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7 與漢同休

作者︰燻香如風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聞此言,董太後頹然落座︰「大漢危矣。」

「太皇勿擾。」董重胸中似有一團猛火延燒︰「薊王應運而生,豈能輕易辭世。然趁此良機,臣當一舉鏟除何氏。護我家門,坐享累世榮華富貴。與漢同休。」

「依朕所料,何苗亦如此想。」董太皇心亂如麻。

「此是必然。俗謂‘先下手為強’。若坐等何苗引軍來攻,吾門危矣。」董重言道。

「如此,董驃騎且先行準備。上巳遇襲,一干人等,斷不可輕饒。」董太皇強打精神︰「此便喚做‘出師有名’。」

「臣,謹記。」董驃騎拜退。

待殿中空無一人,忽聞簾後低泣︰「這可如何是好。」

三日後。

輔漢幕府中丞賈詡,代主上表。稱,因薊王「身患隱疾」,歸國靜養,請辭「錄尚書事」。

少帝大驚。急詔賈詡入宮,當面詢問。這才知曉,三日前,薊王並薊王妃,已乘三足踆烏,返回薊國。

薊王行事,面面俱到。事出必有因。少帝再三詢問,賈詡遂將薊王遇刺之事相告︰先是西王母派上元夫人,假扮西園宮妃,施以「點石成金術」;後遇太平青領道徒,假扮國邸屬吏,以運送魚鮮為名,乘薊國公車升船,暗施「坐忘大通術」,重創薊王靈台。

少帝少稱「史侯」,自幼長于道人史子眇家中。耳濡目染,道听途說。對仙門諸多禁術,雖一知半解,卻耳熟能詳。

突聞「點石成金」、「坐忘大通」,少帝面色慘白,渾身顫栗,不能自已。其術之霸烈,顯然心知肚明。

唯一憂心,薊王能醒否?

少帝傳詔千秋觀內高人,當面詢問。

各派,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一言蔽之,尋常人等,若被連施二術,九死一生。然,薊王麒麟聖體,吉人自有天相。或有轉機,亦未可知。

總歸是,語焉不詳。

俗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少帝之所以如此在意薊王生死。只因乃薊王力排眾議,才將少帝扶上大位。今薊王生死未卜,朝中再無人鼎力相助,二戚相爭,風雨飄搖。如何還能穩坐大位。

七日後。薊王離朝就國,朝野皆知。

薊王威信天下,便是對數百萬流徙羌人,亦從未食言。說好輔政滿五載,因何上洛不及半載,便不告而別。

更加,悉知當日薊王族兄,守丞劉平,車毀人亡。更有青領道徒,假扮國邸屬吏,乘采買馬車,升上船宮。稍後,又全身而退。污衣派烏角先生,四海令左慈,遂下「必殺令」。追剿青領道徒。

將諸多線索合並。當日之事,躍然紙上。

這群「太平妖道」,必是先伏殺守丞,搶奪印信,喬裝國邸屬吏,升上船宮。對薊王暗施妖術,得手後,又逃之夭夭。

乃至薊王,靈台受創,昏睡不醒。

為何要害薊王。試想,太平道因誰而滅。何必多此一問。

如此推論,合情合理。故眾人無不信以為真。洛陽城,一時愁雲慘霧,風聲鶴唳。

平樂觀,後院精舍。

黨魁張儉,悠悠轉醒。

伸手模頸,三尺白綾,不翼而飛。

「所謂‘落子無悔’。黨魁大事未成,如何能輕易赴死。」

猛起身。只見張甯書生裝扮,素手烹茶。

「慚愧,慚愧。」張儉下榻來見︰「一時不查,險害薊王喪命。老朽罪莫大焉。」

「小弟無恙。不出數月,便可醒來。‘有真人而後有真知(注)’。從此往後,再無‘以假亂真’,靈台入幻之危。」張甯言道︰「小弟乃天生,神鬼闢易。區區挫折,由此而已。」

「原來如此。」張儉長出一口濁氣。雙手接過暖茶,便又問道︰「為今之計,該當如何。」

「小弟就藩,大位空懸。上巳節董驃騎遇襲,從眾皆失,單車逃亡。必出黨魁之手。」

「乃兗州牧曹孟德獻計。」張儉不敢居功。

「哦?」張甯心中一動︰「曹阿瞞背後必有高人。黨魁當以‘衣帶詔’為憑,與二戚虛與委蛇。暗行離間計。驅虎吞狼,兩敗俱傷。」

「二戚已知‘衣帶詔’隱情。如何肯上當。」張儉反問。

「此一時,彼一時也。」張甯答曰︰「在二戚眼中,薊王生死難料。正當放手一搏。待木已成舟,便是薊王臨朝,亦無可奈何。且竊以為,黨魁失去薊王靠山,此時必心慌意亂,寢食難安。故必爭相拉攏,恐為對方爭先。黨魁正好順水行舟,淈泥揚波。」

張儉心領神會︰「老朽受教。」

「張公請起。」張甯點到即止︰「為父守喪,不敢久離。京中一切,煩請(張)公,一力承擔。」

「老朽,敢不從命。」待起身,已人去屋空。唯剩杯中薊茶,芳香四溢。

前有右國令,再有王芬、襄楷,後有黨魁張儉。各路英杰,奮不顧身,前赴後繼。皆為大漢國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誠如薊王所言︰「孤,不負天下;天下,亦不負孤。」

人心向背,何必多言。

薊王不辭而別。朝中局勢,正應了那句。

山中無老虎,猴子終于稱大王。

上巳節當夜,董驃騎車隊,被「馬賊」半道截殺。從眾皆亡,單車逃命。亦廣為人知。

話說。京畿之地,何來馬賊。且牛山附近聚落,皆劃歸車騎營屯守。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的道理,何車騎漸為宿臣,焉能不知。故馬賊何以獨存?

心念至此,有識之士,紛紛了然于胸。

若無意外,截殺董驃騎之人,必出車騎屯營。

西郭,壽丘里,車騎將軍府。

何苗自居主位。環視一眾府吏,居高喝問︰「何人盜我兵符,擅自調兵。速速招來。」

眾人無不屏氣。

便在此時。忽見一人,長身而起,跪伏堂前︰「卑下,死罪。」

何苗一愣︰「許長史?」

「正是卑下,不告而取。命人馳騁入營,調兵圍剿董驃騎。」許攸再拜。

話音未落,哄聲四起。眾人長吁短嘆,表情各異。

「噤聲!」何苗惱羞成怒︰「長史,何故如此?」

「自得知黨魁奉‘衣帶詔’,料想上巳節,必然出手。故,卑下竊以為,可將計就計,趁亂將董重斬于馬下。已報,已報……」連說二聲,皆哽咽難言。

須臾,一聲長嘆︰「已報大將軍並(車騎)將軍,知遇之恩。若非呂布馳援,則事成矣。只恨‘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卑下,一人做事一人當。就此別過,不勞將軍費心。」

說完,取毒瓶在手,仰頭灌下。

「長史且慢!」何苗大驚︰「速速攔阻!」

便有主簿陳琳,伸手將毒瓶打翻。

奈何仍有毒藥入月復。許攸仰面倒地,人事不知。

在場眾人,無不涕泗橫流。

許子遠,真乃義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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