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柬之在一個隨從的陪同下,來到了楚王府。
正門大開,中門亦大開,這是歡迎貴客的節奏。
但是,只有三個人在門前迎候。
「小王恭迎先生駕臨!」
「你早知我今天會來?」
「今日一早,有喜鵲叫個不停,便知有貴人上門!」
張柬之捋須笑道︰「你家的喜鵲了不起,快把大門關上吧,老夫不喜被人窺探!」
看著老頭邁著方步,旁若無人的走在前邊,李三郎小跑幾步,「先生可曾用飯?」
「不曾~」
「那就等中午吧,現在已近巳時!」
張柬之驀然轉身,「你就是這麼尊師重道的?」
李三郎嘿嘿一笑,「先生里邊請!」
張柬之狐疑的邁腿進屋,看到桌子上擺滿了吃食,喝的有八寶粥、甜豆汁、胡辣湯、羊肉湯;
吃的有包子、油條、桂花糕、蜜汁面包、炸春卷;
連湯帶水的有︰襄陽人愛吃的牛雜湯餅。
老頭不客氣的坐在了主位上,「準備的還挺豐盛,坐下一起吃吧!」
「都吃過了,專門給您預備的!」
「這還有點當弟子的模樣!」說完便開始大塊朵頤,一點沒有大儒的風範。
又是一個吃貨啊!
李三郎弄了一碗豆漿,一邊啜飲,一邊欣賞老頭的吃相。
良久之後,老頭打了個飽嗝,竇喜端上茶水,給他漱口。
「以後每天這樣的早餐來一份,老夫若是休沐便送到家里!」
「得 ,您老愛吃就行!」
「恩,你現在可有識字?」
「識得!」
「哦,既然已經識字,還要再開蒙?」
「字都認得,但是文章連在一起,就看不明白了!」
老頭點點頭,五歲能識字已經了不起,若再能釋義,那還要請老師干嘛?
「你寫幾個字我看看!」
竇喜兒拿來紙筆,李三郎寫了一句︰路漫漫其修遠兮,壯士一去不復還!
「恩?」老頭的眼眉不由立了起來。
這字寫的還算工整,如同刷印的一般,可惜欠缺美感,問題最大的是這兩句詩,要說不對吧,偏偏能說的過去,要說對吧,那就不是一首詩!
他想訓斥兩句,但是人家這才要開蒙,還真沒法開口。
「你都讀過什麼書?」
「論語,四書五經,春秋,左傳……」
「這些你都讀過?」張柬之的老眼瞪的溜圓,他小時候也被稱為神童,但是五歲才開始初習論語。
「都讀過!」
「會背幾篇?」
「都會!」
老頭臉一沉,「莫要欺瞞老夫,否則戒尺伺候!」
那名叫張小六的長隨,很有眼色的取出了戒尺。
「不敢欺瞞先生!」
「那你先把論語背一遍!」
「都背?」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都會背!」
李三郎也不嗦,如同背書機器一般,毫無起伏韻律的,將一萬五千多字的論語背了一遍。
老頭嘴都快合不上了,里邊雖然有幾個字背錯,但是的確是通篇背誦。
隨後他又讓背誦了一段春秋,結果亦是如此,中間沒有中斷過一次。
竇喜端上新茶,給李三郎潤潤嗓子,一邊說道︰「先生,殿下從小過目不忘,您這樣考教沒有效果!」
原來如此!
張柬之恍然大悟,歷史上過目不忘者並不罕見,沒想到現實中,居然能見到活的,他不由暗自欣喜,自己一不小心,居然踫到個「神童」徒弟。
張三郎是神童嗎?
當然不是,他不過是被用了神念灌頂之法,將那些學問直接移植到了記憶里,而且修為也到了開靈階段,可以用神念掃視。
陳季平願意傾注如此心血,就是希望這具化身能帶領大唐走出歷史的怪圈,不再重蹈盛極而衰的覆轍。
接下來一段時間,師徒二人開始了正常的課業。
張柬之對這個弟子非常滿意,聰慧過人,舉一反三,這些都不足以形容,最主要一點就是肯學,世上從來不缺天才,缺少的是肯下苦功的天才。
除了教授學業,還給他制定了韜光養晦的策略,讓他能低調就低調,能被人忘記最好。
這個策略本身沒有問題,但是他不知道這個學生身上自帶「光環」,就算呆在家里不出門,也能光耀九州!
楚王府人口少,李三郎又受到李旦的連累,用度被一扣再扣,而且已經拖欠三個月了。
要用錢其實不難,驛路物流和陳家的各處產業,他都能拿出錢來,但是那樣逃不過有心人的耳目。
所以,楚王府的「三郎早點鋪」開張了,為了方便張柬之「白吃」,還特意將店鋪開在了他家門口。
早點做的精致可口,迅速成為了東都早點界的一面招牌,許多達官貴人寧願跑半個城,也要來吃一頓三郎早點。
生意好,少不了是非,忽一日,三名游俠打扮的青年進入了鋪中。
三郎早點鋪的掌櫃賀清,乃是賀如龍的妾生子,地位不高,不過為人精明能干,所以被樊梨花安排在這里。
「三位想吃點什麼?」
「給我們來三籠包子,三碗燴面!」為首麻臉漢子叫道。
「您稍等,馬上就好!」
一會的工夫,包子和面上齊,三人快要吃完了,忽然那麻臉漢子一拍桌子,「你們就是這麼做生意的?包子里居然有指甲,惡心死老子了!」
賀清對鋪子里的食材如何非常清楚,這里的早點不僅對外出售,自家也吃這個,每天又有許多官員貴客來吃飯,哪敢有一點疏露。
他試探著說道︰「如果三位手頭不方便,這頓就算小店請客如何?」
如果是一般的地痞無賴,肯定會見好就收,而且這種事情不是發生一兩回了,不過眼前這三位,並不打算罷休,開始大聲嚷嚷,明顯有砸鋪面招牌的意思。
「幾位有意找事,也不打听一下,這可是楚王府的生意!」
「呵呵,什麼楚王,不過是一乳臭未安的毛孩子,今天若不給老子個說法,這官司咱們打到京兆尹!」
明白了,人家是有備而來!
賀清正要讓其知難而退,張柬之進來了,「陳麻子,你這才放出來,又惹事?」
「原來是張司馬,這可不是我惹事,你看包里子居然有指甲,這不是成惡心人嗎!」
「上次前門劉老六的羊湯燴面,你也用這一招,下次能不能換個新鮮點的?」
有人過來,在賀清耳邊低語了幾句,隨即一閃沒入了後堂。
而那位麻臉漢子被張柬之揭了老底,又不敢在官老爺面前耍橫,正要溜走,忽然一隊人馬擠進人群,卻是金吾衛到了。
這三人如同看到了救星,「武大人,您可要為小民做主啊!」
「陳放之,原來是你小子,出了什麼事?」說話之人,三十來歲的年紀,滿臉橫肉,三角眼獅子鼻,一顆獠牙呲出嘴外,若是晚上見了他,膽小的能嚇出心髒病。
麻臉漢子鼻涕一把淚一把的開始傾訴,「武大人,這三郎早點鋪店大欺客,包子里居然有指甲,那店主仰仗有楚王做後台,竟然強迫小民忍氣吞聲,還有那張司馬,誰人不知他是楚王的蒙師?」
「你可有證據?」
「這是包子,您看……」
被稱為武大人的丑男只掃了一眼,便朗聲道︰「來人,將人全部帶到衙門,嚴加審訊!」
那些金吾衛一涌而上,不僅要鎖拿賀清,竟然連身為洛陽司馬的張柬之,也要一起帶走!
「且慢!」一個童音忽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