣慰。」

王懷節說︰「娘,我很擔心懷敏,他在那邊一定在受苦。」

陳湘萍眼里淚光閃閃,說︰「你別擔心,懷敏的運氣好,不會有事的。」

王懷節說︰「不知道,他會不會照顧懷敏?」

自那次約會沒有見面之後,陳湘萍很少提到王繼忠,仿佛已經把他忘了。她不想說起他,也不想別人說起他。一听到關于王繼忠的事,她就莫名的心痛,身上一會冷一會熱地躁動起來,頭也疼痛不已。

「懷敏不需要他照顧。」陳湘萍用一根手指按住太陽穴說。

「可是,懷敏受了很重的傷,我听守城的軍士說,懷敏被抓去的時候,連路都走路了,被契丹人拖著進大營的。」

陳湘萍的心里針扎一般的疼痛,但她依舊說︰「懷敏是好樣的,沒給娘丟臉。」

王懷節挪動了一下腫痛的腳說︰「如果我的腳沒受傷,我還要去救懷敏的。」

陳湘萍給王懷節擦好藥膏,又抱起他的受傷的腳,一手抓住腳踝,一手握住腳趾,輕輕地搖動,一日三次,重復這個動作,每次還要用烈酒在腫脹的地方涂抹一次。郎中說這樣可以起到活血化瘀的作用。

王懷節一心只想早點站起來,恨不得立即爬上城頭,再與契丹人大干一場。

郎中告訴他︰要想早點走路,就要好好休養,不讓腳再受傷害。

王懷節沒辦法,只得在床上好好地躺著。

每天王繼英都會來看他們,他一到客棧,王懷節就向他詢問打仗的情形。

王繼英告訴他,這兩天契丹人沒有攻城。

王懷節說︰「他們是不是沒有力氣攻城了?」

王繼英說︰「若是這樣,那就好了。」

王懷政說︰「那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王繼英模著王懷政的頭說︰「政兒想家了?」

懷政說︰「我想女乃女乃。」

王繼英說︰「你女乃女乃也一定很想你,她現在肯定很擔心你們。」

陳湘萍說︰「都是我太任性,是我不孝。」

王繼英說︰「好了,湘萍你不要說這些了,這都是繼忠的錯,是他辜負了你,如果我能見到他,我會好好教訓他的。」

陳湘萍痛苦的搖頭道︰「這事不要再提了,我不想听到他。」

王繼英說︰「好,不提他了,近來,我得到一個消息,說我們要和契丹談和了。」

陳湘萍听了,眼楮一亮,說︰「真的嗎?大伯哥從哪里得到的消息?」

王繼英說︰「听契丹那邊的人說的。」

王懷節說︰「大伯,你是不是太想和談了?契丹人談話你怎麼听得到?你該不是做夢听到的吧。」

王繼英說︰「是城里的細作回來說的。」

王懷節說︰「彭武叔叔死了,誰還可以當細作?」

王繼英說︰「你也太小瞧高陽關里的人了?有本事的大有人在,我還告訴你,這個消息是從莫州得來的,石普親自告訴細作的,是你爸爸親自寫信給皇上,請求和談。」

陳湘萍睜大眼楮說︰「真的?」

「真的。」

「真是繼忠干的?」

「石普說是繼忠干的?」

陳湘萍說︰「繼忠這是為老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

王懷節「哼」了一聲,說︰「什麼大好事?」

王繼英說︰「當然是大好事,此事若是辦成了,老百姓從此不再受戰爭之苦,太太平平地過日子,這才是立大功,積大德,為子子孫孫造福。」

陳湘萍說︰「大伯哥說得對,真希望繼忠都辦成這件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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