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七十三章 範鎮

作者︰二子從周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阿骨打欣喜莫名,沒有想到自己的興州寶弓入了遼人手里還有回來的時候,趕緊接過,對耶律延禧大為奉承。

趙孝奕不禁好笑,張節度說女直人性子憨直,看來是有些道理。

一段風波就此過去,耶律延禧作為十四歲的燕王,帶兵「平定」了準部,屠滅嘉欽城,誅殺了作亂的猛人答古,遼朝上下皆稱頌耶律延禧有明君之相。

但是真實情況如何趙孝奕看得清楚,一個小小的土城遼人費盡心力都攻不下來,當年遼朝太祖太宗起兵朔野,鼓行皞外,席卷河朔,樹晉植漢風采,那是看不到了。

耶律延禧的漢學學問還是不錯的,沒事兒喜歡召趙孝奕飲酒吟詩,連繪畫水平也在水準之上,對風流倜儻的趙孝奕也頗為喜歡。

趙孝奕此番不光帶來了鹵簿儀仗,還有美酒、名茶、各種香料,還給耶律延禧帶來一份禮物,大宋司徒為自己小皇帝編纂的《廚經》。

此番趙孝奕的人設就是有錢,懂享受,通禮制的鳳子龍孫,除了指導耶律延禧排練鹵簿儀仗,剩下的就是教他怎麼吃喝玩樂。

一副撲克牌賭具,都能讓耶律延禧倍感新奇,趙孝奕作莊,日日在營中開賭局,讓各路頭人將領到帳下飲酒呼號聚博為戲。

見到部下輸錢時候的惱怒咆哮,耶律延禧樂得哈哈大笑。

宋人的音樂,燻香,尤其是據說司徒創制的那些菜品,更是讓耶律延禧難以拒絕。

一道油炸華子魚在遼國都是極品的美味,等到趙孝奕的廚子利用遼國的物產,弄出松仁面包、女乃油蛋糕、烤松雞、鐵板炙羊、還有爆炒快溜的一系列葷素,最厲害是**香騰的火鍋之後,趙孝奕在耶律延禧的心中,簡直就成了鐵哥們兒。

當然給趙孝奕的回報也挺豐厚的,听說大宋駙馬王師約海東青頗為厲害,耶律延禧直接將自己的海東青勻給了趙孝奕一頭,還特意組織了一場圍獵,展示自己馴養的寶貝是多麼的神駿。

雪原之上,遼人放鷹逐獵,女直人刺虎博熊,趙孝奕給耶律延禧還帶來了一樣好東西——冰湖下所用的全套拖網設備。

這套設備在宋人帶來的工匠操作下試驗了一次,沒有將九十六塊網全部用完,僅用了十塊,一網就打到了上萬斤魚,驚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還未走到上京,耶律洪基詔旨下來,以平準部之功,封耶律延禧為天下兵馬大元帥。

……

閏月,癸卯朔,頒《元祐敕令格式》,朝廷定出了公文標準。

甲辰,銀青光祿大夫致仕蜀郡公範鎮,定鑄律度量、鐘磬等,並書及圖法上進。

帝及太皇太後御延和殿,詔輔臣同閱視,賜詔嘉獎,下之太常,令三省侍從台閣之臣皆往觀焉。

樂奏三日而範鎮卒,謚忠文。

範鎮和王珪是老鄉,華陽人。

如果說王珪這個華陽人,是蘇家人仕途上的阻礙的話,那範鎮這個華陽人,可就一直是蘇家的大恩人了。

範鎮是有宋一朝,巴蜀文壇的先鋒前輩。

宋仁宗天聖三年,成都知府薛奎偶遇十八歲的範鎮,接談之間驚絕其才︰「此乃廟堂之人也!」

遂聘至官舍為子弟講學授課,範鎮穿著樸素,夾著和白布包獨自進出,既不乘車坐轎,亦不許迎送,一年多過去了,守門人只知道這窮酸每日來府上打秋風,不知道他是府台上賓。

薛奎還朝的時候,便帶著範鎮入京,賦詩論文,立即蜚聲京華。

士林評價其如司馬相如、陳子昂,一出劍門,即表儀一代,領袖百家。

當時京中還有宋庠宋祁兄弟,皆以文揚名,至觀範鎮文章,自嘆弗如,與之定為布衣之交。

相比蘇洵出蜀,範鎮這牌面,才是真真的名動四海,身價立昂。

而比老堂兄更厲害的是,才子也的確也沒有辜負所有人的期許,寶元元年,範鎮舉進士第一。

故事,進士第一名在唱名時,當首先出列,歡欣雀躍,自陳狀元,以夸榮顯。

而範鎮卻認為此舉「有煞風儀」,在朝廷唱名時大禮上,竟然堅決不出!因此雖是堂堂狀元,卻僅得授新安主簿。

不過名聲由此刷滿,不過數年間,繼升東監直講、知諫院、翰林學士,與歐陽修、宋祁共修《新唐書》,成為史學大佬,與司馬光成了親密戰友。

其後請仁宗立太子,前後上書十幾道;宋神宗想任司馬光樞密副使,王安石任宰相是,範鎮連上五道奏章,明確反對變法。

反對李定任命時,還和蘇頌一起罷官。

罷官後,範鎮樂得玩起老本行,除了歷史,音樂是他另一個研究方向。

致仕之後,更是潛心于此,有了蘇油提供的商周古代樂器,範鎮終于制定出了準確的黍尺,並且研發出多項基于物理學發現的音樂工具,如律尺,龠名、升斗、豆區、躪斛等,最後定準黃鐘。

蘇油的十二平均律其實只解決了音律的升降問題,其後和司馬光一起,根據周代太簇之鐘推算黃鐘,算是一項可喜的進展。

而隨著商周考古不斷地取得新發現,各種古代樂器的不斷出土,範鎮經過對比,發現因為周人的鑄造技術不夠精密,之前靠太簇孤鐘確立的黃鐘律,其實也有些偏高了。

經過重新考證和計算,範鎮在臨終之前,終于完成了這項大業,定出了華夏最正統的「黃鐘大呂」,臨終嘆息道︰「此去必屈司馬十二于地下也。」

範鎮與司馬光兩人,從年輕時就是好朋友。

司馬光的夫人是原禮部尚書張存的三女。婚後司馬光常常不進臥室休息,獨身在書房里過夜,頭枕警枕睡覺。

範鎮上門來訪,夫人便告狀,說司馬君實丟自己獨守空房。

兩人的關系,好到夫人都敢投訴自家夫君不跟自己同房的程度。

兩人議論如出一口,而且約定生則之為作傳,死則之為作銘。

後來兩人也都實現了自己的諾言,司馬光生前為範鎮作銘,範鎮為司馬光死後作傳。

但是在學術方面,兩人卻從來都是據理力爭絲毫不讓。

關于朝廷樂律度尺的法令,範鎮和司馬光反復討論詰難,光書信往返就達數萬言,從在秘閣和台諫任職時,一直爭到了司馬光去世。

遇到有意見不同的時候,兩人就靠下棋來決勝負,司馬光一把也沒有贏過。

司馬光留守在西京洛陽的時候。範鎮去看他,只帶了自己的後輩範祖禹,去幫司馬光修《資治通鑒》;帶了《布衾銘》,司馬光告訴司馬康自己死後就蓋這個;還帶了八篇樂論,大家繼續抬杠。

那一次獨樂園會,是蘇油第一次見到這位老人,但是範鎮對蘇家的大恩,早起于蘇軾蘇轍考禮部試的時候,當時錄取二蘇的閱卷官,就是範鎮、歐陽修、梅堯臣。

之後範鎮推舉蘇軾為諫官,可惜蘇洵去世,蘇軾丁憂。

謝景溫污蔑二蘇利用回京官船販賣私鹽,範鎮力為辯白。

熙寧十年,蘇軾自密州返京,被阻止于京外,改任徐州。

範鎮讓大蘇就寄住于自己在城東郊外的園子里,整整呆了兩個多月。

烏台詩案,範鎮雖然已經致仕,依然上書力救三蘇,被連累罰銅二十斤。

十二平均律在朝廷得用,標志著理工之學開始影響禮制與政治,成為顯學。

而這重要的一步,也得力于趙忭、範鎮和司馬光的大力推崇。

因此蘇家人上下,對範鎮都異常感恩,皆稱「二丈」而不敢名。

範鎮胸襟開闊,洞察力極強,在政壇上一貫有高處著眼,大處著力的作風。

其奏章上疏論政,反對冗官,要求軍政、行政、財政三個系統亟須通氣協調,不要互不相知,各行其是;

特別要求賞民養民,增強國力,方能有效抵御外侮。

否則「臣恐異日之憂,不在四夷,而在冗兵與窮民也!」

即便到了千年以後,歷史學家們評論宋代政治得失,多言「三冗」,即冗官、冗軍、冗政,卻空以為大宋繁華,很少從積貧積弱、貧富差距這個角度思考,曾不如千年前一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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