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周延儒的請求,老朱微微眯起了雙眼。
周延儒一直以來都想要削減錦衣衛巡查緝捕的權力,此時他開口發難,必定是做實錦衣衛濫用職權之事。
畢竟是能坐到首輔的人,對于周延儒的能力,老朱沒有絲毫懷疑,所以他此時有心擔心裴綸有些應付不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的計劃可能就要落空,總不能到最後讓他自己直接掀桌子吧,若是那樣的話就有點麻煩了。
可現在周延儒上來只是問幾句話,自己也不好說不讓他問。
所以老朱遲疑了片刻,然後看向裴綸,直接開口問道︰「裴綸是吧,周閣老要問你一些問題,你怎麼說?」
根據老朱從情報中了解的信息,裴綸此人心思極為縝密,若是他願意回答周延儒,那說明他心中有把握。
若是他找借口拒絕了周延儒,那就說明他沒有把握。
而若是他拒絕的話,那自己也就沒有必要管什麼計劃了,直接掀桌子就是。
想到這里,老朱眼楮里露出一抹凶光,效果差點就差點,自己堂堂一國之主,掀個桌子怎麼了,還給他們臉了。
「回陛下,臣願意接受首輔大人的問詢。」
好在裴綸並沒有讓老朱失望,他先是回答了老朱的問話,在得到允許之後,他轉過頭不卑不亢的看向周延儒,開口問道︰「不知首輔大人想要問些什麼?」
看著回話的裴綸,周延儒心中微微有些失望,雖然他對丁修和裴綸兩人並不了解,但從他對兩人的觀察來看,裴綸顯然要比丁修穩重多了。
所以他原先是想開口詢問丁修的,可現在老朱都已經說了是問裴綸,他再問丁修就有些不合適了。
不過雖然有些失望,但他卻也沒有太多擔心,左右不過是一個毛頭小子而已,他在官場浮沉這麼多年了,總不至于連他都對付不了。
想到此處,周延儒直接開口問道︰「裴總旗,本官想知道,你們今日究竟是為何去抓人的?」
說實話,今天的事發太過突然了,周延儒壓根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被挾裹過來了,雖然這事很符合他的利益,可問題是什麼都不知道就變成這樣了,他也很懵。
所以他問這個問題就是想搞清楚,局面好好的,錦衣衛為什麼會突然抓人殺人,是不是有人在算計他。
「回首輔大人,下官並非是去抓人,而是因為有人私自調用京營士卒,我們去查探。」
看著好像一無所知的周延儒,裴綸心中微微有些意外,但對于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所以他直接開口道︰「我們原本只是奉命請那幾位大人去錦衣衛配合調查,但沒想到幾位大人居然直接出手反抗。」
「下官覺得,這里面一定有什麼重大隱情,不過我等不敢留手。」
「嗯?私自調用京營士卒?」
周延儒听到這話心中猛然一驚,私自調用京營士卒這可是謀反的大罪?莫非是有人看時局不穩想要做些什麼?
是什麼人如此大膽,難道他們瘋了不成?
周延儒剛準備思索到底是什麼人才會這麼做的時候,突然怔了一下,因為他想到就憑王琮那幾個人,絕對做不到調用京營士卒這麼大的事,就算是真的有人想要造反,也絕對不會找王琮他們那些人。
反應過來的周延儒瞬間就明白了,自己被眼前這個小子給帶進溝里去了。
什麼調用京營士卒,那分明是借用京營的士卒修繕府邸。
借用跟調用,那完全是兩碼事,因為借用充其量只不過是求人辦事,最多修繕一下府邸,根本沒有對那些士卒的指揮權。
而調用才是真正的調動兵馬,那才是真正的死罪,這兩者的性質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周延儒不由得在心中暗罵一聲裴綸這小子奸詐,居然在這里跟他偷換概念,差點把他都給繞進去了。
不過這樣一來,周延儒也算是明白東廠和錦衣衛的目標究竟是誰了。
佔用京營士卒,再加上李邦華正在整頓京營,所以這事明顯就是沖著這些把持京營的勛貴去的。
想到這里,周延儒微不可查的側目看了一眼躲在人群中的襄城伯李國楨,難怪李邦華今日沒來,難怪李國楨他們今天鼓動的這麼起勁,原來是刀要砍到他們身上了,所以他們才會著急。
不過想通歸想通,周延儒卻並沒有退縮的意思。
若是平常時候,看著這些勛貴倒霉,他會很開心,但現在是削弱錦衣衛的大好時機,所以就算是會順便幫這些勛貴渡過一劫他也認了。
所以他沉思片刻,直接便開口說道︰「裴總旗,借用京營士卒修繕府邸雖然有些逾制,但這並非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
「而私自調用京營士卒,那可是謀反的大罪,本官想知道,你有確鑿的證據嗎?就敢說這種話?」
「首輔大人見諒,這話並非是下官說的,而是王琮王大人說的。」
裴綸對此早有準備,他直接掏出了自己無常簿,開口說道︰「下官這里有詳細記錄,還請首輔大人過目。」
錦衣衛的記事簿類似于口供記錄,這玩意一般是不能瞎記的,所以一般情況下可信度還是蠻高的。
只是讓周延儒有些不解的是,王琮居然會這麼白痴?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他也敢說?
周延儒有些難以置信的接過了裴綸的無常簿,但只是翻了兩頁之後,他的眉頭瞬間就皺了起來。
作為文官領袖,極為擅長春秋筆法的周延儒,只是一眼就看出來了,裴綸這孫子記無常簿,用的大多都是春秋筆法。
對他有用的,詳細記載,對他沒用的一筆帶過,同樣都是一件事,經他這麼一寫,完全是兩個性質!
周延儒根本就不用看完無常簿就知道,王琮那白痴肯定是被裴綸套話了,然後才被記上去的,這份無常簿,根本就沒有任何參考意義。
「你這記錄……」
周延儒看著這份無常簿,想說些什麼,但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過了好一會,才開口說道︰「爾等連官員都敢殺,所以本官信不過你的記錄。」
「你說這話是王琮說的,可有其他證據?」
「有啊。」
裴綸點了點頭,開口說道︰「下官所帶去的數百名同僚,皆可為下官作證。」
「同為錦衣衛,怎可作證。」
周延儒搖了搖頭,此事只能現在在這里解決,他沒有時間去挨個審問那些錦衣衛,而且看皇帝的態度,也不可能給他審問錦衣衛的機會的。
因此在裴綸說只有錦衣衛能作證的時候,場上的局面一時陷入了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