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逐月回府听說祁墨蕭來過,轉身就去書房找他。
剛推開門,就看到祁墨蕭站在門口,雲逐月反手關了門。
她嘴里喃喃道︰「你剛才來尋過我?三皇子尋我,我剛回來。」
未曾想祁墨蕭往前走了一步,將雲逐月逼的靠在了紅木香桌邊,退無可退。
「那你告訴我,你都同他說了些什麼?」
他烏黑深邃的眸子盯著雲逐月的面孔,心里想不明白,為什麼她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跟祁子羽見面。
雲逐月眼睫微顫,目光流轉,避開了他直視的眼神。
「沒說什麼。」
她總不能說,祁子羽告訴了她,他要滅了沉月谷吧。
祁墨蕭听了這話,唇角勾住了一抹譏諷地笑容,眸中冷意翩飛。
她即便是要撒謊騙他,就不能尋個好一點的理由出來麼?至少讓他听起來還有幾分可信度。
這一句沒說什麼,簡直就是在侮辱他。
「若是真沒什麼,你們為何頻頻見面?若是真沒什麼,你們又為何談了那麼長時間?」
祁墨蕭盯著她的面孔,眼楮里染上了希冀之色。
他希望雲逐月能對自己說實話。
雲逐月對上了他的眼神,音色僵冷道︰「我說了,沒有什麼,只是尋常的一些話!」
她容色清冷如覆了層寒霜。
祁墨蕭瞧著她這般,眉心微顫。
苦澀的滋味逐漸彌漫上了心頭。
「你不相信我是嗎?」
他的音色有些沙啞。
雲逐月這樣諸多隱瞞,不就是對他不信任的表現麼?
可是……
她為什麼寧願相信祁子羽,也不願意相信他呢?
「我……」
余下的話,雲逐月卡在了喉嚨中說不出口。
明明是他隱瞞在先的,是他不相信自己在先的,為什麼現在反而是她做錯了一樣?
她誰都不想去相信。
祁墨蕭對她有所隱瞞,三皇子又何嘗不是?
「你寧願相信祁子羽的話,也不相信我是嗎?」
祁墨蕭一字一句艱難問道。
雲逐月垂了眼簾,再抬眸時,眸中凝了點點冰絲。
「那你呢?你相信過我麼?」
她反問道。
祁墨蕭對她先前的追問,不也沒有給出多余的解釋麼?
「既是如此,那也再沒什麼好說的了。」
他眸中失了光色,丟下這句話後便轉身離開了。
雲逐月瞧著他略顯落寞的背影,心中五味陳雜,動了動唇瓣想要說些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出口。
書房。
孫婉如足尖輕點蓮步,面容燦若桃花,擋在了暗衛前面。
提了雙含著秋波的眸子,看著那人,從懷中模出了包銀子,笑意盈盈道︰「暗衛大哥通信也辛苦了,現下無事先去喝杯涼茶吧,我進去陪陪王爺。」
那暗衛低眸睨了孫婉如一眼,她發絲的馨香縈繞在鼻尖。
遂抬手模了模被她塞進懷中的那包銀子,心下大抵也了然了她的心思。
見那暗衛離開,孫婉如唇邊笑容燦然,略微理了理鬢邊的發飾,走進了書房內。
祁墨蕭听見窸碎聲響,原以為是雲逐月來找他,抬眸一掃見是孫婉如,視線遂又冷了下來。
「你怎麼來了?」
孫婉如自然也察覺到了他的眼神變化,心中生出了幾分酸意。
「想你了,就不能來見見你嘛?」
她音色酥軟如蜜,帶了些許的撒嬌。
「出去。」
祁墨蕭低眸看著手中的文書,眼神一刻也不落在孫婉如的身上。
孫婉如咬了咬牙,心里自然憤怒,她轉了轉眸子,遂開口道︰「我來就是想告訴王爺,三皇子跟雲逐月一直都在暗中瓜葛著,我親眼瞧見了三皇子的人給綠星那丫頭送了封密函。」
「啪——」
祁墨蕭大掌將手中的文書拍在了桌面上。
他容色冷峻如寒冰。
「你再說一遍?」
孫婉如被那一聲給驚得顫了顫身子。
她穩了穩心神,一邊打量著祁墨蕭的面色,一邊繼續小心翼翼道︰「雲逐月跟三皇子一直有瓜葛。」
祁墨蕭薄唇倨傲的緊緊抿著,眸底蘊著寒意。
孫婉如見他沉默不語,心中只以為他是在思量著自己說的話。
遂又趁機道︰「王爺何必對那樣的女人那麼上心,其實婉如日夜都思慕著王爺,想陪伴王爺左右。」
孫婉如音色嬌軟到讓人骨頭發酥。
書房外。
雲逐月縴手放在門上,卻遲遲沒有推門而入。
房內孫婉如的嬌聲傳入她的耳中。
她眸色倏然暗了暗,覆上了失望之色。
她仔細想了想,此事蹊蹺之處甚多,所以想要來跟祁墨蕭好好解釋。
他不願意與自己多說沉月谷的事情,許是自己心里已有了對策,而不想讓她擔心,並非是出于對她的不信任。
可未曾想,在書房外听見了孫婉如的聲音。
那兩個人在書房內打情罵俏麼?在她這樣心急如焚的時候?
祁墨蕭這般,著實讓她失望不已。
心里原先想好的那些解釋的話語瞬間變得格外微不足道。
或許他根本也不想听,那她又何必上趕著來跟他多做解釋呢?
雲逐月緩緩收了放在門上的縴手,轉身失望離開。
書房內。
孫婉如白女敕的藕臂攀上了祁墨蕭的胸口。
只要雲逐月跟他生了嫌隙,那便是她自己的機會來了。
祁墨蕭抬手大力扣住了她作亂的手腕,神色有些嫌惡地將她推了開。
「出去。」
兩個字冰冷如珠玉一般。
孫婉如縴細白女敕的手腕被攥住了淡淡的紅痕。
濕潤的淚霧覆上了她的眼眶。
她有些不死心的又要朝前走上一步,卻被祁墨蕭冷冽的眼神給制止住了。
皇宮。
祁子羽俯身朝面前坐著的男人行了一禮。
「過來坐。」
皇帝看了眼三皇子,容色平靜道。
祁子羽依言坐在了一旁,一眼便瞧見了桌上擺好的棋局。
兩側內侍得了皇帝的眼色,走上來斟好了茶後又默默退出了殿外。
「最近可發現他有什麼舉動?」
皇帝眸光盯著桌上的黑白棋子,卻問出了毫不相干的問題。
「很奇怪,並無舉動。」
祁子羽坐直了身子,手中拈了一枚白子,思忖著要如何落子。
這局棋是按照棋譜來擺的。
皇帝听了這話,眉頭不悅地皺了皺。
「他難不成還想抗命不成?」
他是明確下了命令的,祁墨蕭至今還毫無行動,根本就是不把他放在眼中。
「其實我早就想大膽言明了,祁墨蕭他根本狠不下心去剿滅沉月谷。」
祁子羽說這話時,手中的那枚白子已經穩穩的落在了棋盤上。
皇帝听了這話,唇邊也彎出了一抹嘲諷的笑容。
「他也會狠不下心嗎?」
祁子羽抬眸望見了他面上的那抹笑容,也跟著勾了勾唇角,繼而又道︰「一是狠不下心,二是這沉月谷的存在,是對他有利的。」
皇帝一听「對他有利」這四個字,似是被戳中了痛腳一樣,冷硬著聲腔道︰「那便更要將其剿滅掉!」
對祁墨蕭有利,那便就是對他有害,他絕不允許這種事情存在。
「我倒是有個好主意,就看父皇您的態度如何了。」
祁子羽望見皇帝面上的怒色,趁機說道。
皇帝聞言,挑了一方劍眉看著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祁墨蕭狠不下心,那便避開他的耳目,趁其尚未反應過來,先暗中調兵去滅了沉月谷。」
他面容溫潤說出的話卻陰冷狠毒異常。
如今因著他的那番話,雲逐月與祁墨蕭或多或少會生出嫌隙來,沉月谷被滅的消息此時若再傳出去,他不信此二人還能繼續情比金堅。
這個方法確實簡單粗暴,也最斬草除根,而皇帝卻思忖著皺了眉頭。
「江州王耳目眾多,稍有不慎此事便會暴露。」
祁子羽听了這話,十分不以為意地道︰「暴露了又有何懼?」
他這話是含了弦外之音的。
既是得了皇帝的授意,被一江州王知道了又有何懼?
難不成皇帝下的命令,還要受他江州王的掣肘麼?
即便不慎暴露了,祁墨蕭反應不及,沉月谷也早已覆滅掉了。
「那邊按你說的做。」
似是下了某種決心,皇帝音色鏗鏘。
書房。
「那二人當真是這般籌謀的?」
祁墨蕭看著面前的暗衛,一雙冷冽星眸里凝了寒意。
他才得了暗衛的通信,心中了然了皇宮內那二人的籌劃。
「千真萬確。」
暗衛神色凜然。
「到底是沉不住氣。」
祁墨蕭聲音涼薄染了隱隱的不屑之色。
他抬手揮退了面前的暗衛,抬手拿了案邊的一文書,提筆寫了幾行字。
皇城里有了行動,他自然不會再袖手不管。
沉月谷……
祁墨蕭略略低了眸子,雲逐月的笑靨在腦海中映現。
那日同她發生了爭執後,兩個人便再也未多說一句話,他知他那日話說的有些重了,可她極力隱瞞的模樣,實在讓他氣憤不已。
接連幾日,祁墨蕭因忙著沉月谷的事情,更是多次不在府上,即便在府上,也刻意冷落雲逐月,不與她見面。
石子路。
雲逐月坐在涼亭內,遠遠看著道旁的碧樹緋花,她容色沉靜如玉,一雙眼眸沉靜如水。
眸色流轉便瞧見了石子路盡頭站著的祁墨蕭。
她眉心微微的顫了顫。
想起了那日書房外听見的話。
遂站起了身子,離開了涼亭。
祁墨蕭自然也瞧見了她,但也只是瞧著,他們都需要給彼此冷靜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