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回 代善

作者︰沐華五色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就在韓長暮二人听得入神之時,那琵琶聲突然就斷了,余音戛然而止。

韓長暮詫異的抬眼望住阮君,微微蹙眉,想到了書上果然所言非虛,這曲子終歸是殘本了。

拓跋伏允頗有幾分意猶未盡,雖然是殘本,但听來也格外不凡,他輕輕晃著腦袋,和和氣氣的笑道︰「阮娘子,可否再奏一曲。」

不待阮君說話,薛祿便臉色一變,在心底暗嘆了一聲壞了,便急急開口︰「公子,這教坊里不止有琵琶曲,還有旁的樂妓,小人都叫過來,給公子解悶兒。」

拓跋伏允也不惱,也沒看薛祿一眼,只笑望著阮君,遞過去一錠金子,和氣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冷意威脅︰「阮娘子,再奏一曲如何。」

阮君下意識的抱緊了琵琶,一雙眼眨也不眨,眼里沒有光,是一片虛無,聲音清越動人︰「二位大人恕罪,奴一日直奏一曲。」

听到這話,薛祿氣的要拍大腿,那可是金子啊,那一錠,足有二十兩。

拓跋伏允聞言愣了一下,轉瞬哈哈笑道︰「好,好,阮娘子既然有規矩,那某也不能壞了這規矩,明日,再請阮娘子奏曲。」

韓長暮也淡淡道︰「薛大人,那就換旁的樂妓來奏曲吧。」

薛祿頓時長舒了一口氣,趕緊犯了倔的阮君退了出去。

拓跋伏允像是真的對那阮君起了興致,一直盯著她的背影,連眼楮都沒眨一下。

韓長暮挑唇笑了笑,輕咳一聲道︰「伏允賢弟是真喜阮娘子的曲。」

拓跋伏允回過神,咧嘴一笑︰「還是大靖朝地大物博,人才輩出,吐谷渾可沒有人曲子奏的如此之好。」

他低下頭,笑望著身邊伺候的花娘,疑惑的詢問道︰「方才你說她生的極丑,可我看她的眉眼,並不丑啊。」

花娘掩口輕笑︰「大人,那是她把丑的地方給蓋住了。」

「哦,說來听听。」拓跋伏允兩眼放光,兩指托著花娘的下巴,微微抬起她的臉龐,笑問了一句。

花娘一臉羞澀,輕笑道︰「她的鼻子和臉龐,都被老鼠啃過,很嚇人的。」

拓跋伏允頓時意興闌珊,松開了花娘的下巴,自嘲的一笑︰「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能有多丑呢。」

韓長暮淡淡道︰「伏允賢弟是見過被砍得稀爛的臉的,自然不覺得丑陋了。」

兩個花娘隔空對視了一眼,隱約覺得後脊梁發寒,這兩位郎君,看起來風姿如玉,怎麼說起話來,這般慘無人道。

拓跋伏允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突然開口︰「听聞陛下要一同宴請兩個使團。」

韓長暮挑眉︰「國庫空虛,一起請省錢。」

拓跋伏允嘁了一聲,冷笑兩聲︰「是想看看我和那個蠢貨,誰能打得過誰吧。」

韓長暮詫異的哦了一聲,尾音挑的極高,用一種原來你知道的眼神望著他,淡淡道︰「那你覺得,誰能打得過誰。」

拓跋伏允的臉都黑了幾分,癟了癟嘴,報復似得在花娘身上模了一把,卻又啞然失笑︰「我要是不把他揍得下半生臥床不起,我就跟他姓。」

韓長暮神情不變,繼續淡淡道︰「直接打死多省事兒。」

拓跋伏允怒其不爭的嘆了口氣,連連搖頭︰「活該你孤獨終老,無趣,真無趣。」

正說著話,薛祿又帶著一波樂妓進來,撥弄了幾下,只換來了二人的一臉嫌棄。

現下的韓長暮和拓跋伏允,就像听慣了響遏行雲,讓他們再去听嘔啞嘲哳,他們如何听得下去。

只听了幾聲,拓跋伏允嫌吵,又把她們都給轟了出去,連賞銀都沒給上半文。

薛祿也覺得為難,這些樂妓雖不及阮君技藝精湛,但也是教坊中的翹楚,總不至于如此的不堪入耳吧。

拓跋伏允偏著頭,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笑眯眯的喊了薛祿一聲︰「薛大人。」

薛祿莫名的打了個寒噤,頓覺詭異,沒什麼好事在等著他。

果然拓跋伏允一語驚人︰「薛大人,阮君值多少銀子,我把她買了吧。」

薛祿一腦門子蒙,茫茫然道︰「大人,說什麼?」

韓長暮看不下去了,冷聲直白道︰「他想替阮君贖身。」

薛祿一臉苦笑︰「二位大人是知道的,教坊里都是官妓,是犯官家眷,沒有聖人旨意,是不可以贖身的。」

拓跋伏允望了望韓長暮︰「是嗎?」

韓長暮點頭︰「是。」

拓跋伏允失望的嘆了口氣,連著掏出兩錠一百兩金子拍在食案上︰「那行吧,那就等我求了聖人的旨意,再來給她贖身吧,這些金子給你,我給她贖身前,你就不可讓她伺候旁人了。」

「好說,好說。」薛祿滿眼都是金光燦燦,忙不迭的把兩錠金子收好,這會別說是不讓阮君伺候旁人,就算是讓他把阮君供起來,他也樂意。

又賠了幾個笑臉兒,薛祿就告退了,到後院休息去了。

他是教坊使,又不是管事媽媽,更不是小廝,不是什麼人都能讓他迎來送往的。

他剛歇了片刻,外頭便起了一陣吵嚷,吵得他頭疼欲裂,他正要發火,管事媽媽就推門而入,哭兮兮的嚷嚷起來︰「薛大人啊,您可要替奴做主啊。」

薛祿看著燈影下頭的那張臉,淚水沖開了白花花的脂粉,一道白一道黃,實在不堪入目的很,他嫌棄道︰「哭什麼哭,你又不是二八年華的小娘子,越哭越丑。」

管事媽媽被訓得一愣,打了個嗝兒,訕訕道︰「大人,有人點阮君的曲兒,她不肯去,奴在她听了半晌的難听話,又被郎君給賞了兩耳光,現下那人正往後頭沖呢。」

薛祿大驚失色,現如今,阮君可是個金疙瘩,踫不得傷不得的。

他一邊暗自月復誹,今日是個什麼日子,怎麼這麼多人點阮君,一邊套好衣服往外沖︰「來的是什麼人,攔下來沒有?」

管事媽媽道︰「來的是吐蕃的二王子,小廝們攔了,沒攔住啊。」

薛祿腳步一收,今兒是沖撞了什麼吧,怎麼淨來些惹不起的大佛。

他急匆匆的往外走,正與吐蕃二王子代善迎面撞上,他趕緊舌忝著笑臉兒扶住代善王子︰「王子,王子,殿下,阮君傷了手,今日不能奏曲了,小人給殿下選更好的,更好的伺候您。」

代善生的又高又壯,足足比薛祿大了一圈兒,皮膚微黑,眉眼粗獷,長得不算英俊,但勝在天圓地方,五官開闊,用大靖人的話講,這是大富大貴的皮相。

他說話聲音粗糙,一說話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就像有一把鈍刀,在石頭上來回摩擦,滋啦滋啦的。

「滾開,本王子剛剛還听到她奏的曲子了,這會就傷了手了,怎麼,你是看本王子好欺負嗎?」代善一巴掌把薛祿掀翻在地,徑直往後頭樂妓們的住處走去。

剛到手金子還熱乎著呢,薛祿一個咕嚕爬起來,抱住代善的腰,耳朵嗡嗡作響,陪著笑臉低聲下氣道︰「殿下,殿下,您高抬貴手,您抬抬手,阮君的傷要是加重了,以後就再也不能為殿下奏曲了。」

代善怒極反笑,一腳把薛祿踹了個跟斗,喋喋笑道︰「不能奏曲更好,那就讓本王子睡一下,本王子不嫌她丑。」

薛祿被踹的頭暈眼花,半天都爬不起來,眼看著代善走到了回廊下,管事媽媽扶起他,驚慌失措的絕望問道︰「薛大人,您快拿個主意啊,阮君那小蹄子倔得很,搞不好要鬧出人命來啊。」

鬧出人命,死個把官妓不算什麼,若是上了吐蕃王子,他可就沒命了。

薛祿心中一凜,被寒風吹了個透心涼,踉踉蹌蹌的追了上去,大聲疾呼道︰「殿下,殿下,妓子們住的都簡薄,您怎麼能貴腳踏賤地,小人給您安排個上好的雅間兒,親自把阮君送去服侍您,您想怎麼著都行。」

代善壯碩的身形一頓,反手就掐住了薛祿的脖頸,掐的他兩眼兒直翻,甕聲甕氣的笑道︰「此話當真,你別是誆本王子的吧。」

薛祿死死扒著代善布滿繭子的手,喘著粗氣,磕磕巴巴道︰「不,不,小人,小人不敢,不敢。」

代善把薛祿往地上一扔,轉身指著管事媽媽道︰「你帶路。」

看著管事媽媽把代善帶去了風閣,薛祿委頓在地,長長舒了一口氣,這命懸一線的滋味,打死他,他也不想再嘗一回了。

他朝旁邊的小廝招了招手,附耳幾句,小廝頓時轉身而走。

他這才扶著立柱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不多時,小廝拿著麻繩過來,二人一前一後走進夜色中。

靜謐的深夜里,響起一聲短促的尖叫,還沒有引起人的注意,便已經消散了。

薛祿和小廝抬著五花大綁的阮君,從夜色里走出來,一邊走,他一邊念叨︰「阮君啊,你可別怨我,今夜要是不如了代善王子的意,明日我就要血濺外教坊了,這些年我待你也不薄,你就權當心疼心疼我,報答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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