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回 人間慘劇

作者︰沐華五色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突然一陣陰風掠過,吹散了聚攏在天井上方的層雲,一線灰蒙蒙的陽光落下來,照在女子慘白半透的皮膚上。

那一道猙獰的刀口愈發的可怖,刀口上飛針走線縫起來的暗紅色圖案,在流轉的陽光中,就像是活過來了一樣。

何登樓只看了一眼,便飛快的轉過頭,嘔了一聲︰「這,這怎麼切了月復還縫起來了。」

眾人亦是驚呆了,繞是大家都是公門中人,見過不少血腥現場,也經不住這樣殘忍的場面直愣愣的沖進眼中。

不過好在這幾人都是見過大場面的,還不至于嚇得肝膽俱裂,直接暈倒。

靜默了片刻,便听到孫英道︰「大人,要將這線剪開看看嗎?」

韓長暮點頭︰「姚參軍,你先將這圖案描下來。」

姚杳依言而行,不過片刻功夫,便將圖案分毫不差的描在了冊子上,在落下最後一筆之時,她的目光陡然一冷,找出了此前描下來的那四個符文,兩相對照起來。

這用針線繡在人身上的符文,赫然正是繪制在土牆上那四個符文組合起來的。

她抬眼望著韓長暮︰「大人,您看這」

韓長暮的眼波一動,沉聲道︰「先驗尸。」

姚杳換了驗狀冊子過來,提筆開始記錄。

孫英扶著死者的頭部,仔細端詳︰「死者的頭面部被綠礬油腐蝕過,只留下嘴唇和下頜完好,故而無法分辨長相,但從身上的皮膚光滑程度來看,死者應當是個年輕女子,年歲在十八到二十歲之間。」

此言一出,萬年縣仵作撇了撇嘴,這內衛司的仵作也不過如此嘛,並沒有比他厲害多少,驗出來的都是他此前驗過的。

孫英似乎察覺到了那仵作的不忿,轉頭看了他一眼,轉過頭繼續驗。

孫英的手拿起女子的手,沉聲道︰「死者的手腕,腳腕,各釘入一枚長約三寸三的三稜鐵釘,釘尖透骨穿出,三道血槽都有鮮血流出來,但沒有流到地上,應當是有什麼東西接住了這些鮮血。」他環顧四周,冷氣從唇齒間逸出來︰「只怕是用這些血寫了那牆上的符文。」

姚杳亦是點頭,聲音也有些發沉︰「估模就是用她的血寫的。」

孫英繼續往下驗,一邊說一邊嘆息︰「死者身上沒有其他的傷口,手上也沒有繭子,皮膚細滑,顯然是素來養尊處優,沒有做過活的,而且,死者死前沒有任何掙扎過的跡象。」

韓長暮愣了一瞬︰「養尊處優,在這種地方?」

孫英點頭︰「是,只怕她是連一條帕子都沒洗過的。」

萬年縣的仵作听到這些話,眉頭皺了皺,又舒展開來,他方才是還沒來得及驗到死者手,若是驗到了,也一定是驗的出來的。

孫英看到那仵作的神情變化,撇了撇嘴,目光下移,終于落到了女子的月復部,眉頭微蹙了下,輕咦了一聲︰「這肚子上的花紋,」他思忖片刻,雙眼陡然一亮︰「大人,這女子死前是懷有身孕的。」

韓長暮吃了一驚,轉頭問跟進來的里長胡月︰「這里住的人是有孕在身的嗎?」

胡月早已被這一幕嚇呆了,他木著臉點頭︰「是,是,看樣子已經有八個月了。」

孫英手上一頓,又有些難以置信道︰「可若是有孕在身,那,孩子去哪了?」

姚杳不知想到了什麼,倒抽了一口冷氣,頭一回生了驚恐之心︰「該,該不會,不會是有人剖月復取子吧。」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孫英的手直抖,半晌無處下手。

韓長暮倒是神情未變,偏著頭凝神問胡月︰「听趙三兒說,這里住了一老一少兩個婦人,你可知道他們的來歷?」

胡月道︰「這二人是十日前搬過來的,年長的那位看上去五旬上下,年少的十七八歲,搬進來時自稱姓安,是揚州人士,來京城投親卻沒找到,身上的銀子也花完了,求小人收留,小人看她們可憐,戶籍路引也都是真的,那小婦人眼看著就要生了,而這處房舍是個荒宅,空著也是空著,就讓她們先住下了,後來听說一直是年長的那位媽媽靠給人漿洗養家糊口。」

韓長暮眯了眯眼︰「她們說是揚州人士,可有揚州口音?」

胡月磕磕巴巴道︰「那年長的婦人說著一口十分流利的揚州話,倒是年少的那位,一直沒有開口說過話,小人還以為她是個啞巴呢。」

韓長暮又問︰「那你還記得那小婦人長什麼樣嗎?」

胡月點頭︰「小人記得。」

韓長暮招手︰「那你過來認認,看看是不是那小婦人。」

胡月頓時嚇了個踉蹌,驚恐搖頭︰「不,不,不必了,小人,又不記得了。」

韓長暮的目光一冷,淡淡問︰「果真不記得了麼?」

胡月嚇得一臉菜色,再也不敢多說半個字,慢騰騰的挪到尸身旁,猶猶豫豫的望了一眼。

只這一眼,他就連著嘔了好幾眼酸水出來,磕磕巴巴道︰「大,大人,這,這臉都毀成這樣了,小人,小人真的認不出。」

韓長暮也不欲再為難胡月,揮了揮手,讓他先站到一旁去了,隨後傾身去看孫英驗尸,饒有興致的問了一句︰「如何了?」

孫英的手又穩又利落,用來縫刀口的暗紅色絲線已經被剪開了大半,都放在一旁的盤子里。

而那道狹長的刀口,沒有了絲線的束縛後,終于緩慢的向兩側裂開了,露出里頭猩紅刺目的一片。

孫英將絲線完全剪開,刀口裂開,露出可以容納兩只拳頭的口子來。

他捏著一把精巧的銅鑷子,一手挑開刀口,一手探進月復內模索起來。

此時雖然天光極亮,可這天井中卻是光線暗淡,四周又無燈燭可用,他低下頭越湊越近,卻還是看不清楚月復內的情形。

姚杳嘆了口氣,將驗狀冊子塞給韓長暮,從袖子中取了一盞巴掌大的防風燈出來,引燃了舉到孫英面前。

韓長暮見了,微微一笑︰「姚參軍身上的稀罕玩意兒可真不少。」

孫英亦是笑了一聲︰「可不是麼,人家都說書中自有黃金屋,卑職看姚參軍是身上自有聚寶盆。」

姚杳沒好氣道︰「趕緊驗,廢話咋這麼多,一會兒燈就滅了。」

孫英嘿嘿一笑,借著那光亮,在月復內模索起來,語氣越發的低沉壓抑︰「大人,此人的確身懷六甲,只是胎兒不知所蹤了。」他聲音一頓,從月復內托出一塊血肉模糊的東西,擱在一旁的托盤里,沉聲道︰「這是胎盤,看胎盤的情況,那胎兒尚未足月,也就八個月左右。」

萬年縣仵作已經不敢在正眼打量孫英了,他的一雙手也驗過許多具尸首,但與此人相比,卻還是遠遠不及啊。

孫英萬般不解而可惜的搖搖頭,哀傷沉痛道︰「到底是什麼人如此殘忍,做出這種事情來,這胎兒即便取出來也活不成啊。」

韓長暮的情緒亦是沉的如同陰雲密布,搖了搖頭︰「若沒有別的異常,便將那刀口縫起來吧,好歹算是留個全尸。」

孫英點點頭,拿了銀針出來,穿針引線,針尖穿透皮肉,發出極輕微的滋啦聲。

眾人看著孫英捻熟的在皮肉上飛針走線,只覺得頭皮發麻,詭異不已。

何登樓狠狠的咽了口唾沫,捅了捅邊上已經看直了眼的安捕頭,低聲問︰「你說受了這麼大得罪,這人居然沒有掙扎,你說她得多能忍啊。」

「她不是能忍,她是中了迷藥。」孫英拿著棉條,從女子的鼻孔中沾了些東西出來,驗過之後擱在了盤子中,沉聲道︰「她中了分量極重的曼陀羅,整個人完全陷入任人宰割的昏迷中,幾乎感覺不到疼痛,自然也不會掙扎。」

安捕頭恍然大悟︰「難怪方才出去查問的捕快回來說,案發的時候,四周的鄰居都沒有听到什麼異常的聲響。」

韓長暮見姚杳半晌沒有說話,轉頭望著她,見她臉色發白,神情恍惚,心頭不禁一慌,急切問道︰「姚參軍,你,沒事吧?」

姚杳回過神來,遲疑道︰「大人,府里,那個,先天四肢無力的嬰兒。」

她話未完,但意思已經是再明顯不過了。

孫英也想到了那個孩子,縫好了刀口,一邊收拾針線,一邊悶聲道︰「確實有可能。」

驗到這里,已經基本沒有什麼遺漏之處了,姚杳提筆將這天井及死者都大概畫了下來,吹干了墨跡,夾在驗狀冊子里,一並交給了孫英。

前往趙三兒家里搜查的萬年縣衙役也趕了回來,各個神情沮喪,為首之人行禮道︰「捕頭,我們趕到時,趙三兒家里已經被人翻了個底兒朝天,那玉佩不見了。」

「不見了?」韓長暮臉色一沉,倏然轉身。

衙役抖了一下,頭深深的低了下來︰「是,趙三兒說他就將玉佩藏在床板的縫里了,想等著風頭過了再拿去賣掉,但是小人們趕到的時候,床褥子已經被人掀開了,床板也被劈開了,玉佩早不翼而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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