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宏偉的人生目標

江離神識落在湖畔,環視四周之下,臉上頓時露出了大為驚訝的神情。

遠處那方絕壁原本是這個世界的邊界,此刻竟得以望見它的全貌,原來背靠著的竟是一座小山頭,山上郁郁蒼翠,唯有這一面像是被刀切了一般,山石嶙峋有若鬼斧神工。更遠處還有低矮的山谷,茂密的叢林里長滿了密密麻麻的雜草,一條條細長的藤蔓從雜草中鑽出來,圍繞著樹干攀緣而上,幾朵粉白色花朵在枝葉掩映中盛開。

小飛劍滿意的看著這個鄉巴佬露出極為震驚的神色,在空中盤旋了幾圈方才落下,洋洋得意的問道,「如何?」

只是一個簽筒上的氣運,便能演化出識海中如此大的一片天地,還能說如何?即便這一切如此生動的呈現在自己的面前,江離還是不敢完全相信自己的眼楮,他極為用力的咽了口口水,這才用好容易壓低的聲音嘶啞著感慨道,「這可比正常修行快多了!」

自己日夜苦修勤勉不息,也只能靠著水磨功夫一點一滴的拓展識海,何嘗見過這等高歌猛進一日千里的速度是。若照這樣下去,豈不是不消幾個月,自己就可以妥妥的稱霸劍閣,拳打貓師叔,腳打七長老,再然後就坐等著飛升仙界了?

眼見著江離目射呆光神情痴傻尤自在一邊憨憨的笑,小飛劍顯得極為滿意。人生在世,總得有點追求不是,雖說貓師叔何其無辜,但一想著要去毆打七七那個彪悍女人,小劍靈光是想上一想,便覺得混身充滿了干勁。

它繞到江離的面前,使勁撲騰了兩下,滿是鼓勵的囔道,「對,就是這麼快。」

江離被心中突然竄起的叫聲嚇了一跳,還沒來及說上兩句,卻听小飛劍滿是期待的道,「所以接下來,我們的目標是……」

它頓了一頓,以極為高亢的聲調宣布道,「搞到足夠多的,和造化氣運有關的寶物!越!多!越!好!!」

不遠處,坡頂上小苗努力揮著新生出的一片女敕葉,迎風招展,頻頻點頭附和不已。

江離目瞪口呆,想著這侏小苗質本純樸,果然是和小劍靈呆久了,近墨者黑這話可是說得一點沒錯。

只是自己的境界如此下去,只怕立時就要突破五品的桎棝了,江離仔細感受了下識海中盈滿欲破的感覺,不免有些擔心的問道,「只是如此依仗外力提升修為,只怕不利境界穩固,難稱圓滿,到將來結嬰之時心魔作祟,卻又如何是好。」

「你又不像曹如那般逆天,寧願壓著境界也要去追求圓滿。就你那點資質,要是每一品都要求小圓滿,只怕這輩子都到不了元嬰境,更別談望見什麼心魔了。」小劍靈毫不掩飾的嗤笑著,待得笑了一陣,卻又覺得有些不妥,擔心江離太受打擊,這才消停下來,指著那顆得意舞動的小苗,寬慰道,「有這方世界幫你細細提煉,轉化精純,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更不消說我這小樹兄弟,還有能耐慢慢消化其中蘊含的道意法則,轉化成這個世界的一部分。」小飛劍飛到那株小苗身畔,極為熱絡的蹭了又蹭,這才指著那枚新生的女敕葉,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道,「看到沒,這就是我小樹兄弟的本事,將來我再幫襯一二,結上個道果也不是不可能。」

樹枝彎垂,葉片無風自動,輕拂劍身沙沙作響,顯得極為得意高興。

江離望著這前不久還因為偷吃而結仇的死對頭,現在竟然兄弟相稱,同聲共氣好得像是穿了一條褲子,不禁大為訝異。倒是看這一劍一樹如此篤定不似虛言,這才心中稍許安定,心頭那些心思便又熱絡了幾分,只是悵嘆道,「可此些寶物,終是得來不易啊。」

自然不易,不然哪來的富貴險中求。

一人一劍遙向對望一眼,眼中幽光四射,只恨不能樹下擊掌為誓。

小飛劍見著江離竟如此上進,不禁大為滿意。想著李興霖當年喝醒李呈央的話語,不由得搖頭晃腦有樣學樣的道,「大好男兒,整日修煉算什麼本事,可就算沒有本事,氣運寶物可見識過沒有?」

「……」

——————

入夜後,山谷中的風會漸漸靜下來。

灌木草叢中小蟲子在竊竊私語,偶有小動物打鬧游戲時的悉索作響。一兩聲夜鳥驚啼回響在樹木深處,接著又是一片寂靜。雲上的月芽兒按時出現,就像自上古至今的每一天一樣。只是每一天出現的大小與角度都略有偏斜,只有那些精擅天文歷法的人才能知曉其中的規律,或能從中窺望出一些不為世人所知的秘密。

道觀的老道長披著件單衣,站在後殿前的石凳旁,他並沒有仰頭望月,而是雙眼微眯看著東南邊最亮的一顆星星。

月照青衣,顯得格外清冷。

許謐緊了緊自己的衣襟。他早已習慣了在立春過後便換掉厚袍,只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格外的有些畏寒。

「老道長,看了得有一個時辰了吧,春寒入骨,不如一起進來烤烤火吧。」

一道渾厚的聲音自後殿丹房中傳出,帶著濃郁的漠北草原口音。

許謐頭都沒有回一下,只是望著天際默不作聲。即便听得背後的聲音又催了一遍,也沒有舍得挪開自己的眼神,只是惱火的說道,「好好畫你的畫,要是少了一幅,我打斷你的狗腿。」

「喲,都凍成這樣了,火氣還這麼大。」丹房里面的那位見不領情,倒也沒再堅持,只是用漠北土話低聲嘟囔了幾句,听那語氣料想不是什麼好言善語。

許謐听不懂,便只當未曾听見,樂得清靜。他遠望著那顆本不該如此明亮的星辰出現在偏南方向,浮想上午時分那個少年的面目,眼眸中不禁閃過一道異樣的神色。因為上午發生的事情,他一天的心境都極其的低落,捎帶著還有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擔憂惶恐。竟是直到晚上才漸漸平復下來,這才慢慢回想起那支上午少年搖出的簽來。

與我道門有緣?

只怕是孽緣罷!

還沒有來得及接著這點端倪再往下細加推演,竹簽居然炸了?

許謐憑著卓絕的記憶努力回想著簽毀前那一瞬間的變化,臉上微微露出些許困惑的表情,想著既然看似與道門有益,又何以那顆星辰流落在南天道外獨放光華?

「老道士你魔怔了啊。」丹房里面的聲音顯得極為郁悶,甕聲甕氣的道,「不就是一個破簽筒子,當成啥稀罕寶貝了。再說又關老子啥事兒啊,要不是你把我薅回來,現在我早不知道去哪邊快活了。」

許謐微微嘆了口氣,向著蒼穹之上遙望了一眼,這才將拂塵掛在肘上,用力的搓了搓冰涼的雙手,轉身往丹房里面緩步走去。

丹房里面明顯比外面要暖上好多,丹爐厚重的頂蓋被隨意的擱在牆角。爐里面胡亂扔了些炭木, 啪作響燒得正旺,竟是臨時充當了烤火的工具。坐在一邊蒲團上的道士佝僂著背,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奮筆作畫。他的身上落滿了墨漬和顏料的暈染,早已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顏色,連發髻和胡梢間都粘結著各色油泥,顯得極為邋遢。

許謐活了大半輩子,沒有見過也未曾想過會有落筆如此如此飛快的畫師。已經完成的畫稿隨意的擺放在地上,此刻竟快鋪滿了半間屋子。

許謐道長小心邁過那些畫稿,一路見著這些畫作雖是匆忙所作,倒是濃墨淡彩的恰到好處,無論花鳥人獸俱都栩栩如生躍然紙上,心中總算稍有慰籍,想著也算自己及時止損,不止于血虧到家。

倒是此刻听聞那火工道人猶自哼哼唧唧,許謐不由得吹胡子瞪眼,伸出一個巴掌晃了晃,罵道,「瞎了狗眼的東西,什麼叫做破簽筒子!老道告訴你,整個道門里面,就這樣的破簽筒子,都不會超過這個數。」

說到動情處,許謐低眉耷眼,硬是擠下兩行濁淚,在一臉皺褶中蜿蜒流淌。看得那火工道人心驚膽戰,手中畫筆一抖,慌忙低頭看時卻見畫面中央已是落了點朱砂色的顏料。

那火工道人提筆空中,哀嘆道,「一直以為自己最怕見女人哭,哪曾想活了大半輩子,反倒發現你這老道士哭起來更人。」

「別哭別哭,大不了我不睡覺了,再多送你幾幅。」火工道人埋下頭去,只是略一思索,便自下筆不停,寥寥幾筆便將那個朱砂色點勾勒成一個赤發小鬼,又在上方描畫了一個手持桃劍的捉鬼道人,一身正氣凜然偏生面相悲憫。

好一幅天師道人捉鬼圖。

許謐道人抹著老淚,還不忘偷眼看了一眼畫紙,見這幅險些半道而廢的圖稿竟然化腐朽為神奇,不由得大為贊嘆,加上想著又憑空討了些便宜,竟然臉上難得的露出了絲笑意,只是隨即想到這些哪彌補得了今日損失之萬一,不由得又悲從心來,拖了個蒲團坐在地上頓足捶胸。

「你這個殺千刀的,老道我可是真被你害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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