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李斯,你一定要痛罵武侯

五日後。

咸陽西城市集中市頭上,圍滿不少人。

這些人從著裝來看,有六國士子,也有各地的商賈,游俠。

不管什麼人,一個個都是神情振奮,盯著榜文牌細細讀覽。

武侯府的侍衛持戈護持左右,殺氣肅然,徐徐如林,讓人望而生畏,盡管如此,依舊擋不住六國士子爭相來看。

一時間,武侯府招募門客之事傳遍了咸陽市集。

咸陽,哪個不知堂堂大秦武侯。

如今整個城中,不知多少人想入侯府而不得。

六國士子至孝公以來,紛紛入秦,為的是什麼,不就是各個想要一展月復中所學,人前顯貴嗎?

「呂丞相已然豢養了三千門客,在下入秦兩年不得入門,今日終于等到機會了啊。」

「若是能成為武侯門下,也不枉我在秦國呆了五年。」

大秦的朝堂上除了有呂丞相,還有一位權傾朝野的武侯,武侯門下卻無一門客。

可想而知,武侯招募門客的榜單一出,何等沸騰。

此時,市集人聲鼎沸。

而在市集幾百步外的小酒館中,數十人聚集在一起議論紛紛,神情激憤。

李斯剛一入酒館,便一眼見到一個青年男子端坐在酒館的一邊,獨自持樽暢飲。

李斯猶豫一二,便走了過去,行禮道︰「見過陸兄,陸兄今日來的到是頗早。」

陸遜抬起頭,看到李斯,雙目一喜,頓時起身道︰「李兄快快入坐,掌櫃,準備好酒肉。」

李斯難掩羞色,道︰「又要有勞陸兄破費了。」

陸遜道︰「這等錢銀于李兄的才學相比,不足道哉,這兩日陸謀能听到李兄的治國言論,才是真正的大開眼界,相比之下,應該是陸謀佔了李兄的便宜。」

李斯艱難的露出笑顏,道︰「陸兄抬舉李某了,在下若是真有陸兄所說的這般才學,也不會落入今日這般田地。」

陸遜微微搖了搖頭,端起酒樽,道︰「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八九,我等商賈時而賺得缽滿盆滿,時而虧得血本無歸,李兄以才學為商賈之物,這等處境不也符合這般道理嗎。」

陸遜見李斯陷入了沉思,指了指周圍的人。

繼續道︰「你看,這周圍的士子們,才學尚不及李兄一成,卻因為一個機會的出現而歡愉,既如此,李兄身懷濟世之才,難道還比不過這些平庸的士子嗎?還是說,李兄因為稍稍一點磨難,便忘記了,當初為何從稷下學宮來到秦國的初衷了嗎?」

李斯頓時振色了不少。

對啊,自己難道忘了當初的初衷?

拿起酒樽和陸遜踫了一下,道︰「李斯多謝陸兄相告,讓李某茅塞頓開,來,我敬陸兄。」

就在二人商談之時,忽然酒館外快步跑來一人。

此人面色歡喜,手中拿著一份絹帛,高聲道︰「諸位,我將榜文抄來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停止了議論。

就連就關外的不少人,都站在門檐下,想要一听。

榜文雖告示,但是此時,那地方已經人滿為患,根本無法靠前。

「哦?快快念來。」

「楊兄速度倒是真快。」

李斯,陸遜二人也紛紛看了過去。

一時間,整個酒館都將目光投在了來人的身上。

士子喝了口水,拿起絹帛,出聲道︰「武侯求賢令,告天下士子,秦國國事將成,大業在望,然,我大秦,經內亂憑出之時,又經外患交迫之際,是以大國而闢出一隅。」

士子停頓少許。

不少士子們紛紛點頭。

士子繼續念道︰「秦,四世先王,年年苦戰,欲圖振興,百萬烈士飲恨身亡,秦商君變法以來,已強于諸國,但山東六國卑秦之心不死,欲分秦,滅秦而後快,國恥足恨,莫大于此,蘇劫拜侯,常思國恥,悲痛于心,今,蘇劫銘告天下。」

「但有大才能者,既予高薪後祿,典之分利,絕無保留,劫願納四海可遇之才,供天下賢能之士,共決良策,互為勉勵,以立行翹楚之名,創秦國扛鼎之舉,本侯之武侯,亦是汝之武侯,如遇良才,願舉賢于秦王,欲圖大秦之振奮。」

士子收起絹帛,難掩興奮之色。

要知道,這個時代要去為官,沒有科舉,只有舉薦,一般的門客想成為朝官是非常的困難,但是蘇劫求賢令中,已經明確的說,只要有才能,便舉薦給大王,這一點,無疑對任何人都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不少人猛的干了一樽酒,道︰「走,投奔武侯!」

嘩啦啦起了一片。

陸遜看了看李斯,道︰「李兄可有評說?」

陸遜的話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因為李斯是呂不韋的門客,不少士子都認識。

雖然大家還不知道,李斯已經被呂不韋趕了出來,但是不妨礙听听這個丞相門客的見解。

一時間,大家都看向了李斯。

李斯望向大家,又想了想,平聲道︰「武侯求賢令,堪稱求賢若渴。」

陸遜笑道︰「何以見得?」

李斯道︰「痛說國恥,只有孝公和武侯二人,非大賢之士不敢直言,其二,武侯不求門客吏治,只求振奮秦國之賢才,可做鯤鵬遠望吞吐八荒,其三,胸襟開闊,敢于與門客分享武侯之爵,並推賢于王,公器之心可昭日月,此三點,堪稱真心求賢。」

士子們紛紛相互而望,一個個雙眸更加振奮。

一時間,士子們紛紛出了酒樓,朝著武侯府而去。

陸遜道︰「既然李兄如今已非丞相門下,而為何不去武侯府上,以李兄之才,必能被武侯所重用,屆時一舉入朝,成商君之功業,也未嘗不能啊。」

李斯搖了搖頭,道︰「並非我不願前往,而是另有隱情。」

陸遜暗暗一笑,「在下明白了。」

李斯疑惑道︰「陸兄明白了什麼?」

陸遜喝了一口酒,道︰「昔年,姜太公臨淵垂釣,卻手執無鉤之桿,怎知道文王卻慕其賢名,躬身背駝太公,遂拜其為相,這才成就了周八百年基業,後世才有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的佳話,兄乃大賢之才,自然不會效仿尋常士子拜門而擇,李兄是否也是準備效仿姜尚,傳出讓古今相合的美話呢?這般反其道而行之,到能一舉入了武侯的眼目,到算是不錯的良策。」

李斯愣神不已。

他雖有所才名,但現在的他還遠遠無法和陸遜口中的姜尚相比吧。

是以這才知道,這是陸遜在恭維他。

頓時,李斯也開口道︰「實不相瞞,陸兄有所不知,在下之所以被呂丞相驅逐出府,便是因為武侯。」

陸遜一震,問道︰「還有此事?還請賜教?」

隨後,李斯將蘇劫和呂不韋說關于著書的事情,一一道來。

大秦最有權勢的兩個人,等于都將他拒之于門外,當年的鴻鵠之志似乎在秦國斷絕了道路。

陸遜和李斯喝了兩杯,隨後笑道︰「原來如此,我听說,李兄在來到秦國以前,在楚國做過一陣子小官?」

李斯抬頭看去,雖不知陸遜為何這般問,但也點了點頭。

陸遜道︰「我听說,李兄在楚國做官之時,曾在一次去茅廁出恭之際,看見茅廁中的老鼠爭相食物,隨後,李兄將其驅逐,後來哪些老鼠踫到了惡狗,被嚇的躲進了糧倉,等到李兄回到糧倉之際,卻又看到這些老鼠在倉中悠閑的吞食糧食,安然臥于大屋之中!」

李斯驚訝道︰「這等事情,陸兄從何得知?」

陸遜道︰「在下行商各地,于士子多有往來,在楚國之時,在下便听過,李兄曾言,人的賢明練達世故與否,就像這些老鼠,只不過處在不同的地方罷了。」

「李兄如今身懷鴻鵠志氣,卻苟存于安然,在我看來,就如那茅廁中老鼠,故步自封,不知糧倉何在!」

李斯雙眸放大,驚詫的看著陸遜,萬想不到這個年輕的商賈還有這般見地。

頓時道︰「在下受教了。」

陸遜道︰「在下來看,李兄胸懷珠璣,有濟世的大抱負,卻又如此故步自封,難道你來咸陽之時,只是為了求一間陋屋藏身,求幾石粟以飽月復嗎?你之所以不肯前往武侯府,無非是認為武侯數落你的才學,但你為何認為武侯又是堪稱真正的在求賢呢?」

「這?」

陸遜的話讓他的心里重新燃起了火光。

他之所以不去,不就是听說武侯當眾數落他心思偏隅嗎。

陸遜見李斯神色變化不定,笑道︰「看來李兄還是沒有忘記自己的初衷啊,不如,在下臨別之際,給李兄做個決策吧,至于如何去行事,李兄可自行決斷。」

李斯頓時道︰「願聞其詳。」

陸遜道︰「此人數落了李兄的才學,李兄想必心中萬般不服,既然在李兄心中,前路已然斷絕,那不如富貴險中求。」

李斯詫異道︰「如何富貴險中求?」

陸遜接著道︰「李兄只需書信一封,親自送上武侯府,信中破罵此人,名為求賢,實為不知賢,此人必然氣惱定親自相見,但是,此時正是武侯招攬賢才之際,必然不敢對你有所懲罰,恐怕會當面和你辯駁,以你的才學,難道還懼辯論?恐怕,武侯當場便會被你折服,並為當日之事而躬身道歉啊。」

李斯激動了起來,道︰「此法極善啊!」

陸遜點頭道︰「李兄切記,一定要痛罵此人。」

李斯問道︰「為何?」

陸遜道︰「你若不罵,只是去辯駁一番,豈不是顯得你心胸狹隘,為了義氣之爭而已,可你若是身懷激憤,痛罵此人,則會讓武侯認為,他確實辜負了你一番拳全權報國之心,必然羞憤難當,對你敬如上賓。」

李斯回味片刻,頓時起身,道︰「多謝陸兄今日坦誠相言,李斯若能入武侯之府,必不忘陸兄今日提點之大恩,在下一直以為自己頗有些才能,卻想不到,在下卻成了自己口中的廁中之鼠,陸兄,請受我一拜。」

李斯稽首拜下。

陸遜點頭道︰「李兄言重了,這些道理,在下哪怕不說,李兄也會想通其中的道理,此事關鍵之處就是在你罵的越痛快,則越有說服力。」

李斯點了點頭,道︰「在下一定會痛痛的唾罵此人。」

陸遜滿意道︰「甚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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