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硝肉

荒原苦寒,一年有大半的時間都是冬季,在這里生存的野蠻人,無論男女,都生得精悍結實,吃得苦耐得冷,常年的游獵生活造就了辛辣猛烈的尚武之風,可以說每個野蠻人男子都是一個天生的好戰士。

一個野蠻人戰士可以輕松擊敗三個弗撒人,一百個野蠻人戰士與一百個弗撒人就變成了勢均力敵,如果是千人以上規模的戰斗,野蠻人便要落入下風。這里有裝備落後的原因,更多的是野蠻人軍隊大多沒有經過嚴格的訓練,號令松弛,打仗就是一窩蜂的各自為戰,憑的是戰士個人的勇武,無法發揮出群體的戰力。

張五哥讓哈什練兵的用意,就是要凝聚隊伍的軍心,做到令行禁止,戰則一往無前,退則有條不紊,總之就是要改變野蠻人散亂的作風,打造一支紀律森嚴的精銳之師。不過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野蠻人听不得長篇大論的道理,要是讓張五哥親自來練兵,以他心慈面軟的性格,說不定就要搞個亂七八糟。

不過對于一個上位者來說,能做到‘善將將’就可以,大可不必‘善將兵’。張五哥選用哈什來帶領隊伍,算是瞎貓踫死耗子,找對了人。哈什性格剛猛,本身勇力超群,雖然對張五哥的軍姿隊列訓練大法不甚理解,不過執行起來卻是一絲不苟,甚至是有些殘暴。

經過一個多月的訓練,雖說有一些倒霉蛋被揍得不輕,可整個隊伍的精氣神也是煥然一新,隱隱流露出一些精銳之師的氣質來。哈什從底層選上來的小隊長和中隊長,因為身份地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對他自然是忠心耿耿,因而這軍權也就牢牢的抓在了哈什的手中,自然張五哥的地位也就更加的穩固了,一些聖奚陵部落和聖羽真侯部落的長老貴族就算是以前有什麼異樣心思,現在見到大勢已去,也是老老實實的效忠偉大的圖騰之子。

這一日,張五哥閑極無聊,便頂著北風煙雪來到訓練場地查看,遠遠的就看到一排排的地窨子,全是用粗大的原木搭建,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上面覆蓋著雙層的駝鹿皮毛,通風的煙道用石板砌成,一陣陣的白煙從煙道中涌出,在呼嘯的寒風中倏忽飄散,全然沒有那種扶搖直上的炊煙裊裊。

原來荒原上的冬天苦寒,勇士們若是露天飲食,剛烤好的肉一會兒就變成了冰坨子,雖說野蠻人不忌諱冷食,可要是頓頓如此,勇士們難免便要生病,這體魄自然也是會瘦弱。自從張五哥接納了舍里和蘇蘇,大長老奎山儼然就成了圖騰之子的親族,雖然目前兩個女孩還是完璧之身,不過在野蠻人看來,早晚都是張五哥的人。決定腦袋,奎山自然對張五哥是鞠躬盡瘁,在他的主持下,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修造了三十多間大半截埋在地下的地窨子,勇士們輪流在暖烘烘的地窨子里用餐,在冰天雪地之中,還能每頓都吃上熱乎乎的肉食,自然是人人高興,這訓練的熱情也是格外的高漲。

訓練場的大門處,嘎拉正帶著一小隊的勇士把守著,見到張五哥之後,先是一愣,然後全部五體投地的跪下行禮。

張五哥直入直出,竟然沒有一個人阻攔,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從小就听說過列寧與衛兵的故事,偉大的導師因為沒有通行證,便被一個小小的衛兵阻擋在外,任是誰說請也不放行。按照他的預想,應該有一個忠勇的野蠻人阻擋他才對,訓練場又不是菜市場,不可能誰都能進入。

張五哥踱步回來,讓大家都起身,對嘎拉問道︰「哈什是怎樣交代你們的,難道訓練場人人都可以進入麼?」

嘎拉听張五哥語氣不善,連忙點頭哈腰的說道︰「哈什說了,外人一根頭發也不準放入,否則就砍了我們的腦袋。」

「那你們怎麼還放我進來?」張五哥疑惑的問道。

嘎拉說道︰「哈什說我們要听他的號令,他要听圖騰之子的號令,歸根到底,我們都是圖騰之子的獵犬,對圖騰之子不能有絲毫的違逆。所以您親自前來,我們自然也就不能阻擋。」

張五哥听了之後,心想哈什這貨看著蠢笨,說話辦事還挺有章法,于是便不追究,在嘎拉的陪同下走進了訓練場,只見一個人影也沒有,還沒有等他發問,嘎拉就說道︰「今天哈什帶著大家伙獵熊去了,他說光在家里練不行,還得走出去看看真本事,每個小隊都得打到一只老熊,否則就罰吃一個月的鹿尾巴。」

野蠻人吃駝鹿肉,頭和四肢的肉要敬獻給長者,脊背的肉由勇士食用,胸月復和內髒歸婦孺食用,鹿尾巴全是肥膩膩的白肉,是給犯了過錯的人準備的。其實鹿尾巴肥厚熱補,在寒冷的冬天吃上一頓鹿尾巴,一整天都不會冷,不過卻是有很重的腥臊之氣,不習慣的人吃了後一發入魂,習慣的人卻是甘之若飴。

「帶我去吃飯的地方看看!」

張五哥記得重生前當民兵的時候,每逢上面的人下來視察,必要和民兵同吃同睡,他當然也要東施效顰一番。

下了七八級台階,只覺得光線一暗,便進入了地窨子,粗大的原木支撐起屋頂,室內點著火盆暖烘烘的,凍得僵硬的軀體一下子便舒展了開,要多舒服便有多舒服。

一排排的原木拼成飯桌整整齊齊的,一個個木墩子被當做椅子顯得結實厚重。張五哥用手指四處模了模,觸手處都是一塵不染,不由得點了點頭。

幾個鼻青臉腫的野蠻人正在打掃衛生,不過行走之前多有不便,看起來似乎遭到了暴擊,張五哥逮住一個問道︰「大家伙都去打獵了,你怎麼不去?」

野蠻人臉一紅,說道︰「我們都是犯了錯,被打過軍棍的,哈什罰我們打掃衛生,這幾天不必參加訓練。」

張五哥問道︰「你犯了什麼錯,要被打軍棍。」

野蠻人委屈的說道︰「那天哈什在當眾訓話,我實在忍不住放了一個屁,哈什說我不守規矩,就打了我二十軍棍。」

張五哥哈哈大笑,說道︰「那你放屁可夠響亮的,哈什說話那麼大的嗓門,都沒蓋住你放屁的聲音。」

野蠻人說道︰「其實是我運氣不好,我忍了好長時間,正好哈什說得口干舌燥要喝水的時候,我一個沒忍住就放了出來,正好被哈什抓個正著。」

張五哥說道︰「就因為放個屁,就被打了二十軍棍,你服氣不服氣?」

野蠻人說道︰「本來是有些不服氣的,可是哈什對誰都一樣,任是什麼人犯錯都是嚴懲不貸,大家見他公平,便也就沒什麼牢騷話。況且訓練雖然嚴一些,可這伙食真是不賴,每天的肉食管夠,就是不讓喝酒,有些難熬。」

「不讓喝酒是對的,都喝得醉醺醺還怎麼訓練?我記得哈什嗜酒如命,他不許你們飲酒,他自己有偷著喝酒麼?」

嘎拉說道︰「哈什定下來的規矩,他自己從來都是遵守的。他有時候犯了酒癮,就自己打自己的嘴巴,有時候早上看到他兩邊臉都腫了起來,我們便知道他是昨晚犯了酒癮。」

張五哥聞听之後,對哈什倒是有幾分佩服,這貨對自己還真狠,能把酒癮給戒了的都是狠人,張五哥最近對于喝酒漸入佳境,每天不喝上一皮囊的鹿女乃酒就難以入睡,要是讓他一下子把酒給戒了,還真的很難做到。

「哈什平時是跟你們一起吃飯,還是自己單獨吃小灶?」

嘎拉說道︰「哈什向來和大家一樣飲食,他胃口又好,也不挑剔食物,大家都服氣他這一點。以往長老家的崽子做統領,都是帶著女奴服侍,從來不和我們一起吃飯。」

張五哥和嘎拉正聊著,哈什帶領著狩獵的隊伍返了回來,今天收成不錯,打了幾十只老熊,都用雪橇拉著帶了回來。

哈什听說張五哥親自來視察,連忙來拜見,地窨子里面本來暖烘烘的,可哈什走進來後,身上帶著的煞氣像風霜一樣嚴寒,幾個正打掃衛生的野蠻人都呆立不動,就連愛說愛笑的嘎拉也嚴肅了起來。

張五哥當胸捶了哈什一拳,打得他倒退了兩步,卻是又穩穩的站定。張五哥見哈什處變不驚,大大的有長進,不由得高興起來,說道︰「听說你去打獵了,我正肚子餓,有什麼野味只管做好了端上來,我要大吃一頓。」

哈什連忙說道︰「今天一共打了五十二只大熊,這附近的熊都被我們殺光了,我這就讓人給圖騰之子煮熊肉。」又吩咐嘎拉說道︰「你帶人去安排,一刻之後便要開飯。」

嘎拉為難的說道︰「熊肉不好煮,一刻的時間太短,恐怕煮不熟,兩刻時間還差不多。」

哈什臉一沉,說道︰「圖騰之子餓了,誰敢讓他老人家久等?一刻時間就是一刻時間,要是沒有煮熟,小心挨我的軍棍!」

嘎拉見哈什發火,再也不敢言語,連忙帶著人挑了一只兩歲左右的公熊,正是肉質肥美,剝皮之後,在脊背上切下來幾大塊熊肉,白花花的肥膘足有一掌的厚度,扔進了一個大號的石鍋之中,用旺火猛煮了起來。

負責燒火的是個老年野蠻人,帶著一個十歲的孫子幫他的忙,對嘎拉說道︰「冬天老熊趴在樹洞里睡覺,血肉不活動都收緊了,最是不好煮。要想煮的好吃,是要講究火候的,全用快火,這肉就不爛糊,要全用慢火,肉就沒有嚼勁。」

嘎拉心里著急,就說道︰「哈什發了話,一刻鐘就上肉,誰敢不從?要是耽誤了,不但你我,就是你這個小孫子,也得挨軍棍!」

老年野蠻人聞听之後,對孫子說道︰「加一勺子白霜,快!」

原來他所說的白霜就是硝,荒原上雖然貧瘠,卻是富產硫磺、硝石之類的礦藏,煮肉時加入適量的硝,會使肉質變得脆女敕,而且也會加快煮熟的速度。

小孫子聞听之後,卻哭喪著臉說道︰「爺爺,裝硝的皮袋子的進了雪水,我看不能用了,就都給丟掉了。」

老年野蠻人聞听之後,甩手就是一個嘴巴,又叫道︰「月兌褲子,尿!」

小孫子二話不說,月兌了褲子就是一泡童子尿,尿在了沸騰的石鍋中。

嘎拉已經是嚇得目瞪口呆,老年野蠻人神秘的一笑,說道︰「人的尿里有硝,這熊肉加了硝,一刻鐘準能煮熟,只求你不要告訴哈什。」

嘎拉想了想,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也就默不作聲。

過了一陣子,熊肉出鍋,張五哥一嘗之下,便大加贊嘆,果然是鮮香脆女敕,味道一絕,又夸獎哈什令行禁止,帶出的勇士也是盡心盡力。

于是上下歡喜,嘎拉在暗中默默的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