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漕船

作者︰二子從周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兩人離開了值班休息室,走了一段距離,蔡京才說道︰「正好陳學士他們的新救河方案送到了,需要國公處置。」

蘇油心中暗嘆,蔡京可以說是如今的心理大師,剛剛在門口說得那句話,是因為之前見屋子里安靜,又是自己一人出門。

要是里邊的趙頊沒有睡著,听到那句話,也會體諒自己故意繼續裝睡,不會跟來。

等到離開了休息室一段距離才告訴自己真實情況,是要讓自己先知曉,也好有個提前準備。

這樣的人,誰用著都舒服,哪怕是沒有別的能力都舒服。

何況這位還以執行力奇高著稱。

當然毛病也很嚴重,最大的毛病就是沒有原則,只以上峰和皇帝的原則為原則。

這樣的人,是最好的二把手人選,還要求一把手同樣能力突出,不是昏兔兒。

但是作為一把手,那就差了些意思了。

蘇油思量著,朝中最需要講原則的位置是什麼,應該將蔡京丟到那位置上去鍛煉鍛煉。

如果能夠通過考驗,那就能大用,要是通不過……

思索間,軍機處正廳便到了,廳內還點著雪亮的汽燈,一屋子人的表情都異常沉重。

晁補之上前︰「少保,陳學士的報告,說曹村以下抵抗不了這麼大的洪峰,因此,準備決堤分洪!」

蘇油心中咯 一下,分洪,在後世只是常用手段,但是以現在的技術能否實現,完全是未知數。

歷史上,好像也沒有人這麼干過,除了那個走上神壇的——大禹。

「報告給我。」

晁補之遞上報告,蘇油翻閱了一遍︰「瓠子口啊……」

晁補之來到地圖前︰「瓠子口,是最佳的地方,決口之後,河水會流向巨野澤,梁山泊,兩個大湖有一定的蓄洪作用,但是……鄆州的壓力就大了……」

蘇油問道︰「之前的鄆州洪水,水位多高?什麼水平?王克臣修造的新堤,比舊堤高出多少?」

晁補之說道︰「前年鄆州大洪,水位超過警戒線兩米,洪水等級為六十年一遇,王公到了鄆州,搬移了沿湖農戶,將西城移到了北城,後退了兩里。」

「又于城下造新堤,新堤比坡下舊堤整整高出了六米。」

蘇油點頭︰「去叫運算組算一算,以這個高度線為標準,能接納多少洪水,還有鄆州的下游,需要預估洪災損失。」

「董非和薛忠他們到哪里了?」

蔡京說道︰「昨日奏報已經過了定陶,今日就會進入梁山泊。」

蘇油更加的擔心起來︰「遇到一處了啊……如今發命令讓他們停下已經來不及了,只希望沿途消息傳遞及時……」

說完看了一眼廳中︰「大家不要慌亂,或者心情沉重,對付第四次洪峰,這已經是最佳方案。」

「雖然驚世駭俗,前所未聞,但是以理推算,這是不得不為。」

「瓠子口分洪,南華,臨濮,乘氏,雷澤四縣,必將受災慘重,而後經過兩湖蓄洪,鄆州能不能扛得住,還兩說。」

「之後的情況,黃河下游曹村諸埽能不能因此扛住;濟水流經的齊州,淄州,青州,能不能扛住,同樣也還兩說。」

「一個時辰之內,理工小組必須拿出運算結果,我要奏報陛下。」

「無咎,將最新情況奏報中書,計司,樞密院,告訴他們做好兩處同決的救災準備。」

「這消息傳送的速度,實在是太讓人揪心了……」

……

清晨,董非和薛忠從定陶縣最大的商賈劉員外家里出來,感覺腰骨都在疼痛。

薛忠揉了揉腰眼,扭頭看著董非也是如此,不由得苦笑一聲︰「這老劉,班子請在家中過夜,真是一點都不忌諱……」

董非笑道︰「北地胭脂大馬,和南邊溫柔碧玉大不一樣,吃不消……」

薛忠說道︰「老劉跟董公是什麼交情?怎麼這麼熱切?」

董非笑道︰「大家都是商賈,所求的不過一個利字。北人豪放,喝酒就講究一個烈,永春露和姚子雪曲那種,乃是官場來往的上品,北地真正好銷的,還得是老夫的燒刀子。」

薛忠明白了︰「無怪老劉如此上心,原來是董公的生意伙伴。」

董非說道︰「也是他自己的眼光,這京東兩路的酒榷剛解開,老劉就找到了我,要求代理燒刀子。這才沒幾年,大宅子都造起來了!」

「這老劉手里頭啊,捏著河北幾處絲綢的路子。」

薛忠點頭︰「齊紈是好東西,董公這是要繼續發財。」

「嗐!」董非搖頭︰「要是為了燒刀子,老劉可不會這麼熱情!」

「哦?那卻是為何?」

「你還記得京中善豐源的老掌櫃李珪不?」

「記得,听說是搭上了河北林盛昌商號的路子,做起了木材和齊紈的生意。」

董非笑道︰「對嘍!之後韓家成了四通在齊紈一項的總代理,便將善豐源和林盛昌納入了旗下,如今剛好搭上了貿易新協定的東風,里邊的大宗,正好是木材和絲綢!」

「三家這一次啊,算是壘大灶燒熱炕,造大發了!」

薛忠笑了︰「所以這老劉啊,說白了就是也想擠上這輛車,想通過董公這邊,跟韓家當家的通通這個關節,是吧?」

董非笑道︰「你小子也不差!一點就透!誒……這街面上怎麼回事?」

街上多了好多的人群,扶老攜幼,帶著小包裹,看樣子像逃荒進城的。

知縣帶著幾名衙役疾步而來︰「哎喲兩位可叫我好找,原來卻在這里!」

董非有些慌︰「余知縣,這是……」

余知縣說道︰「接到都水監急報,他們扒開瓠子口……分洪!此事亙古未有,我和別駕押司一商議,分洪多半只是遮掩,搞不好就是決口了!趕快去碼頭吧,萬一漕船有失,你我都擔不起啊!」

「哎喲!」董非和薛忠大驚,撩起袍腳就朝碼頭跑︰「那還了得!快去看看!」

等到兩人和知縣趕到碼頭的時候,就見到五丈河水已經開始漲水倒灌,薛忠驚得瞠目結舌︰「乖乖!定陶都這樣了……」

說到這里和董非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爆出兩個字︰「鄆州!」

董非跳上漕船,招呼薛忠︰「趕緊起錨!鄆州遭了災,整個京東兩路估模著都好不了!緊等這這批錢糧藥物!」

薛忠有些遲疑︰「現在水勢正大!還是逆流!」

董非說道︰「很快就會順流了,對了,將船連接起來,一會別沖散了!」

果然,等到漕船拔纜,頭尾相連,五丈河的水流便重新改向,水勢更加迅速。

薛忠站在船頭,看著兩岸倒退的垂柳房屋︰「董公,你可真是料事如神!」

董非眉頭緊皺︰「老船梆子了,這水……這水要是堵不住,今年又是大災年啊……」

直到船隊出了五丈河,進入了巨野澤的開闊水域,董非蹲子看了看湖水,又起身打量了一下周圍開闊程度,喃喃說道︰「陳景潤,膽子真是包了天了……」

薛忠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怎麼了?」

董非沉聲道︰「或者……真能成,就看鄆州王公的處置了。」

說完又擔憂起來︰「哪怕是力挽狂瀾,救下河北,可要是京東兩路損失過大,朝中只怕還是要來一番大動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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