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三零章    恩怨分明

踩踏積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周元寶睜開眼楮,便看到一個魁梧的身形從自己腳邊走過,緩緩坐起身,卻見到軒轅沖已經跪在了墳塋前,他一手拿刀,另一手卻是提著一顆腦袋。

看到那顆腦袋,周元寶悚然變色。

首級還在滴血,兩目竟然還睜著,那滿是血污的臉上,竟赫然還有著臨死前的驚恐。

周鴻基!

大當家竟然被砍了腦袋。

周元寶瞳孔收縮,卻見到軒轅沖將大刀丟在邊上,兩手捧著周鴻基的首級,放在了墳前,隨即就呆呆看著墳塋,喃喃道︰「他的人頭我已經帶來了!」

周元寶看了一眼腳下的刀,又看了看平靜如水的軒轅沖,終是彎子,拿起了大刀。

「二哥,是我對不住你。」周元寶聲音微有些哽咽︰「二嫂被害,我就在當場,我本可以帶她走,可是!」抬頭望天,眼楮泛紅,眼角淚水低落,請罪道︰「我沒能保護好她,是我該死。」

「這是命數。」軒轅沖看著小墳塋,緩緩道︰「要怪只能怪我自己。我早就該帶她下山,遠離這些事情。我當初答應過她,要給她想要的生活,可是永遠也不能兌現了。」

「你殺了他?」周元寶終于問道。

軒轅沖也不看他,只是伸手拿起那把刀,丟到周元寶腳下。

「他害我妻子,我必殺他。」軒轅沖平靜道︰「這是我與他的恩怨,現在已經了結了。他是你的義父,你想為他報仇,現在就可以一刀砍下我的腦袋,如此你我之間的恩怨也能了結。」

軒轅沖只是輕嘆一聲,沒有答話。

「我自小流落街頭,如果不是菩薩保佑,早就餓死。」周元寶道︰「四歲的時候,被一條狗攆,差點被他咬死,正好被義父撞上,是他從那條狗的嘴里救了我性命,而且收養了我,如果不是他,我四歲的時候應該就已經沒了。」

軒轅沖終于道︰「男子漢大丈夫,恩怨分明,他對你的恩德確實無人可比。」

周元寶緩緩坐下去,輕聲道︰「我從小就沒有了爹娘,即使被義父收養,卻也從沒有感受過什麼是父母之愛。可是你們上山之後,餓了可以找二嫂要吃的,冷了她也會早早將我的棉衣準備好,都是她一針一線縫制而成。」唇角泛起一絲淺笑︰「頭些日子她還說,我都這個年紀了,也該成家了,她還準備著在山上尋模一個合適的姑娘,讓我早些成親。」

軒轅沖沒有說話,寒風襲來,打在臉上,他卻沒有絲毫的感覺。

「我視她為母,可是卻眼睜睜地看著她在我眼皮底下被害。」周元寶平靜道︰「我雖然叫你二哥,但一直視你為父。這些年你循循教導,讓我懂了許多的道理,這一輩子都是受用不盡。」

寒風呼呼,等了小片刻,遲遲不見周元寶動手,沉聲道︰「男子漢大丈夫,不要婆婆媽媽,你!」睜開眼楮,扭頭向周元寶瞧過去,只看了一眼,臉色驟變,失聲道︰「元寶,你你這是做什麼?」

他卻是看到,周元寶的左臂竟然已經被砍斷,落在地上,周元寶右手捂住斷臂處,鮮血淋灕,一張臉卻已經慘白如紙。

「他是我義父,你殺了他,我本要殺你報仇,可是你和二嫂對我也有恩!」雖然自斷一臂,但周元寶卻依然挺住,慘然笑道︰「你沒有教過我如何向自己的恩人尋仇。我這一臂,算是給義父一個交代!」

「二哥教過我,生而為人,

要恩怨分明,有恩一定要還,有仇也一定要報。」周元寶凝視著軒轅沖,微微一笑︰「義父逼死二嫂,你取他首級,天經地義。你殺我義父,我要取你首級,也是天經地義。」

軒轅沖點點頭,微揚起脖子,閉上眼楮,平靜道︰「我死之後,就將我埋在此處,有勞你了。」再不言語。

「這才是我認識的二哥。」周元寶道︰「山上所有人都可以消沉,你卻不能。」

軒轅沖一怔,周元寶看著他眼楮道︰「義父不在了,黑山現在一片混亂,必須有人收拾殘局。而這個人,只能是你!」

「元寶!」

「你糊涂!」軒轅沖沖上前,月兌下自己的棉衣,從自己的單衣上撕扯布條,迅速為周元寶包裹傷口,又急又怒道︰「誰讓你這樣做?誰讓你這樣做?」抬起手來,竟是對著周元寶的臉一巴掌抽過去,厲聲道︰「我已心灰意冷,你還有大好前程,我寧可被你殺了,也不願意看到你這個樣子,你你好糊涂!」口中雖然厲聲斥責,但手上的動作卻不慢,迅速包扎傷口。

周元寶見軒轅沖模樣,反倒是仰天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

天色漸漸暗下來,距離黑山不過十幾里地,數千龍銳軍將士已經是嚴陣以待,只要宇文承朝一聲令下,隨時可以向黑山沖過去。

這些兵士跟隨秦逍出關,雖然一時不適應東北的氣候,但許多人心里都清楚,跟隨秦逍出關,其實也是一個新的機會。

這其

「二嫂走了,我和你都很悲痛。」周元寶聲音微微哽咽,卻還是正色道︰「但我忽然想到,不單只是你有妻兒,山上多少人都有妻子兒女,如果你我都丟下他們不管,他們如何活下去?二嫂心地善良,她也絕不會希望看到黑山這麼多人落個淒慘的下場。」

軒轅沖長嘆一聲,卻見周元寶身體忽地向後倒,急忙扶住,只見得周元寶臉如白紙,曉得他自斷手臂,其痛苦可想而知,卻一直都是硬挺著,再加上失血過多,此時顯然是有些堅持不住。

「先不管其他。」軒轅沖將周元寶背起,沉聲道︰「你給我撐一會兒,我現在就背你去療傷。」

對許多人來說,這當然是迎來了生機。

東出榆關,這些人也都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經和秦逍綁在了一起,在大唐帝國,身為軍人,只要立下功勞,就一定會有前途,是以所有人也都想著能在東北這塊土地上立下新的戰功。

青州軍大部分都是驍勇善戰的老兵,訓練有素,熟悉戰場,也正因為如此,上次黑山匪夜襲,他們才能夠以極高的戰斗經驗徹底擊潰黑山匪,而那一戰是龍銳軍出關首戰,大獲全勝,這更是讓所有的將士心情振奮。

中有許多是當年青州軍的殘部,青州軍兵敗之後,四處流竄,這些年來其實過得也都很是艱難,此後更是跟隨文仁貴一起加入王母會,意圖在江南起兵。

不過不少人心里也清楚,這樣一條道路,不見天日,看不見盡頭。

這些人在危急時候,跟隨宇文承朝調轉槍頭,成為了平定蘇州之亂的主力,功勞赫赫,而秦逍和宇文承朝也沒有辜負他們,向朝廷請命,朝廷赦免了他們當年的罪責,更是將他們編入正規的龍銳軍,終于成為了真正的大唐兵馬。

「大公子,天已經黑了。」跟隨宇文承朝一同出戰的胖魚抬頭看了看天色,道︰「咱們是不是可以出擊了?匪軍主力出現了混亂,分為了兩路,留在山下的這隊人馬似乎無法上山,咱們這時候打過去,他們必然潰不成軍。」

「不錯。」趙勝泰是青州軍中極有威望之人,得到朝廷赦免之後,趙勝泰心中多年的石頭也終于落地,他知道能夠得到朝廷赦免,都是秦逍為青州軍說情,所以對秦逍也是心中感激,這次征剿黑山,卻也是十分積極,一來是為了報答秦逍的大恩,二來也是希望以此來證明青州軍的驍勇,听得胖魚建議出擊,立刻表示贊同︰「朗將,末將領命請為先鋒,率先沖殺敵陣。」

宇文承朝倒是鎮定自若,含笑道︰「不用著急。顧將軍說過,這打仗的最高境界,乃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如果真打過去,以我們的實力,要擊潰他們不是難事,不過將軍不希望咱們有損失。看來黑山那邊已經是亂作一團,但到底是個怎樣的情況,咱們還沒能一清二楚,先不著急,看看再說。他們如果自相殘殺,互相損耗,對咱們就更有利。」

胖魚笑道︰「早就听說,這東北最大一股盜匪就是黑山匪,連遼東軍在他們手里也是屢戰屢敗,盤踞黑山都已經有十年了。如今秦將軍領兵出關才個把月,黑山匪就行將潰散,這是不是證明遼東軍確實是無能至極。」

「今日的遼東軍早已經不是當年那支所向披靡的鐵血雄師。」宇文承朝淡淡道︰「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咱們還是不能輕視遼東軍。」遙望黑山,輕聲吩咐道︰「趙校尉,你在派幾個機靈的弟兄靠近過去,細細探查那邊的動機,若有情況,迅速來報。」抬頭看了看天色,道︰「今晚定然有雪,讓大家注意保暖。不過山下那群人熬過今晚,明天肯定有變故,他們沒有糧食,一直被堵在山下,必然會生變,咱們靜觀其變,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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