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門前終于又恢復了寧靜。
勸退百姓還算不難，勸退太學生才讓趙桓差點崩潰。
那種殷切期盼、滿含熾熱的眼神，都快趕上一見鐘情了。
說實話，他有點害怕，怕自己會讓他們失望，到時自己沒臉見人。
「殿下！這尸體有問題！」
劉慧娘的話讓趙桓的目光轉到了地上。
劉慧娘、宿良、宿義等人已經把尸體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
陳麗卿這個女暴龍，翻弄尸體好似翻曬幾條咸魚，竟然沒有一點不適應。
剛才殺人時，好像也說她最興奮。
簡直就是個女版李逵！
幸虧真李逵走了，不然有那對板斧在，場面要比這血腥的多。
守衛宣德門的大內侍衛也出來了兩個，一臉嚴肅地遠遠看著。
「殿下請看！」
劉慧娘讓人把四具尸體全都翻了過來，指著尸體背後說道︰「四具尸體，背後兩胛都有奇怪的印記，模樣和大小都一樣！」
趙桓挨個看過去，果然都有一模一樣的印記，而且說不上來是什麼形狀，不是花鳥魚獸中的任何一種，倒像是某種奇怪的符號。
他很想直到這符號代表著什麼意思，但劉慧娘既然都說是「奇怪的印記」了，那就證明她也是第一次見。
再看向其他人，基本都是一臉懵逼，只有劉慧娘沉思不語。
「你想到了什麼？」
趙桓小聲問道。
劉慧娘看了看周圍，視線在兩個大內侍衛身上略微頓了頓，隨即立刻移開。
「沒有！殿下，還是先把尸體交給開封府吧，這里畢竟是宣德門，放這里不妥！」
這倒是。
不過，憑什麼小爺被刺殺了還要乖乖等開封府的人來？
開封府不應該給自己一個交代嗎？
趙桓向不遠處的大內侍衛道︰「你們兩個，等開封府的人來處理尸體！本太子還有要事要做，不能在這里久待！」
不等那兩人回答，趙桓揮了揮手帶著眾人就往東走。
「還有！」趙桓回頭，「告訴開封府，當街遭到刺殺，本太子很害怕！非常非常害怕！」
趙桓邊走邊搖頭。
「開封府的人都是豬嗎？都這麼半天了也不見來人，指望他們維持治安，本太子五條命也都沒了！」
官員不稱職，一樣要淘汰，不比貪贓枉法好到哪里去。
太子宮，正名叫做慶寧宮，位于紫宸殿正東，挨著皇宮的東大門——東華門，這也正是趙桓把約定地點定到東華門的原因。
但慶寧宮畢竟是在大內，劉慧娘等人現在還是白身，進不去慶寧宮，趙桓必須先把他們的太子侍衛的身份解決了才行。
當然，辦這事還得樂和或者宋清去最好，其他人都不合適。
繞過皇宮東南角，走不幾個街口就是東華門。
或許剛才有很多人見到趙桓的緣故，一路走來，有不少人遠遠地沖著他抱拳鞠躬，以示恭敬，趙桓也不拖大，不停地向兩邊也抱拳還禮，短短的路程，以他現在的實力，兩臂都有些微微發酸。
不過，仍然得堅持。
這是大宋百姓對自己的尊敬，在三個月之前是很難想象得到的，自己得珍惜。
「殿下，沒想到您現在這麼受東京百姓愛戴！我覺得像您這樣的人，今後完全可以吃飯不給錢。」
一句話，把趙桓內心的氣氛破壞殆盡，趙桓嘆了口氣，不轉身都知道說話的是宿義。
兩個嘴巴長了翅膀的家伙，說出來的話滿天飛！
旁邊劉慧娘笑著接道︰「這話本來沒錯！但百姓們的愛戴也是有條件的，如果殿下順應民心誅滅了奸黨，今後別說殿下吃飯不用給錢，我們也不用給錢，給了錢也沒人要！」
「但若殿下處理的結果不能讓東京百姓滿意，估計今後咱們出門，大家就只有白眼相待了！所以，不要錢的飯哪有那麼好吃！」
「那干脆直接殺了算了！反正他們做的事，滿門抄斬都不為過！」宿義道。
劉慧娘看了一眼趙桓，趙桓正笑眯眯地盯著正前方，有一群人正在路邊等著他們。
「直接殺了他們其實是便宜他們了，殿下是想要給他們定罪，把他們做過的錯事全都翻出來，只有這樣才算真正對得起天下百姓。」
「先不說了，咱們的老朋友又來了！」
宿良宿義撇了撇嘴︰「誰跟他們是朋友？哪有他們那樣對待朋友的？你知道那幾天我們受了多少苦嗎？」
「就是！太苦了！不是被關進柴房，就是在被人壓著去柴房的路上！我們哥倆什麼時候遭過這樣的罪？這樣的朋友不交也罷！」
劉慧娘笑笑︰「當時畢竟份數敵我雙方，而且他們也並沒有怎麼為難你們兩個。有道是不打不相識，今後同在一個屋檐下，若還這般斗氣，就不怕別人笑話你們兄弟小氣？」
「笑話就笑話！」宿義嘟囔道，「這輩子難道還少了被人笑話……」
說話間，趙桓距離那群人已經不足一丈。
「楊沂中，十八個人竟然全到了，難道他們七個身上的傷都好了嗎？」
趙桓又走了幾步，與楊沂中面對面，忍不住露出笑容。
「今天日子比較特殊，兄弟們知道要見太子殿下，都不願意落下！」
楊沂中平靜地說道，隨後整了整衣袖，莊重地單膝跪地。
他這一跪，後面的十七人也都跪了下來，其中的七個傷員明顯行動還有些不便，被其他人扶著艱難地跪倒在地。
「楊沂中、楚大為、成大官、孫小五、鐘靖、楊秋、楊汜中……特來投靠太子殿下，願為殿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若有違背，天誅地滅！」
「本太子收了！」
趙桓大聲道，「楊無敵楊老令公的後裔哪有不收的道理！各位快快請起！」
楊沂中終于到手了！
北斗七將就差一個李彥仙。
趙桓心中的開心，眼角隱隱的淚花可以作證。
「只是，你們讓本太子等太久了，一直到我火燒眉毛、急需用人的時候才出現！不過還好，雖然等得久了些，但總算不晚！」
趙桓扶起楊沂中，解珍解寶等人見狀忙去扶起其他人。
周圍的百姓見此情景，已是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甚至還有人拍手叫好。
「前面東華門外就是朱氏酒樓，剛好大家都還沒有用飯，本太子請客，大家同去飽餐一頓！」
趙桓抓住楊沂中的小臂，破開人群就往前走。
從趙桓手上傳來的力道，楊沂中很明確的感受到了趙桓激動的程度。
雖然他也是高手，不過這力道已經讓楊沂中隱隱作痛了。
太子殿下您對我太好了！
當然了，這並不影響他內心的感動。
朱氏酒樓，朱富好言把二樓的客人勸道一樓，把整個二樓留給了趙桓，三十多人熱熱鬧鬧坐了個滿堂。
觥籌交錯，推杯換盞，談天說地，互道俠義，滿場笑聲不停。
「楊戩必死無疑，你心里需有準備！」
趙桓、楊沂中、解珍、謝寶四人坐了一桌，趙桓對楊沂中道。
「說起來，楊戩雖然處處針對我，讓我對他恨之入骨，但在我心里他最大的罪過在于兼並東京周圍百姓的田地，讓數千人流離失所，更是給李岩打了個十分惡劣的榜樣！這樣的罪過，我無法放過他！」
「而且我听說楊戩手上還有不少人命，很多都是無辜百姓！」
楊沂中正色道︰「這個結局原本就是我想要的，太子殿下盡管法辦！我楊家只有一個請求，那就是讓楊戩得到他應有的懲罰，盡可能不少任何一條罪過，也不多任何形式的冤枉！」
「這個請求對于其他人來說，想要做到可能十分困難，但我爺爺和我父親都給我來信，讓我拜求殿下盡可能做到！」
「當然，有些事情沒有證據，也是沒奈何的事！」
趙桓點了點頭，這個要求不過分，甚至還有些讓趙桓欣賞。
不愧是楊門忠良，連私下里的請求都是讓自己嚴格遵照國法。
「楊家的請求本太子答應了！」
趙桓語氣一轉道︰「當然我還有另外一個要求。確切來說也不能說是要求，只能算是請求吧！」
「殿下請說！」
「我希望你們楊家能夠盡最大力量支持我！」
趙桓道。
「我要的這種支持不是名義上的支持，也不是讓你們楊家支持我做太子，我不會要求楊家改變自己的原則！」
「我是希望楊家在戰場上能夠听我調遣，將來有一天你爺爺或者你父親收到了本太子的信，能夠毫不猶豫地照著去做！」
楊沂中猶豫了。
他听明白了趙桓的意思。
趙桓話中之意可不是要一個簡簡單單的人情。
相反，能讓趙桓如此莊重地提出來，或許到時候會面臨非常復雜的情勢。
也許會與朝廷的命令相沖突。
這關乎到的是家族的命運，他的確無法回答。
「我也並不是讓你現在回答，這個答案或許只有你爺爺才能給！」
趙桓看出了楊沂中的猶豫，心中還是嘆息了一聲。
家！國！天下！
這世上，終歸家族的利益至上！
這天下之所以亂，也是亂在此處。
「多謝殿諒！」
楊沂中面有愧色。
「楊家作何抉擇我雖然無法保證，但楊沂中在此發誓，今生今世唯殿下之命是從，即便未來與父祖的命令相違背，楊沂中仍然毫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