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地牢里面的景象

南紹大牢,向來是城里面最為冷清的地方,除了現在地牢的「李呈央」,也就最西北角上那一溜牢房羈押了些犯人。估計不是因為挨著隔壁的府衙而沾了點人氣,早就要被南紹城里的人們所遺忘。

所以大牢里的衙役捕快,除了值更的外,多數平日便躲在捕房里面並不露面,雖然喝酒是不敢的,但是偶爾模兩把小牌的日子還是過得輕松愜意。

像今日這般小心翼翼的一溜腦袋擠在房門口,大氣也不敢出的向著院落的大門口張望,倒也像極了那些被關在牢房里的人犯。

那個叫做蘇成的毛頭小子個頭最小,只能半蹲著被夾在那些腦袋的最下方,時間長了便有些手腳酸麻,只是他又實在舍不得從這個最好的位置退出去,于是只好撅著稍許扭動了兩下當作活絡身子,一邊憋著嗓子低聲問道,「黎頭兒,你說那李真姑娘不會真有什麼問題吧?」

雖然看不出李真具體的年紀,但是比自己大上一輪總是沒問題的。認請楚這一點的毛頭小伙並沒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只是單純的仰慕與喜歡。和對面的兩位大人比起來,他自然更多的希望能夠站在李真這一邊。

只是听著剛才幾人的對話,蘇成隱約之間覺得事情的進展未必像自己想像的那般簡單。

賈和法那個胖子蘇成是知道的,不學無術,仗著家里有幾個小錢,整日里招搖過市,雖然也從沒做過什麼仗勢欺人的不法事,卻也讓人怎麼都喜歡不起來。可若就是因為幾句污言穢語,便被李真姑娘用了不知什麼手段逼瘋了,卻也太過于激烈了。

黎二方嘆了口氣,拍了拍蘇成的手背,示意他莫再操心,看著便是。

此時大牢門口的對話已經告一段落。三個人保持之前的姿勢已經有好一段時間,仿佛隨著他們之間的空氣一起凝固了一般。

李真低頭看著自己裙擺下微露出來的繡鞋,和鞋尖上踩伏的一根青苗。她踮著足尖用力的碾了幾碾,直到那根遭了無妄之災的小草連同剛探出來的苗尖都變成了一坨綠泥,這才抬起頭來,微有些不耐煩的說道,「道理說完了,現在可以把路讓開了麼?」

馬邗只作沒听見,雙手背在身後,鼻孔朝天的斜覷著李真,一副多言無益先來打上一架的嘴臉。

倒是古遠池一邊算計著動手的勝算究竟有幾何,一邊盤算著「三師」向來結伴而行,既然琴師李真到了南紹,只怕畫師、藥師也離此不遠,如此輕易的與這三個成名已久的凶人結下梁子,實在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想到這里,古遠池微微後退了一步,向著一旁側開身子,只是他身材清瘦,和馬邗站在一起的時候沒有留意,此刻才發現這讓路與否和自己實際上並沒有什麼關系,馬邗一個人就把這半扇門堵了個七七八八。

嗯?!

馬邗瞪著那雙銅鈴大的眼楮斜過來,對于自己盟友的臨陣逃月兌,滿臉的不爽。

古遠池略有些心虛,側在一邊只將視線投往遠處,假裝正在欣賞牆角的數枝海棠,一邊小聲勸說道,「這位李姑娘過來彈個琴,人家結束了要走,我們攔著作甚。就算賈家二房那位的事情和她有關,說起來也不關我們兄弟倆的事。」

馬邗極為不滿的冷哼了一聲,卻並沒有立刻讓開身子的意思,一邊埋怨道,「老馬,這妖女好好的跑這兒來彈什麼琴,我總覺得蹊蹺得很,就算不先把她留下來問個究竟,也總得查探一番吧?」

「那邊兒的幾位,你們派個人去看看那個李呈央怎麼樣了。可別給個妖女謀害了還不知道。」未等古遠池答應,馬邗自個兒向著捕房那邊一眾人等揮了揮手,遠遠的喊道。

古遠池眉心突的一跳。卻見李真正望著腳下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看那神情似乎並不關心馬邗突然之間提出的要求。

那邊黎二方高聲應了一聲好,低下頭對蘇成道,「你跑得快,下去看上一看。」

「牛尾兒下去了這麼久了,這麼久也沒有個音信。」黎二方自言自語道,想著之前下去送飯的捕快,按著時辰也早該回來了才是,更別說剛才彈琴搞出的聲響,地牢下又不隔音,怎麼也該冒個頭看看熱鬧才是。

想到這里,他一把拉回正要出門的蘇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叮囑道,「小心點。」

蘇成應了聲,一路小跑著出了捕房。

眾人遠遠的望著蘇成趴在洞口呼喊了幾聲,見得沒有回應,這才反身從那在地面上的礦洞口爬了下去,不知為何心里都有些緊張。

古遠池嘆了口氣,手指微一用力,從衣服襟擺上撕下片布條,分成兩塊用力捏成了團塞在自己耳朵里。他瞅了瞅滿臉詫異的馬邗,挑了挑眉,示意馬邗也跟著他一起做。

馬邗嘴里嘟噥了幾聲,大概是拗不過古遠池擠眉弄眼的反復示意,只好探身過去,準備順著古遠池剛才撕開的口子,再扯塊布條下來,然後有樣學樣的填在自己耳朵里。

只是明顯馬邗有些發力過猛,隨著呲啦一聲布帛撕裂的聲響,只見從古遠池的腰際向下,連同整片下擺都被順勢扯翻了開去,長長的拖在地上。

古遠池怒目相向,擺了一個明顯不是什麼好詞的口型。

你怎麼不扯自己的衣服?

馬邗面露尷尬的彎下腰,胡亂揀了兩片布塞在耳內,又將那些多余的布料索性全部撕扯下來扔在一邊,這才直起腰朝著古遠池憨直一笑。

相對于古遠池時刻警惕台階下的李真突然發難,李真倒是一臉平靜,她不置可否望著兩人的舉動,微微側過頭,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蜿曲向下通往地牢深處的礦道,從某種設計上來說倒像是個特別粗大的傳聲筒,底下但凡有什麼聲響,在平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眾人听著蘇成一邊大聲呼叫著牛尾兒,一邊踩著踏踏作響的腳步聲一路下行。不消片刻,算著時間應該已經到了地牢所在,只是不知為何地下突然安靜了起來。

就在眾人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麼的時候,一聲極為夸張甚至有些扭曲的尖叫聲從地面之下陡然響起,聲音里面充滿了驚惶與無可言喻的害怕,也不知是看到了什麼可怖的場景。

馬邗反握著劍柄的手掌微微收緊,身形微微左傾,保證自己可以在第一時間拔劍在手。

古遠池臉上苦意更濃,在心底暗自哀嚎了一聲,終于不再把注意力停留在自己破爛的襟擺上,而是左手虛攥成拳,再徐徐張開的時候,便見一件微微發黃的陣盤懸停在他的手心之上。

李真微微一笑,用腳尖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著小石子兒,臉上漸漸清冷。

地牢里面驚怖的叫聲和雜亂的腳步聲還在繼續,過一會兒,便見得蘇成渾身上下血跡斑斑的從洞口探出手頭來。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洞外的新鮮空氣,布滿汗水的臉上的肌肉不停的抽動著,顯得格外的驚惶不安。

早已奔過去等在洞口的幾名捕快,手忙腳亂的把人給拉上來平放在地上,黎二方一手扶起蘇成,一邊拍著後背給他順氣,一邊急切的問道,「下面,下面究竟發生了什麼,牛尾兒呢,他怎麼沒有上來。」

「全死了,全都死了。」蘇成顯然還沒有從驚恐中緩過神來,他兩眼直勾勾的望著前方,喃喃自語道,「全是血,血,血!」

「李呈央和牛尾兒都死了?他們是怎麼死的?」黎二方身子驟然一僵,沉聲喝道。

卻見蘇成像是被驚到一般,猛的伸出手去,向著前方胡亂抓了一氣,一邊用力掙扎一邊聲嘶力竭的喊了起來,「沒有人!全是肉,全是血!!!」

黎二方反手一掌劈在蘇成的脖頸上,扶著少年像濕泥一般軟倒的身體緩緩躺平在地上。也不知道蘇成倒底見到了什麼,竟然驚怖到有若瘋魔的地步,若任由他心神過于激蕩,只怕後面本元受損,所以黎二方果斷的將其打暈,一邊安排同僚接手看護,一邊準備親自下洞看個究竟。

「有什麼好看的,我說與你們听就是了。回頭你若不信,再下去親眼望上一眼便是。」沒見李真回頭,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知曉身後發生的事情,只听到她悠悠的聲音隨風飄來,清淡平和,不帶一絲煙火氣,像是說著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我倒是真不知道里面還有一個人,枉死在里面還真是可惜了。人生無常吶!」李真蹙起眉尖搖了搖頭,顯得極是惋惜。她頓了一頓之後,又接著往下說道,「里面的人自然是死得不能更死了,全身血肉盡除,飛濺得倒處都是,只留一具骨架在那兒。也不知道這樣算不算留了全尸。」

「我勸你們不要去看了,不然若是嚇成我這位小相好那般,可就不好了。」李真搖了搖頭,像是親眼望見了那般場景一般,臉上表情顯得很是嫌惡。「我很早以前見過一次,真的是惡心得好幾天都吃不下飯。」

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微皺的鼻尖小巧挺拔,別有一番韻味。然後她轉過身來,對著古遠池和馬邗半蹲行禮,清冷的聲音里面像是沒有一絲的情感。

「看完了?那就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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