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陰差陽錯的她還是回來了,回到了這個原本就該是屬于她的世界之中。
也許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了一切,她注定是屬于這個世界的,所以不論她在何方最終都會回到這里。
「父親,我是你和殷雪的女兒,陸卿凌。」
這名字……許是他們一起取的吧。
怪不得當初所有人都不願意談及她母親是為何嫁給大將軍的,不過是因為在嫁給他時,大將軍就已經知道殷雪懷了即墨卿的孩子。
她堂堂一個官家千金,卻甘願下嫁。
不過只是想為自己的孩子謀求一個容身之所而已。
哪怕她知道,那具軀殼里的孩子的靈魂並不是她真正的孩子,母性的本能,她還是想要保護好那個孩子。
只可惜……到最後她還是被人害死了。
若非如此,她本該是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在這個世界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不然自己又怎麼會因緣際會的來到這里?
她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她以為自己父親早就死在了林之的手里,卻沒想到他竟然被關在了冥河底下,還變成了現在這個鬼樣子。
他看著那鐲子許久,眸中是念念不舍的情緒。
可他不認得陸卿凌,不認得自己的女兒了。
這是多麼可悲的事情,她一輩子都在渴望這些最普通不過的親情,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他不認得自己。
只認得那個鐲子。
陸卿凌背靠在冰冷的台階上,任由眼淚順著臉頰下滑。
她不知道即墨卿這個狀態還要持續多久,他身上的那些東西應該是用來捆綁和封印他的。
他很安靜,像個沒有感情的傀儡,他離開了手鐲,走到了祭祀台。
鐵鏈將他拖回去,繼續捆綁在上面。
陸卿凌在下面靜靜的望著,他低垂著頭,周圍安靜的只有自己的呼吸聲。
她緩緩上前,理順他的發絲,將他的本來面貌露了出來,然後握著他的手,靈力一點一點的輸送進去。
片刻之後,陸卿凌驚恐的後退,她渾身都在忍不住的發抖,嘴唇一陣發白。
他……果真是死了!
他不是活人!
他的體內包括所有的內髒都沒有了,空蕩蕩的,只剩下一副軀殼而已。
剎那間,陸卿凌燃起希望的心頓時被人凌遲處死。
他之所以能夠活動,不過是因為他身上的那些符咒罷了,他的體內還封印了一點他的神識,所以他才能認得那鐲子。
許是那鐲子在他的記憶中是非常重要的東西,所以即便在他成為傀儡之後,也依舊記得。
若非對她母親的愛刻到了骨子里,融到了血肉里。
陸卿凌捂著嘴,忍著哭聲一步一步的後退。
到底是誰把他變成這個樣子的?他不是神子嗎?明明身體流淌著神族的血脈,可為什麼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就在她剛剛慶幸自己的父親還沒有死的時候,心里那一點微弱將他便會正常人的希望都徹底破碎了。
她是多麼的希望即墨卿還是活著的,可他分明就是別人煉制出來的傀儡啊!
這世上除了林之,還會有誰將他變成這個樣子呢,明明他口口聲聲的告訴自己即墨卿已經死了。
明明沒有給她任何幻想的希望。
到底還是她輸了,她永遠都比不過林之那般會算計人心,也許林之早就想到了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他想到了自己會死,也想到了她有朝一日終會面對即墨卿。
屆時他們不是父女,而是要進行生死拼殺的仇人罷了!
林之啊林之,你算計了一輩子,把所有人都算計進去了,可他這般算計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報復神族嗎?
那也應該去算計神族啊,為什麼……要來算計她呢!
從當年在藏書閣見到她的第一面起,林之就已經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了吧。
如此深謀遠慮,陸卿凌自嘆不如。
她忍著心口的鈍痛,掌心火焰腎疼,灼熱的溫度將空氣都變得扭曲。
他陷入了沉睡,沒有攻擊她,這是陸卿凌銷毀他的最佳時機,如若不然等到有朝一日他破出冥河,死的只會是自己,以及更多無辜的人。
他是鬼魃,是被林之被迫練成的鬼魃,在這冥河底下吸收了無數怨鬼之氣,早就沒有了身為人的意識了。
那唯一的意識也僅僅停留在她母親留下的鐲子上罷了。
火光一點一點的照亮即墨卿的臉,陸卿凌看見他的臉是那樣的安詳。
他從未抱過和親吻自己的孩子,許是連自己女兒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要用這火將他焚燒在此嗎?
陸卿凌不知道,她也于心不忍。
她的內心在掙扎,掌心的火越燒越旺,這火是鐲子自帶的,這能力也是鐲子賦予她的。
如今她要用這鐲子的能力燒死自己的親生父親,這種疼痛和折磨無異于是將她架在了火上炙烤。
「真可惜,至今你都不能听見我喚你一聲父親。」
陸卿凌苦笑一聲,滿心滿眼都是苦澀。
如果有可能,她寧願從未來過這個世界,寧願在那個世界一個人孤獨到老,也總好過如今這般備受煎熬。
掌心火焰熄滅,陸卿凌踮起腳尖,捧著他的臉,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再擁抱著他。
說︰「林之要讓我親手殺了您,我又于心何忍呢?」
「該來的總會來,至少您如今還是被困在冥河底下的,若是有朝一日,鬼魃現世,再殺您也不遲。」
陸卿凌到底是舍不得殺他的,哪怕只是貪戀這個軀殼帶給她那麼一點點屬于父親的溫情,那畢竟是她從未擁有過的東西。
就讓它在這個世界上多停留一會兒吧。
陸卿凌緩緩後退,最後再看了他一眼,高舉手中虛空劍,手中捏絕。
口中念念有詞。
「破!」
一聲厲喝落下,光亮如同一道巨大的天幕一般,豁口的光亮瘋狂的擁擠進來,陸卿凌心里一喜,連忙飛身而上。
卻又在瞬間被彈了回來,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身下的地板被赫然砸出了一個巨坑,飛塵沒入口鼻,她捂著胸口劇烈的咳嗽著,豁口飛快關閉,周遭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