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二章 文武之別

作者︰二子從周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高遵裕說道︰「那我大軍提前出擊,先遣感義、鎮國、定國三部沿靈州川大路直逼西平府,讓梁乙埋不敢妄動。」

種詁搖頭︰「那樣我部又多了一支孤軍,新軍人數太少,三軍不過萬五千人,大量輜重還在從渭州轉運而來的路上。」

「不帶重裝備,新軍威力不彰;沒有後續大軍實施掩護和佔領,就算打下靈州,也沒有什麼用處。後期我軍在靈州城下圍城打援的戰略意圖,反而實現不了了。」

李憲說道︰「那咱家帶阿烈去追劉昌祚,追上之後就地下了他的兵權!」

蘇油立即制止︰「蘭州沒有都管和阿烈、王文郁,我不放心。輜重軍需優先發給你們,還請都管和阿烈趕緊回蘭州。一個李浩,我真擔心他鎮不住。」

看著地圖︰「韋州到鹽州這三百里,沿途多山丘溝壑,夏人可以從北而來,到處設伏……劉昌祚這一部,懸啊……」

抬頭問王厚︰「機宜司那邊,有沒有夏軍動向的消息?」

王厚搖了搖頭︰「機宜司有大消息,就是夏人在境內十二處藏糧的地點,但是在軍情動向方面……從九月起,便不再有消息傳來了。」

蘇油突然看向三員降將︰「李招討,都尉,大首領,你們有什麼建議沒有?」

三人面面相覷,禹藏花麻呵呵諂笑︰「軍略我實在不太擅長,這個……要不侯爺和大首領說說?」

李文釗也搖頭︰「我是多年未出天都山,興靈一帶是什麼情形,如今所知不多……不過我向國公保證,只要都經略司需要,讓我打哪里,我就打哪里,絕不含糊!」

禹藏郢成四倒是沒有想那麼多,他本來就是青唐人,還是因為河湟給王韶攻取,自己的部族給隔斷在了西夏這邊,因此才投降的西夏,情況和禹藏花麻差不多。

自打投降蘇烈那一天起,他就沒有想過再要背叛,何況如今自家兒子也被蘇油安排成了趙思忠的親衛,讓他更是倍感光榮︰「既然那劉統軍移師東向,那中軍便也向東調整好了,相應的,西路那邊,也可以沿著黃河而下,將應理拿到手,那才能真正隔絕西域。」

「哦?」蘇油本來只是隨口一問緩和氣氛而已,沒想到還真有一員降將敢出主意。

禹藏郢成四站起身來,伸出手指指向一個地方,可是又夠不著,種詁見狀,便將指揮棒交給了他。

禹藏郢成四將指揮棒點到地圖上一處位置︰「就是這里,應理關!大家看,從西涼府過來有兩條大路。一條沿著喀羅川,過休屠澤,可以前往蘭州。」

指揮棒沿著地圖上的山川道路游走︰「然後在蘭州向西,可沿湟水折向青唐,往東南,可入中原。」

「但是涼州出來,還有另外一條大路,卻是沿著長城根過來,是以前西域到興慶府的大道。」

「大道在應理關抵達黃河渡口,渡口對岸,就是葫蘆川入河口。而沿黃河繼續向東北下去,就是鳴沙城,再過了峽口,便能夠進入靈州和興慶府。」

「俺覺得拿下蘭州,只是掐死了西域夏軍偷襲河湟的通道,但是其援救興慶的這條道路卻並未完全被堵上。」

「如果拿下應理,一來可以徹底切斷夏人的西路援軍的通道,二來可與韋州形成夾擊鳴沙城之勢。」

「同時可以將整體戰場東移數百里,也讓西路大軍的軍力,得到合理的使用。」

李憲眼神亮了︰「妙極,如此一來,便可以蕭關和韋州為大本營,以應理,鳴沙,溥樂城為前線,有大路大川保證輜重通行,大大縮短我軍西路戰線。」

「涼州援軍要過來,需要奔襲六百里,而應理距離我軍大本營,卻不過兩百里,勞逸之勢來了個掉轉!哈哈哈郢成四你可以的!」

蘇油翻起白眼︰「順便方便你進軍興慶是吧?剛剛你都說了從西涼府到應理有六百里,可從蘭州到應理,不也同樣是六百里?急迫之間,調兵困難吧?」

禹藏郢成四卻說道︰「不難,黃河尚未封凍,抓緊時間用渾月兌筏子,就可以將隊伍從蘭州送下來!」

蘇油搖了搖頭,蘭州的軍隊,防範西域是假,控制青唐是真。

讓阿里骨的四萬人在蘭州外圍防備夏人西域的人馬進入青唐,順便替大宋看守門戶,那是兩利的事情。

但是要他為大宋火中取栗,那就純屬想多了。

也正因為如此,溫溪心與藺逋比一萬多人就不能動。

想到此處心思又活了,趙思忠和包順的兩支也有六萬人,哪怕調走一支,剩下的軍隊也有對抗阿里骨的優勢。

嗯,趙思忠曾經是西夏的藩屬,但是包順的岷州蕃就沒有問題了。

目光看向種詁,種詁也輕輕點了點頭,接過禹藏郢成四手里的指揮棒︰「蘭州城有八萬大軍鎮守,足夠支應,可以命包順沿河而下,攻取應理,高太尉即敢分兵攻取鳴沙城和耀德城,再加上已經到手的溥樂,就能構建出以韋州為中心的局部戰略縱深體系。」

「進可攻,退可守。從鳴沙到興慶府,不過兩百里;從溥樂到韋州或者鹽州,同樣不過兩百里。」

「如此一來,諸軍之間便可形成呼應,只要多派斥候游騎,劉昌祚的,就算是保住了。」

蘇油搖頭︰「不,現在我們手上有囤安、感義、鎮國、定國四支新軍,還有軍事學院的學院兵,我想是不是安排得積極一點。」

「你們看,讓囤安軍隨李太尉行動,攻取應理關;感義軍隨高總管取鳴沙;鎮**取耀德;定**出溥樂,追上劉昌祚後路,助他攻打鹽州!是不是更可行?」

眾人都是眼前一亮,感覺的確更加合理。

種詁看著軍圖︰「漂亮,這就是抵在西夏中月復的四把尖刀!要是劉昌祚真的拿下鹽州,待五郎合軍,就是五把!」

蘇油環視了廳中一圈,見大家都無異議,點頭道︰「那就這麼辦。告訴劉昌祚,此次調整,是六路都經略司對他最大的支持,同時也是最後的底線!」

「這一次大軍因他改變戰略,而不是讓李祥直接砍下他的人頭,不是念在他功勛卓著,而僅僅是看在調整後的方案比之前更加完善,方才饒他一命!」

「如有再犯,定斬不赦!天王老子都休想求情!」

高遵裕問道︰「如此一來,是不是渾月兌也用不上了?讓包順在蘭州渡河,然後沿大路慢慢行來不就是了?」

「不!」這一次,卻是蘇油,章楶,種詁異口同聲。

三人相視而笑,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蘇油對高遵裕問道︰「石勇現在在哪里?」

高遵裕說道︰「應該在青岡峽整修關牆。」

蘇油說道︰「派人護送他連夜奔赴蘭州,去主持建造渾月兌。」

高遵裕還有些訝異︰「卻是為何?」

章楶笑道︰「從蘭州到應理,有沒有渾月兌無所謂,不過等到了應理之後……」

高遵裕也恍然大悟︰「對喲!的確有大用!」

……

散會之後,禹藏花麻偷偷拉住李文釗︰「侯爺,大宋的事情,我怎麼有些看不懂啊?」

李文釗問道︰「什麼事情看不懂?」

禹藏花麻納悶︰「種五要是一把火燒掉葉悖麻和咩訛埋五萬大軍,這不是奇功一件嗎?怎麼益西威舍一副他闖下大禍的樣子?事後補發那什麼……電報,不是擺明了要搶功嗎?怎麼那種五的兄長還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

李文釗呵呵笑道︰「大宋就是這般情形,打了勝仗,不一定就是功勞;打了敗仗,也不一定就是過失。」

禹藏花麻都傻了︰「這……這是啥道理?」

李文釗說道︰「大宋講究以文制武,武人打仗,要是有一丁點的出格,比如不听軍令臨機處置,比如為了不拖累進軍殺俘殺降,甚至比如向種五那樣用計過度殘忍,都是要被大宋的文官們彈劾的。」

「輕則落職編管,重則人頭落地。」

禹藏花麻嚇得打了一個寒噤。

李文釗說道︰「可是有了益西威舍這道命令,種五和王姥姥要是真在東路放火,那也就成了奉命行事,事後朝官們要攻擊,那也只能攻擊益西威舍。」

「這就是種大郎感激益西威舍的原因。」

禹藏花麻的肥臉抖了抖︰「那……那益西威舍為何卻又不怕?」

李文釗笑了︰「因為益西威舍是大文官啊,這事兒要是大文官授意干的,那就有得掰扯了。」

「怎麼掰扯?」

「諸葛丞相都曾經火燒博望坡,火燒赤壁,火燒藤甲兵,益西威舍為什麼不能?」

「大不了事後益西威舍讓王姥姥做幾百個大面包,在葭蘆川邊祭奠一番,差不多便能遮掩過去了。」

李文釗說完,拍了拍禹藏花麻的肩膀︰「這就是大宋的古怪離奇之處,沒法講理的。你只要堅守制度,那就出不了大錯,至于其他的花活……慢慢學吧。」

禹藏花麻轉身就走,李文釗一把拉住︰「你要干啥?」

禹藏花麻心有余悸︰「我要去求益西威舍,上書陛下給俺賜姓!就姓文!今後兒孫敢不讀書,我先拿鞭子抽死,免得給家中惹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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