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修羅場

天政帝當朝宣布瑤光公主謀反罪名子虛烏有,並解封公主府,釋放公主府奴僕的消息傳遍大街小巷。

「你說什麼!」林楚楚听完侍女打探的消息,臉氣得扭曲,牽動傷口,又痛得面部抽筋。

侍女鵪鶉一般低著頭,背脊抖了抖,生怕被遷怒。

「慕長歡那個賤人!」

林楚楚氣急敗壞,抬手就擲出手邊杯盞, 里啪啦破碎聲響起。

飛濺的瓷片鋒利無比,侍女戰栗著卻不敢躲,任由碎瓷劃破衣裙,甚至扎入小腿。

她疼得倒抽一口涼氣,也不敢發出一絲申吟。

侍女後頸泛寒,林小姐教訓下人的血腥手段還歷歷在目。

如今最好的結果便是林小姐砸盡性了,而自己還尚有一口氣。

忽然。

一道帶著不可思議語氣的男聲響起。

「楚楚,你在干什麼!」

林楚楚听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舉起茶壺的手一僵,臉色難看極了。

而蕭平關難以置信眼前的一幕。

印象中溫潤賢淑的楚楚竟然惡意將易碎品往下人身上砸,滿臉的瘋狂偏執,全然沒有在他面前的乖巧可人。

這一瞬間,他忽然想起那日沈故淵不中听的一句話。

難道自己真的是傻子嗎?

蕭平關神色復雜。

林楚楚暫時想不到應對之策,只得尷尬地放下茶壺,又裝溫聲讓侍女退下。

後者一臉劫後余生的神情,連滾帶爬地離開房間,甚至忘了給蕭平關請安。

見狀,蕭平關眼眸更加幽微復雜。

是怎麼樣的恐懼,才能讓侍女……

他突然感覺眼前的林楚楚格外陌生,蕭平關自嘲一笑,又或者他從來沒有了解過真正的林楚楚。

「蕭哥哥……」林楚楚心頭一慌,總感覺無形之中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這種改變讓她恐慌。

蕭平關臉色平靜,語調沒有起伏,「楚楚,我再最後給你一次坦白的機會。」

林楚楚見到他嚴肅無比的態度,她身體緊繃,心慌意亂。

但蕭平關還在接著說。

「坦白所有的事,包括你為什麼指控慕長歡,又對慕長歡究竟做了什麼。」

「慕長歡慕長歡慕長歡!」林楚楚被刺激到了,眼底瘋魔般滲透血紅,癲狂得毫不掩飾,「你就知道在乎慕長歡!」

蕭平關見她不對勁,不由皺眉。

林楚楚可顧不了這麼多,她笑得淒厲又毒怨,走上前,「你蕭平關什麼時候這麼關心過我林楚楚!」

「是,」林楚楚聲音提了幾度,尖細刺耳無比,「她慕長歡是尊貴無比的長公主,我林楚楚比不得!」

「沒想到你蕭平關就是這樣一個愛慕權勢地位的小人!」

林楚楚罵紅眼了,口無遮攔。

蕭平關罕見不耐煩了,莫名被扣一頂帽子,還是蠻不講理那種,誰受得了。

「既然你不願意說,那我們倆人情誼至此。」

他不喜胡攪蠻纏,干淨利落一錘定音。

「你收拾一下,一會我派人送你回府。」

昨日林楚楚心虛得很,直接賴上蕭平關,撒性子不願回去,蕭平關不忍心拒絕,就讓她留宿英國府,還通知林府派來幾個侍女,生怕林楚楚住得不習慣了。

此刻見到與昨日溫柔體貼截然不同的冷酷無情,林楚楚怕了。

「不不不,蕭哥哥,楚楚錯了!」林楚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點都看不出不久前她指著蕭平關鼻子罵的威風。

「松手。」蕭平關瞥了眼死死拉著自己左手的林楚楚。

「我錯了,蕭哥哥,我說!我說!」林楚楚徹底沒有尊嚴地祈求,哭得紅腫的眼楮直直看著蕭平關,聲音啞得可憐。

「如今我們已經恩斷義絕,我也對這些事沒了興趣。」

蕭平關可謂殘忍地直接掰開對方扣得死緊的手。

嬌弱女子的力道哪抵得過常年征戰沙場的男子。

「不不不——!」

林楚楚尖叫地搖頭,用盡全身力氣,甚至指甲在蕭平關手臂刮出道道紅痕。

但這都無濟于事。

蕭平關看了眼被甩開跌倒在地的林楚楚,心底還是存有一絲絲心疼。

往日矜貴乖巧的青梅竹馬,如今瘋瘋癲癲狼狽如此,這種落差一言難盡。

「你好自為之。」

蕭平關無聲嘆了口氣,扔下這句話,轉身去吩咐下人。

在被推開的那一刻,林楚楚臉色灰敗,發簪青絲混亂交錯,臉上淚痕道道映襯著傷痕,整個人如同失去生機,一動不動呆坐在地。

可仔細看,又能察覺她些許呆滯的眼眸翻騰著滔天駭人的恨意。

慕!長!歡!

我林楚楚就算化作厲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而另一邊,慕長歡風風光光回公主府,不過身後還跟了一個小尾巴。

「沈大人,這就不用再送了吧。」慕長歡下了步輦,扭頭對正準備下馬的某人說道。

「公主殿下這麼見外不合適。」沈故淵笑了笑,「不請臣進府坐坐?」

慕長歡月復誹,這人臉皮真是越來越厚了。

可她沒發現,自己埋怨的語氣有一絲竊喜。

「公主府提供的可全是錦衣玉食,」慕長歡挑眉,「本公主害怕兩袖清風的沈大人回去後從奢入儉難。」

沈故淵听前半句還一頭霧水,這後半句一出,他笑意明顯。

「那臣就此一直住下可好?」

這回輪到慕長歡一愣,她來來回回看了沈故淵好幾眼,耳根不自覺泛紅。

沈故淵見狀得寸進尺,不顧在場的震驚到目不轉楮盯著兩人的奴才們,他湊近幾分。

「沈某听說公主在府里養面首,不知臣有沒有資格取而代之?」

鼻間突然嗅到優雅的君子蘭香氣,慕長歡心跳撲通撲通,而後听清沈故淵的話,臉騰一下全紅了。

他……他這是在調戲自己嗎?

慕長歡舌頭都捋不順了。

居高臨下看著如此模樣的慕長歡,沈故淵眼眸微暗,喉結不自覺滾動一下。

兩人之間曖昧氛圍逐漸升溫。

而白雲司一出府門準備迎接慕長歡,就被眼前一幕刺得生疼。

「沈大人自降身份當面首豈不論未天下笑柄?」

向來溫吞的白雲司此情此景也忍不住出口刻薄。

被打斷的沈故淵面色不爽,慕長歡則是驚訝道︰「你怎麼回來了?」

很明顯,慕長歡無心的一句話,又給白雲司本就堵的內心添了一把火。

可慕長歡是真的沒想到。

試問已經全然暴露武功的白雲司,完全沒必要繼續在她面前繼續裝倌伶。

雖然搞不清白雲司的目的,但是慕長歡真的以為他會借此機會一走了之。

「公主殿下是認為在下不該回來嗎?」白雲司咬牙,面上卻一副顧影自憐,好似被始亂終棄。

慕長歡一時接不上話。

「他是誰?」沈故淵狹長眼眸微眯,心中有答案,卻想听慕長歡說一遍。

語氣中隱約有賭氣的成分。

「他……他,」慕長歡尷尬地組織一下措辭,心一橫說了實話,「本公主見他有天人之姿,就收入……」

在沈故淵的注視下,慕長歡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消失。

這一幕似曾相識,但是一股濃烈的火藥味卻是從未見過的。

白雲司還未為長歡夸自己天人之姿高興,就見慕長歡氣勢越來越弱。

他哪能不知道為什麼。

手中紙扇玉柄差點被白雲司捏碎,長公主心悅沈故淵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誰不知道當場瑤光公主一見鐘情沈故淵,不惜冒犯龍顏,也要保下他。

昔日當耳旁風的傳聞如今好似一根刺,狠狠扎在白雲司心中,不上不下,悶痛叢生。

白雲司神色晦暗不明,在無人看見處打了一個手勢。

沈故淵看著自顧看風景,企圖擺月兌尷尬的慕長歡,他眼底有了笑意,但仍舊看白雲司不順眼,剛想開口嘲諷幾句。

突然胸口一痛,沈故淵瞳孔放大,胸腔一陣綿密的絞痛,渾身血液好似逆流,他額間瞬間冷汗直冒,強大的自制讓勉強維持常態。

這不像余毒發作!

他大腦飛速運作,隱隱感覺自己的癥狀像極了苗疆的蠱蟲作祟。

慕長歡見沈故淵遲遲未言,試探看了眼,發現他臉有異色。

「怎麼了?是哪里不舒服嗎?」

沈故淵心有顧慮,躲開慕長歡關切的動作,用最後一絲力氣強撐道︰「臣還有要事,就不陪公主殿下了。」

語罷,他不忍心看慕長歡的神色,一把側身上馬,疾蹄而去。

帶起一陣清風,吹亂了慕長歡伸手的衣袖下擺。

呆呆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慕長歡恍惚之間有一種回到前世被沈故淵棄之如敝屣的時候。

他走得也是如此干淨利落。

慕長歡說不受傷是假的,驕傲如她好不容易爬出龜殼想和沈故淵重新來過,但現實劈頭蓋臉打醒了她。

白雲司見沈故淵離去,眼眸閃過一絲滿意,而後看見慕長歡落寞的背影,卻心有不甘。

「長歡,我……」

「本公主乏了。」慕長歡沒心情理會旁的,平靜地說完,便徑直回房,連頭也沒回。

她現在心里亂得很,只想靜靜。

慕長歡的擦肩而過,讓白雲司笑容僵住,再完美的溫潤都維持不住了。

為什麼!

他看向慕長歡的背影充滿執念,紙扇生生被內力震碎。

為什麼對沈故淵這麼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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