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夏使

作者︰二子從周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趙曙皺眉問道︰「西夏使節因何與引伴發生沖突?」

司馬光說道︰「臣乃風聞奏事,夏使吳綜,前日控訴到鴻臚寺,說引伴高宜出言不遜,將之留止外整整一晚,同時斷絕供饋,直到次日方才引入。這事,實在有失大宋體統。」

韓琦說道︰「陛下,此事或乃夏使出言不遜,尋釁肇事,不一定是引伴失儀。」

趙曙說道︰「這事情起因究竟如何?我們不能只听一方之言吧?高宜如今何在?」

司馬光說道︰「如今在家待參。」

富弼說道︰「今日乃是游宴,君實,此事亦非是大事,何不後議?」

司馬光梗言道︰「陛下,臣以為這就是大事。西夏幼君上位,不識國政,每每任意處事,暴憑邊塞,寇略人民。夏使今番遭遇,如不得公正,回去必然述于其主,臣恐今歲邊境,將難得安寧。」

韓琦不悅︰「我建議刺陝西鄉勇,轉眼可得二十萬軍,也是你一再阻止。如我有兵可恃,所懼何來?」

司馬光說道︰「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如果刺了字就是強軍,那之前河北河東十幾萬刺字鄉勇,可起到一分作用?河北河東,鄉農不堪其苦,平日耕作已是艱難,刺字後還要應付征戍,要依我說,那就是前朝弊政。非但陝西不能行,就連河北河東,也應一並廢除!」

富弼在這件事情上,站在韓琦一方︰「三代,漢唐,皆籍民為兵,故其數雖多而贍養至薄,一樣可以維制萬方而威服四夷。唐置府兵,最是近古,只因天寶之後廢不能復,才因循而至于五代。」

「君實只見農人之苦,長征之兵不是更苦?不能戰還是其一,困天下而不能給才是災難!」

「近世所蓄冗兵,已成大宋最大的負擔,朝廷無法再承受正兵的添置,西夏又有警,因此才用這個辦法,這些君實你難道不知?」

正爭執不下間,就見京兆府的人來了,馮京是開封府尹,上前詢問了幾句,回來稟報︰「陛下,開封府員來報,夏使在南御苑射場,又與人起了沖突。」

這下不重視也得重視了,富弼是馮京的老丈人,說話隨意︰「是何人與之起了沖突?」

馮京說道︰「回相公,是大理使臣高智升,羈縻州貢使阿囤彌,還有夔州轉運判官,蘇油蘇明潤。」

韓琦和富弼對視一眼︰「蘇明潤回京了?」

蘇頌是趙曙身邊新秀,這次也隨行,出列對趙曙說道︰「此事臣知,眉山印刷精良,臣因《圖經本草》一事,拜訪過蘇明允,要蘇明潤回京後即來與我相見。」

「此子年幼,又出于邊野,于朝廷典章不甚稔熟,回京時朝中已然散假,故臣囑其待到七日假完之後,再去中樞和吏部述職。」

「陛下,此子禮儀或野,然學問博洽,在臣之上。是我大宋難得之才。縱然稍有過失,懇請陛下憐其年幼,亦寬待之。」

就听簾後輕咳一聲,趙曙側身施禮︰「請太後垂示。」

簾後曹太後的聲音說道︰「孰是孰非,尚無定論,總要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方可處置。」

韓琦應道︰「陛下,太後,據夔州路轉運司奏報,夔人知道小蘇探花要離任,漢夷皆于州衙前集結哀告,要求留任。」

「小蘇探花覺察之後,連夜掛印于州衙,提前離開夔州。他不會是不顧朝廷體面的人。」

富弼不動聲色給了韓琦一飛刀︰「之前小蘇探花請試制科,其本意同樣如此,因此臣信他不會行事孟浪,不如宣之一問。」

趙曙也點頭︰「有理,讓他們來吧。」

馮京趕緊下去,不一會兒,將人都帶了上來。

蘇油和高智升,耶律仁先氣定神閑,阿囤彌和吳綜一臉不忿,吳綜手上鮮血淋灕,剛剛經過草草包扎,看來吃虧最大。

趙曙看著吳綜身邊的伴當︰「哦?狄殿直,你也在場?」

狄詠上前施禮︰「陛下,臣處置失當,請陛下責罰。」

趙曙揮揮手︰「你在就好,講講事情的來龍去脈吧。」

狄詠這才直起身子︰「啟稟陛下,啟稟各位相公,此次射樂,是臣充任的夏使的伴當。」

「按故事,南苑射樂,由大宋伴當指點使者發弩,之後引弓相伴。」

「先是契丹使臣發弩之後,言及弓弩之別,認為弩力甚弱,引發也不如雕弓快捷。」

富弼問耶律仁先︰「貴使,當時可是如此?」

耶律仁先微笑道︰「相公是問狄伴當所言斗毆之事,還是弓弩優劣之事?」

富弼當然不會再給耶律仁先鄙視弩的機會,說道︰「自然是狄伴當所言,今日在南苑發生的事情。」

耶律仁先點頭︰「是如此。」

富弼深深看了耶律仁先一眼,轉頭對狄詠道︰「狄殿直,你接著說。」

狄詠道︰「小蘇探花本在人群中看射,因為契丹使節此說,便對周圍觀者解釋,道是縱然弩力不及弓,但一個弓手的培養需要十年,而一個弩手的培養只需四月。因此不能僅從器械威力上考慮,還要將這些因素也加進去。至于威力,則可以用其它方法彌補。」

趙曙韓琦富弼,就連司馬光蘇頌等人,都是眼前一亮。

韓琦微笑道︰「那之後呢?」

狄詠說道︰「小蘇探花如此解釋後,圍觀的百姓自然是釋懷,這時夏使他擅自取弓,連發三箭,然後……說我大宋人慣會大言炎炎。神情傲慢。」

在座都是城府極深之輩,都不說話,只韓琦冷冷地問道︰「夏使,你伴當所言,可有差繆?」

吳綜捂著手掌,面紅耳赤︰「我沒有傲慢!」

韓琦冷笑道︰「那說我大宋人慣會大言炎炎,是有的了?」

吳綜將頭扭到一邊,不再說話。

趙曙看了看儀表出眾的一方,再看了看吳綜,已經露出了嫌棄的神色︰「狄殿直,繼續說。」

狄詠說道︰「這時大理高侯爺就開口,說是弩其實不比弓差,然後……然後與小蘇探花,阿囤將軍,三人三弩,一息一發,呼吸之間——」

然後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抬頭道︰「連發四十五矢,每矢皆中紅心!阿囤將軍,真是神射!」

「豈有此理!」韓琦頓時大怒︰「御前問對,敢如此信口胡言!真當自己是功臣之後,斬不得嗎?!」

狄詠苦笑拱手︰「相公,剛才所言,句句屬實,當時眾目睽睽,小臣豈敢胡亂編造?」

富弼卻見下首眾人,連吳綜耶律仁先都不反駁,不覺駭然︰「真的?」

狄詠說道︰「阿囤將軍和高侯爺蘇探花所用方法極為巧妙,兩人只管上弦,阿囤將軍只管引發,配合熟練,那種……那種韻律一出來……反正小臣是嘆為觀止。」

韓琦還待細問,富弼趕緊扯了扯他的袖子,轉而問道︰「那後續如何?」

狄詠也是異常振奮︰「後續自然是圍觀小民喝彩如潮,小蘇探花便對大伙兒解釋,說我大宋軍械其實不弱,只需要足夠的訓練,加上恰當的使用方法,弩,並非比不過強弓啊相公!」

富弼趕緊擺手制止狄詠︰「說後續!」

「哦。」狄詠不免有些失望,又有些憤怒︰「輸了這陣,西夏使節便出言不遜,他的原話是——等我家少帝提兵秣馬,興師問罪的時候,黃口小兒便知道哪里不對了!」

「放肆!」韓琦富弼齊聲怒喝。

韓琦怒不可遏︰「敢出此喪心之語,西夏就沒有能做使節的大臣了嗎?!陛下,臣請外放,方面西北,倒要看看那諒祚敢有何為!」

趙曙抬手制止了︰「夏使,狄殿直所言,可有一絲差誤?」

吳綜臉色蒼白,垂頭喪氣︰「我……我那乃是一時激憤之語。」

可轉眼有一臉怨毒︰「自打進入宋境以來,大宋可曾對我西夏有過一絲尊重?先是阻我入拜,無禮羈押于外廄,其後杯盤不設,餓了我們一整天。如今倚仗人多,欺負人少!還刺傷我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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