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街。
一處油餅店內。
于氏的弟弟于正正在店里,手里搓著面粉。
不過,看他的樣子,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面粉團掉在了地上,都渾然不知。
「大郎,面粉掉了!」一個穿著布衣的老太太,在一旁提醒道。
于正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將面粉團撿起。
老太太開口道︰「你這是咋了,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心神不寧的。」
「額,可能是昨夜沒休息好。」
于正將手中的面團放在砧板上,看了眼門外,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旋即。
他又看了看還在忙活的老太太,開口道︰「娘,您也累了一天了,就別幫我了,坐下休息吧。」
老太太扶了扶腰,開口道︰「娘沒事,你不是要買新房了麼,娘肯定得多幫襯幫襯。」
于正開口道︰「這八字還沒一撇呢。」
老太太開口道︰「你姐不是說會給錢你嘛,是不是出啥事了?」
于正嘆了口氣,有些不耐道︰「沒事,娘你就別問了!」
他的話音剛落。
沈杰等一眾捕快,便氣勢洶洶的進了店里。
于正看著沈杰等人,面色先是一白,而後很快恢復常態。
他勉強露出笑意,開口道︰「幾位官爺,這是要買油餅麼?」
沈杰冷冷開口道︰「你小子,心理素質倒是不錯啊,殺了人,還能心安理得的賣油餅!」
于正听到沈杰的話,面色陡然一變,顫聲道︰「官、官爺是不是搞錯了,小的一直安分守己,怎麼可能殺人啊。」
老太太也嚇了一跳,趕忙道︰「是啊,官爺,我家大郎從小連雞都不敢殺,怎麼敢殺人的,官爺,您肯定是搞錯了。」
沈杰冷哼一聲,看向與正道︰「我問你,昨夜戍時七刻,你在哪里?!」
于正咽了口口水︰「小、小的那個時候,收拾了一下店鋪,便回家去了。」
「可有人證?!」沈杰繼續問道。
「我、我可以為我家大郎作證,昨夜大郎回家後,就再也沒有出去過了。」老太太在一旁道。
沈杰冷冷道︰「親屬之間,作證無效,小子,我勸你最好還是老實點,免得受皮肉之苦,你姐姐可是什麼都交代了。」
「官、官爺在說什麼,小的听不懂。」于正身子微微發抖。
沈杰開口道︰「那我就說清楚一點,昨夜戍時七刻,你伙同你姐姐,在家中謀害了你的姐夫林顯貴,而後,又故意偽造現場,栽贓陷害給王癩子,只可惜,你們百密一疏,我們在林顯貴的衣袖內,發現一粒帶血的紐扣,經查實,正是你姐姐身上的,在我們的逼問下,你姐姐也坦白了作案的全過程!」
說著,他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葉輕舟。
葉輕舟緩步走出,將帶血的紐扣,丟在了桌上,開口道︰
「你姐姐已經交代了,你為了謀奪林顯貴的財產,才一手策劃了這樁殺人案,她只不過是被逼無奈,才成了你的幫凶。」
「她還提供了你殺人的一些罪證,不然我們也不會上門來捉拿你了!」
「如果她所說屬實的話,按照大景刑法,你必定是要凌遲,甚至罪誅三族。」
「現在,人證物證俱在,你想抵賴也抵賴不了,你還是想想,該怎麼減輕罪責吧。」
「老實交代的話,還不至于牽扯到家人,想想你這年邁的老母親,你真的想看到她被你連累,一同問斬麼?!」
最後一句話。
葉輕舟動用了內力催動,傳到于正的耳中,只感覺振聾發聵!
于正嚇得一抖,雙眼失神,顫顫巍巍的跌坐在凳子上。
「不、不是這樣的,人是我姐姐殺的,我只是幫她把林顯貴給抱住,官爺,你一定要相信我,人真的不是我殺的!」
葉輕舟听到這話,心中登時放松下來。
只要撬開了于正的嘴,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沈杰也是有些不可思議的看了眼葉輕舟。
心說,這也行?!
他本來還對葉輕舟的計劃保持懷疑。
沒想到,竟然這麼順利就成功了。
這于正也太不經嚇了,只是稍微詐了詐,就坦白了。
葉輕舟對此,倒是並不驚訝。
其實這種破案手法,在現代也是經常使用的。
將犯罪嫌疑人分開審訊,結合已知的線索,不停的給犯罪嫌疑人的心理施加壓力。
從而迫使犯罪嫌疑人主動交代作案過程。
葉輕舟已經找到足夠多的證據,證明于正和命案有關。
再通過一些專業的審訊術語,逼他認罪倒也不是難事。
畢竟——
于正是個良民,對于審訊根本毫無抵抗力。
老太太不可思議的看著于正,哀嚎一聲︰「娃啊,你咋能做這種蠢事啊,老天爺啊!」
說著,兩眼一閉,一口氣沒提上來,暈了過去。
「娘……」于正連忙上前攙扶。
沈杰淡淡開口道︰「去個人,找個大夫過來,于正留下,老老實實的交代作案過程!」
他也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自然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就放棄對于正的審問。
很快。
于正便一臉死灰色的交代了犯案的過程。
過程倒也簡單。
其實就是于正想要買新房娶媳婦,但是手里還差錢,于是就去問姐姐于氏,看能不能借一點。
然而。
這件事剛好被林顯貴知曉。
林顯貴對此堅決不同意。
還表示,要是看到于氏借錢,就直接將其給休了!
一直以來,林顯貴對于于家就有很大的成見。
主要是早年間,他在追求于氏時,于母嫌他太窮,所以對他百般刁難。
還說若是籌不夠三十兩銀子的彩禮,就將于氏嫁給城里的一個有錢員外。
好在林顯貴最後東拼西湊,終于湊足了三十兩銀子,這才把于氏娶過門。
之後。
林顯貴做起了絲綢生意,而且越做越大,成為了渭水城有名的富豪。
然而。
于母卻貪得無厭,一直讓于氏從林顯貴這里拿錢,補貼家用。
這油餅店就是于氏從林顯貴這里拿的錢開起來的。
于氏三番兩次偷偷拿錢給娘家,再加上她一直懷不上小孩,這讓林顯貴心中生出了芥蒂。
這次听到于正又來借錢買新房,這才直接爆發。
對此,于正心中既憤恨又無奈。
畢竟,錢都掌握在林顯貴這里,林顯貴不同意,那這事基本就泡湯了。
沒曾想。
隔天。
林顯貴的弟弟林顯平就主動找到他,說只要他幫忙除掉林顯貴,那麼他就可以借錢給他買新房。
于正想著沒有新房,自己就娶不上好不容易談上的媳婦。
于是,鬼迷心竅就答應了下來。
兩人就設計了一出謀害林顯貴的計劃。
首先。
林顯平先是讓于正藏身在林顯貴的臥室的櫃子後。
再由于氏將林顯貴帶到臥室。
于正則是趁著兩人行魚水之歡時,從櫃子後出來,掏出匕首偷襲林顯貴。
可誰曾想,還是發生了意外。
在行凶過程中,遭到了林顯貴的激烈反抗。
兩人從臥室打到客廳。
最後于正從後面抱住林顯貴,于氏則拿匕首,將林顯貴刺死!
隔天。
林顯平故意將錢放在王癩子家不遠處,讓他撿到。
再在王癩子家附近,將行凶的衣物燒毀,把匕首掩埋在地底。
然後在張濤等人調查之時,故意將話題引到王癩子這里。
這樣就能成功栽贓給王癩子了。
因為,林顯平算準了王癩子的僥幸心理。
這麼大一筆錢,王癩子肯定不會報官,而是會選擇私藏。
沈杰听著于正的講述,蹙了蹙眉頭︰「沒想到,這林顯平竟然也參與了!」
葉輕舟倒是絲毫不意外。
他早就猜到了林顯平也參與了作案。
所以,他在林府的時候,才會詢問林顯平是否習過武。
得知林顯平曾經習過武後,他才放棄了林顯平是凶手的想法。
因為,林顯平若是習過武,那麼林顯貴顯然不可能有反抗的余地。
之後調查也得知。
林顯平當晚和朋友在酒樓喝酒,有充足的不在場證據。
他或許也考慮到了官府會懷疑他,所以才借于正的手來殺林顯貴。
至于這王癩子,估模著也是他提前物色好的。
沈杰看向葉輕舟道︰「輕舟,咱們是不是可以去抓人了。」
葉輕舟點點頭︰「最好通知張捕頭過來。」
他們直接去拿人,而不通知張濤的話。
若是案子破了,張濤臉上肯定無光。
該讓的功勞還是得讓的。
小半個時辰後。
張濤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
「恁你娘,真是沒想到,老子差點被這林顯平擺了一道,待會看我怎麼炮制他!」
張濤也沒想過,有人竟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花樣。
他差點就被人當槍使了!
沈杰笑呵呵道︰「多虧了輕舟,只是略施小計,就讓這于正坦白了。」
張濤同樣拍了拍葉輕舟的肩膀︰「小舟,干得不錯,你果然沒讓我失望,有我當年的風範!」
葉輕舟笑了笑︰「多虧了張大哥借人給我,不然我也沒辦法這麼快就找到真凶,還有杰哥他們,都出了不少力。」
他自然不會將功勞全攬下來。
這樣做,不僅自己討不了好,還會得罪沈杰他們。
沈杰等人听到葉輕舟的話,也是露出笑意。
雖然葉輕舟並非是捕快,不過他們能听葉輕舟的話,一來是因為葉輕舟確實有能力,二來則是因為葉輕舟為人處世都讓他們很舒服,一點也沒有少年的傲氣。
「走吧,動身,捉凶!」張濤大手一揮。
數刻鐘後。
一行人便浩浩湯湯的入了林府。
此刻。
林顯貴和于氏听到動靜,快步從大廳走了出來。
當看到張濤等人時。
林顯貴神色先是一怔,而後恢復常色,開口道︰「張捕頭,您怎麼親自過來了,莫非那王癩子已經招了?」
張濤冷哼一聲︰「招是招了,不過可不是王癩子招了,把人給我帶上來!」
很快。
沈杰就提著于正走進了院子。
林顯平看到于正,面色陡然一變,眼珠轉動了起來。
于正見自己的姐姐安然無恙,也露出一絲訝異。
旋即,臉色變成了死灰,他知道自己是被騙了。
只不過,現在說什麼都為時已晚。
他已經承認了自己的罪行,如果不把林顯平二人供出來,那他可能真的會被凌遲處死!
張濤開口道︰「于正已經把你們合謀殺死林顯貴的事情全部招了,你們還有什麼要說的!」
林顯平連忙道︰「大人,您不能听信他一面之詞啊,我怎麼會害自己的大哥的。」
張濤冷哼一聲︰「現在證據確鑿,由不得你抵賴,有什麼話,回衙門再說吧,來人,把人給我拿下!」
一群捕快,直接上前,抓捕于氏和林顯平。
然而——
就在其中一個捕快靠近林顯平時。
林顯平伸手猛地一拍,直接將捕快打的吐血後退。
旋即。
他腳步快速移動,身形如鬼魅一般,就要跳出院牆。
「好厲害的輕功。」張濤見此,眼中露出訝異的神色。
這林顯平,竟然還藏拙了!
眼看著林顯平就要逃之夭夭,一只手卻搭住了林顯平的肩膀。
「你要跑哪去?」葉輕舟淡淡開口道。
「你,什麼時候……」林顯平嚇了一跳。
他苦練了多年的輕功,即使是三流武者,都未必趕得上他。
眼前這少年,是什麼時候靠近過來的?
沒有多想。
林顯平手掌呈蛇形,體內內力狂涌,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朝著葉輕舟的咽喉轟了過去。
陣陣破空聲,猛的響徹而起。
「小舟,小心!」張濤神色一變。
林顯平的這一擊,已經達到了四流武者的水準,顯然不是葉輕舟可以抵擋的。
不過。
葉輕舟面對這一記蛇拳,神色卻絲毫不變,同樣猛的轟出一拳。
轟!
拳掌相撞。
下一刻。
一聲慘叫響起。
林顯平的手臂響起陣陣骨裂聲,直接倒地哀嚎起來。
張濤等人見此,神色俱都一怔。
什麼時候,輕舟變得這麼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