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國使孫乾,去而復返,上表朝堂。求「立上將軍,以鎮國中」。
天子尚未元服,國政皆出司空府。故不敢擅斷,遂命人通報曹孟德。此乃,漢制使然。
「薊王何意?」曹孟德,當有此問。
荀彧答曰︰「薊王,既為一國之主,又兼輔漢大將軍雄職。幕府四輔(將軍),可比朝之四鎮。四綏,可比四方。然國中,唯護軍、橫海二將,余下皆為校尉,不足以鎮之。今欲立‘上將軍’,擢升國中將校之秩,乃為與幕府同也。」
「文若,所言是也。」曹孟德,轉而又問︰「然為何,專擇此時上表?」
荀彧如實作答︰「乃為安,天子之心也。」
「‘國有外援,不可瀆也’。」曹孟德,意味深長。
薊王此時上表,立國之上將軍。實則為甄都天子助勢。既立上將軍,必行擴軍。試想,薊國千里國土,龍盤虎踞,河北之中。四野無敵,舉目皆親。更有四輔將軍,出鎮五州。可謂固若金湯。又何須人吃馬嚼,耗費無數,大肆擴軍。
然明主所為,必有所指。或曰,薊王招兵買馬,已備傳檄天下,進京勤王也。
「明公,明見。」荀彧再拜。
薊王行事,有禮有節。聞曹孟德遇刺,長子被害。于是遣使吊唁。今又上表朝堂,全護天子。公私分明也。
「答天子問︰臣無異議。」曹孟德,言簡意賅。
「喏。」荀彧領命。
甄都宮,承光殿。
天子得報,這便心安。
黃門令左豐進言道︰「王上求立上將軍,乃為護陛下也。」
「如黃門令所言。」董侯亦有明主之姿︰「詔命,擢升護軍將軍黃忠,為護國上將軍。橫海將軍黃蓋為橫海上將軍。金印紫綬,位同三公。」
「喏。」左豐心領神會。大將軍,位在三公上。唯驃騎將軍次之,位同三公。換言之,薊國上將軍,與朝廷驃騎將軍位同。高于幕府四輔,更高于四綏。
薊王無小事,薊王無難事。
天子一聲令下,詔命順次傳達。不出三日,關東人盡皆知。群雄無不震懾。如陳宮能智者,皆慨嘆。薊王乃為全護董侯也。
稍後,太傅楊彪為正使,車騎大將軍董重為副貳。策封使團,浩浩蕩蕩,出使薊國。
天子隆禮重節,用意不言自喻。且太傅楊彪,乃天子之師。車騎大將軍董重,乃出董氏外戚。齊往薊國,亦為保全天子也。
曹孟德縱萬般不願,亦難言阻攔。須知,上將軍位同三公。由上公之太傅,並車騎大將軍同往。亦合乎儀軌。
董承刺曹,天下皆知。
諸多洛陽前情,亦漸為人所知。董承前為永樂衛尉,多次護駕有功,險重傷殞命。後二宮太皇入薊,董承函園養傷。愈後,又奉董太皇之命,東投甄下,護天子周全。時太師總朝政,董承不受重用。今雖受封安集將軍,亦是徒有虛名。本以為,難有作為。豈料,竟豢養死士,險刺曹功成。
奈何誤中副車。曹孟德逃過一劫。
徐州軍師中郎將陳公台,曾喚曹氏父子為「曹賊」。上公之爭,太師殉節。令無數忠臣志士,扼腕嘆息。然,甄都朝野之事,並不為人所知。天子尚未元服,待曹氏父子,禮遇有加。本以為,安于天命。豈料,竟出董承刺曹。
于是乎,甄都時局,大白天下矣。
料想,天子必忍曹賊久矣。
謂「眾口鑠金」,「三人成虎」。天子、賊臣,以訛傳訛,甚囂塵上。
不知不覺。董侯漸為刺曹主謀。
甄都,司空府。
「夫君?」卞夫人,自出內室。
「夫人,安否?」曹孟德乃問發妻丁氏。
「夫人已安寢。」卞夫人,柔聲答曰。
聞發妻已安睡。曹孟德,雖未置一語,然心中困苦,稍得舒緩。老父骨未寒,長子亦為人所害。亂世梟雄曹孟德。滿月復悲憤,正化為一腔怒火。
「夫人以為,該當如何。」卞夫人,素有卓見。故曹孟德以家事相問。
「妾以為,董承當斬,然天子無辜。」
「何以見得?」曹孟德,不置可否。
「群雄並起,天下三分。叔佷三人,天子最幼。若無權臣輔佐,必為叔佷所害。試問,甄都內外,還有何人,可與夫君相比。」不愧卞夫人。句句有理,字字入耳。
「夫人,所言是也。」曹孟德,亦如此想。甚至,漢中史侯、江東合肥侯,才是董侯心月復之害。甚至河北薊王,亦遭天子心中忌憚。唯有曹孟德,位列六雄,方能助董侯,立于不敗之地。群狼環伺,豈能自斷左膀右臂。
「此事當速決,遲恐生變。」卞夫人,又進良言。
「‘怒不變容,喜不失節,故是最為難’。」曹孟德,有感而發。
卞夫人聞之,一聲嘆。
卞夫人亦為曹孟德,誕下麟兒。然皆為庶出。先前,曹操聲名不顯。嫡庶並無不同。今,位極人臣。總甄都朝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嫡庶之分,雲泥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