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七章 補全證據鏈

作者︰二子從周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蘇油從包包里取出本子,撕下三頁,然後拿出印章盒子︰「麻煩你們將拇指和食指的指紋,各自印在一張白紙之上。」

三人分別照做了,然後蘇油在白紙上分別寫下宗兄,大尹,推官,從自己包包里模出一個放大鏡,笑道︰「現在就是找不同了。」

其實蘇油也是第一次玩這個,但是任何人的指紋咋一看都一樣,認真研究,很快就會發現不同。

觀察實驗也是理工的基本功,很快,蘇頌就已經證實了蘇油的話。

李推官雖然有些迷信,但是這是這時代人的通病,心思和業務還是縝密細熟的,很快,他也發現了不同。

蘇油還真費了些力氣,才將三人拿過的杯子區分了出來。

反倒是錢藻是標準的文科老狗,看書多了眼神也不濟,愣是沒有看出什麼區別,最後還是李推官拿著一根鐵針同他講解了幾處細節,錢藻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人與人之間除了相貌身材,竟然還有如此精微的差異,造物之神奇,實在是匪夷所思。」

蘇油說道︰「那現在說回案情,根據卷宗所述,支票簿是李氏從汴京分行直接取出使用的,那個時候陳世儒還在湖州,所以那張支票上,理應沒有他的指紋才對。」

蘇頌點頭︰「如果有他的指紋,那麼說明,這張支票陳世儒在案發之前經手過,那麼他知道案件的可能性就極大!」

蘇油點頭︰「是這樣的,但是也有可能在案件審理過程中,法官向陳世儒展示證物,陳世儒接過確認,這樣也會留下指紋。」

李推官搖頭︰「那不可能,為了防止案犯銷毀證物,易于吞食的小件,容易破壞的證物,是不會讓嫌犯觸踫的,只能看看而已。」

「是嗎?」蘇油倒是沒有親自審理過這麼精巧的案件,那是推官的事情,他最多只是旁听,觀看卷宗,然後確定推官判罰公不公平而已。

這些事情都是手底下的人在注意,他今天算是又學到一招。

蘇頌皺起了眉頭︰「但是有個問題,這些證物都經過多人的手,陳世儒已死,如何確定哪個指紋才是他的呢?還有,瓷器上留下指紋倒是簡單,支票上能不能留下,還不一定呢。」

蘇油笑道︰「我倒是對皇宋銀行的票據特種用紙挺有信心的。不過說到指紋……」

突然眼前一亮︰「有了,這個!」

那是幾支毛筆,有大有小。

蘇油說道︰「寫字時握筆的姿勢部位,和搜檢證物時拿筆的姿勢部位,是不一樣的,我們將陳世儒的私人用筆拿來試驗一下就可以了。」

蘇頌一合手︰「好法子!」

接著說道︰「為了穩妥起見,將幾支筆都試一試!」

李推官樂得見眉不見眼︰「這等小事怎敢繼續勞煩三位學士,交給卑職來就可以了,小蘇學士,借手套一用。」

蘇油知道這娃打的什麼主意,這本事兒學到手,又多了一個偵測手段。

開封府所屬設左、右廳,每廳推官各一員,分日輪流審判案件。

兩者間存在一定的競爭關系,李推官這是要捷足先登了。

將手套取下來丟給他,然後拿出小玻璃瓶︰「沒有這個,你還是白忙。」

見李推官一下子傻了,蘇油才笑道︰「逗你的,既然對破案有幫助,以後肯定要給州府的刑名們都備上。」

李推官想翻白眼都不敢,都這麼大的大佬了,還逗弄小官有意思嗎?

蘇油嘴上開著玩笑,但是指導操作還是很認真的。

很快結果就出來了,幾支毛筆上握筆的部位,提取到數枚指紋,根據保留的部分,大體可以判定為同一人,其余的指紋,要不不在握筆位置,要不比較單一,沒有集中出現。

所以陳世儒本人的指紋,得到了最大可能性的認證。

眾人再將支票上的指紋與毛筆筆桿上的一一比對。

皇宋銀行的票據專用紙上有天方膠成分,支票成色也很新,指紋留有不少。

其中兩枚指紋的發現,讓所有人都興奮莫名。

一在正面,一在背面;一枚拇指,一枚食指!

與筆桿上遺留的部分,完全一致!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陳世儒,沒有錯殺!

這兩枚指紋,足以說明他具有最大的嫌疑,收買了家中奴僕作為凶手!

雖然案子早就結了,人也早就殺了,但是這個遲來的新證據,還是補上了陳世儒案里邊,證據說服力不足的關鍵一環。

大家都是莫名的開心,錢藻笑呵呵地對蘇油拱手︰「小蘇學士學究天人,開封府里的傳言,我听得多了,卻總以為就算再神異,也不至于那樣。」

「直到今日親眼所見,方知自己對小蘇學士誤會太深了,原來真就是那麼神!呵呵呵,這里給明潤道歉了。」

蘇油也躬身︰「多謝錢公大度,不以為我與族兄是在雞蛋里邊挑骨頭,也不以為我們是在干涉開封府的政務。」

錢藻擺手︰「兩位都是我卓有口碑的前任,這是哪里話來。」

「現在敢說了,大理寺的斷案的確有操之過急,被民意脅迫之嫌;你們這也算是給他們解了圍,將案子辦成了鐵案。」

「老夫心里,也一樣是去了一塊心病啊。」

蘇油說道︰「如此便不打擾大尹了,總之是萬分感謝。」

錢藻笑道︰「這麼客氣,可就真見外了。」

錢藻,翰林學士錢明逸之從子,吳越王錢元瓘之玄孫,而錢元瓘,乃是武肅王錢第七子。

錢家與蘇油的關系,那是自然不用多說,因此有些話,點到為止就可以了,大家都心知肚明。

從開封府出來,蘇頌長舒了一口氣,低聲說道︰「明潤,謝謝你。」

他知道蘇油這麼做的目的,壓根就不是為了什麼法律公正證據鏈完整。

蘇油插手這件事的目的,全是為了他。

為了讓蘇頌在今後,不用因此事背負著良心上的不安而已。

蘇油說道︰「宗兄客氣了,既然此間事了,我這就準備回尉氏去,八公扁罐漏勺都在等著我呢。」

蘇頌笑道︰「那就替我向八公問好,等有空我就去看望他。」

蘇油本來準備告訴蘇頌,趙頊準備提拔他編撰《唐六典》。

而這個任務一旦完成,蘇頌肯定就會被提拔為改革官制的實際負責人之一,那等到官制完成之後,趙頊必然會成為宰執之位待之。

再一想,族兄這人多半也不會在乎這個,早幾天晚幾天的事情,提前告訴他了他也不會多高興,于是還是忍住沒說。

送走了蘇頌,蘇油翻身上馬︰「正盛跟上,我們再不停留,直奔尉氏!」

平正盛比蘇油還要興奮︰「好咧!我要泡湯泉!」

尉氏在開封西南百里,兩人的坐騎都是神駿非常,沿著惠民河邊新修的結實瀝青路一路狂奔。

冬日的京畿一帶,景象其實很蕭條,但是走過六十里之後,景象頓時為之一變。

進入尉氏縣轄區之後,路邊的綠地卻一片連著一片,雖然已經初冬,卻是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

這里現在除了是勛貴們的冬莊,還是汴京城的冬蔬菜供給基地。

因為有溫泉的緣故,因此幾十年前,就有皇莊小規模地為宮里栽種反季節蔬菜。

那個時候這種菜一般人是吃不起的,冬季的瓜茄,那價格比夏日剛剛上市的那種還要貴,一對兒就是四貫錢,偶爾皇帝會作為貴重東西,賞賜宰執以上群臣。

因為這個,御史們還上書過,說什麼反季節栽種悖逆時序陰陽,不吉利,國家要出亂子之類的話。

等到玻璃板問世之後,蘇油得到章惇的提醒,給曹太後出了個主意,于是曹太後命人在這里擴大了幾處玻璃菜棚,命幾個老太監在這里管事,順便養閹豬。

不全人養不全諸,無陰陽人種無陰陽菜,看你們還怎麼說!

再等到機井技術和魔芋膠薄膜成熟以後,尉氏勛貴們名下的冬菜園子,一下子就如雨後春筍般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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