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鑒別

作者︰雲夢花開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他在後院劈柴呢。」方奎看了眼周圍的食客,見他們並沒有望向這邊,又低聲道︰「是滿倉來了。」

慕錦成仰頭看了方奎一眼,他有些坐不住,但還是忍著慢悠悠吃了面,等食客走得差不多了,才進了後院。

青山和滿倉在後院听見方奎的吆喝,就知是他來了,兩人正等著他。

慕錦成開門見山地問︰「紙條的事查得怎麼樣了?我上次去找荊爺,听他說,還沒什麼消息呢。」

梁滿倉濃眉緊鎖,搖搖頭道︰「要想從紙墨上查起,實在是太難了,南蒼縣書畫店起碼有十幾二十家,那種普通的紙,一天不知要賣出多少,誰能記得何人買過。」

慕錦成幫著想辦法︰「墨錠買的人終歸少,要不,你從墨上找找源頭?」

梁滿倉有些為難道︰「單從寫的字上,就能看出用的是什麼墨,這可不是尋常人能有的本事,再說,我也不能拿著那張紙條,到處請教書畫店的掌櫃啊。」

慕錦成猛地一拍額頭︰「哎呀,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一個人來,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大舅跟前的趙管事正在慕府,徽州紙墨天下聞名,你若問他,豈不是找著了行家了!」

梁滿倉與顧青山互看了一眼,試探地問︰「我听說,他是上門逼債的,在你家門前罵了幾天了,他如何肯幫我這個忙?」

慕錦成憋不住地笑︰「哈哈哈,真不愧是我大舅身邊的人,難為他日日變著花樣唱獨角戲。」

「唱戲?」梁滿倉和顧青山異口同聲道。

慕錦成眼角微挑︰「對呀,不唱戲,怎麼能蒙騙錢家。」

「錢家又找你們麻煩了?」顧青山沉聲問。

「說什麼又,他們根本就沒停過呀。」慕錦成苦笑著糾正。

梁滿倉緊握著拳頭︰「錢家攀上了知府林坤,又與茶馬司副使趙良洲勾搭在一起,如今簡直就是南蒼縣一霸,他們處心積慮想要得到炒青技藝,自然壞事做盡,但這些人,不會囂張一輩子,將來必有報應的。」

「算了,不說他們了,你要不要現在就跟我去?」慕錦成擺擺手。

錢家是頑疾,想要根除,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倒是梁滿倉的事,正趕巧了,若是過幾日趙大河回了徽州,反倒失了大好的機會。

梁滿倉抱拳道︰「三爺稍等我一會兒,我今兒來找青山,本是想麻煩他打听另外一件事。」

「何事?」顧青山端了兩碗涼茶來。

梁滿倉接過茶碗,喝了一口道︰「我在查紙條的時候,偶爾听見有人講,肖添壽死的那天,在回家路上和一人說話,然後兩人一起從錢莊側門折回去了。

這不正應了荊爺的說法了麼,他確實見著肖添壽從正門離開,而他死在地下錢庫里,可能正跟這個和他說話的人有關!」

「這事過去這麼久了,怎還會有人講,不會又是圈套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顧青山擔憂道。

「這恐怕還真不是。」梁滿倉瞥了眼慕錦成,「那日三爺醉酒大鬧三生酒樓,外頭人才又議論起來的。」

慕錦成撓撓頭,自個也不想的呀。

顧青山笑著遞過另一碗茶︰「我看三爺未必是真醉真鬧吧。」

一口灌下半碗茶,慕錦成抹抹嘴道︰「假作真時真亦假,我只是想讓外面人看到他們想看的,至于我的目的,嘿嘿,無論用什麼法子,達到了就行。」

幾句玩笑過後,言歸正傳,顧青山轉頭問︰「滿倉,你說吧,想我們怎麼做?」

梁滿倉說︰「我並不要你們刻意做什麼,只要留意多听就行了,咱們面館來的都是些市井中人,言談之間,難免會說到點什麼,無論真假,全都記著。

再有,這附近的小乞丐因招娣施舍面湯,天天晚上都會來,他們到處乞討,听到的小道消息更不會少,只要有心和他們聊聊,必然會有一些收獲。」

「好,我知道了。」顧青山點了點頭。

「那我就走了。」梁滿倉站起來,將斗笠戴在頭上。

他穿了件灰撲撲的舊衣裳,斗笠將臉遮住大半,這樣的裝束,混在仲夏的街市上,一點也不引人注意。

慕錦成也站起身道︰「青竹擔心你們生意不好,叫我來看看,既然滿倉有事交辦,我回去告訴她就是了。」

顧青山生怕顧青竹惦記,忙囑咐道︰「三爺,你回去和青竹說,我這里生意還行,雖說茶食的生意被宋家搶了,但咱面館價廉味美,多少能掙出點錢來,大事做不了,貼補山莊上買些米面還是可以的。」

「多謝,我曉得怎麼說。」慕錦成拱了拱手。

自個的媳婦,他比誰都心疼呢,哪會讓她多操心。

慕錦成騎馬走大道,梁滿倉徒步抄小路,等他趕到慕府門前的時候,趙大河正與慕錦成撕扯爭吵,周圍人許是看多,膩歪了,竟然跟沒看見似的,該干嘛干嘛。

梁滿倉壓壓了斗篷,變了嗓音道︰「這位大叔,三爺好歹也是慕家主子,你這般……實在太讓他沒面子了。」

慕錦成直著脖子叫︰「瞧瞧,瞧瞧,人家就看不下去了!」

「這位小兄弟想要管閑事是吧,你進來,我好好和你說道說道!」趙大河棄了慕錦成,一把將梁滿倉拖進了大門。

「哎呀, 你怎麼這樣……」慕錦成追了進去。

大門「 當」一聲關上了。

慕錦成叉腰笑道︰「趙叔,你天天是不是吃糯米油炒飯的呀,這氣勢,厲害了!」

趙大河靠在影壁上喘氣︰「三爺莫要笑我了,若不是你悄悄告訴我要將他弄進來,我都不知道怎麼收場了。」

「在下莽撞了,見過趙管事。」梁滿倉抱拳行禮。

「這位……」趙大河看向慕錦成,狐疑道。

「我們坐下說吧。」慕錦成引著兩人去了前廳,廖青親自送了茶。

慕錦成給他們做了介紹,又刻意隱去了緣由,只請趙大河鑒別紙墨,他拿著巴掌的紙翻來覆去細細看了,有些不確定地說︰「這東西太小,我一時不能完全確認。」

慕錦成寬慰他道︰「趙叔只管說,對錯無妨,只當是個參考。」

得了這話,趙大河方才敢開口︰「那我就說一說,這紙只是尋常的麻紙,質地不細,若是用普通的墨,早就洇開了,而寫這個字的墨卻是極好的。」

說著,他將紙拿到鼻端聞了聞,又道︰「若我沒猜錯,這種墨就是我們徽州出產的,徽墨早已是貢品,就連各大衙門也有在各家鋪子訂貨的,富戶高門慕名購買的也不在少數。」

慕錦成一听,十分興奮︰「這麼說,這個是衙門里的墨寫的!」

趙大河默了默,說話頗為謹慎︰「我只是憑經驗判斷,至于是不是衙門里用的,我也不好說啊,畢竟外頭也能買得到的。」

慕錦成看了眼梁滿倉,後者听了趙大河的話,一直沉默不語,慕錦成相信,他和他想到了同一個人。

楊立昭曾是縣衙主薄,用的自然是衙門里采購的墨錠,因著要向上呈報公文,縣衙再窮,墨也是用好的,至于紙張,就更好理解了,他家里條件不好,買普通的紙,甚至是裁下的,不規整的邊角料,也是十分正常的事。

現下唯一對不上的,就是字跡,楊立昭的字,和紙條上的字,根本一點兒也不像!

也正因為這個至關重要的唯一,梁滿倉縱使查明了紙墨,也沒有辦法確認楊立昭就是陷害他的人。

他有些煩躁地推了推鬢發,紙條查了這些日子,本以為今日會有轉機,卻仿佛是從一個死胡同走進了另一個死胡同。

「慢慢來吧,起碼確認了紙和墨兩件事。」慕錦成拍拍梁滿倉的肩膀。

「好,謝謝趙大叔!」梁滿倉深吸了一口氣,拱手致謝。

「當不起梁捕頭的謝,在下也沒幫上什麼忙。」趙大河趕忙回禮。

梁滿倉急著追查下去,遂站起來道︰「叨擾了這麼久,該告辭了。」

「我也回去了。」慕錦成跟著起身。

慕家大門打開,趙大河將兩人推搡到門外︰「你們這兩個兔崽子,有多遠滾多遠,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一天湊不出錢來,我一天就不走了!」

「你這糟老頭子!這是我的家!我的家!」慕錦成狼狽地撢了撢衣角的灰,跳腳道。

「走了,走了,我不過說句公道話,就挨一頓罵,當真好人難做!」梁滿倉揉著胳膊,嘟嘟囔囔走了。

街邊的小商小販見他如此,都朝他投來同情的目光。

慕錦成在門口說了幾句狠話,見無人應答,自顧騎馬走了。

賣煎餅的,磨剪刀的,自顧吆喝做生意,全然不在意他的來去。

這麼一耽擱,慕錦成回到山莊上就晚了,顧青竹已經將顧家坳一家十五斤茶炒好了,這會兒,莫天林帶著人送茶去了。

「你怎麼去了這麼久?」顧青竹打水給他淨面。

「我今兒遇著滿倉了,帶他找了趟趙叔。」慕錦成將臉埋在木盆里洗了洗。

清澈的山泉水,冰涼舒爽,簡直讓暑熱都消退了大半,慕錦成又解了扣子,擰干帕子擦了擦脖子。

「還在查紙條的事?」顧青竹幫他卷起袖子,方便他洗胳膊。

「嗯,請趙叔看過,有了點眉目,你別擔心了。」慕錦成舒舒服服擦了,頓覺涼快了不少。

他端起桌上晾好的涼茶,一氣灌了,長嘆一口氣,這簡直太舒服了。

「你回來時,可看見宗家在翠屏鎮收茶?」顧青竹接著問。

「咦,好像沒有啊,宗彰上次明明說好的,難道改主意不要了?」慕錦成回來時,光惦記梁滿倉的事了,未見有人擺攤收茶,也沒放在心上。

「或許明天早上才來?」顧青竹猶豫了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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