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顏安相比，章老師的閱讀速度就要慢很多了，他不僅要找出論文中的錯誤，還要順著其中提出的方法一步一步完成對相性數據結構的學習。
初始他還覺得輕松，可隨著論文的深入，構建這一結構的思想被完整表述出來，用到的單詞也變得越來越專業，以至于讓他好一會才能讀完一段。
除了一些遣詞造句上的毛病，章老師挑不出需要修改的地方，甚至于連潤色都不需要了，拿著這篇論文就可以直接去投稿。
隨著論文到了結尾，連章老師都感到有些頭暈腦脹，一看時間距離他開始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而這篇論文他只能在一些細枝末節的地方抓毛病，邏輯性強的不像是人寫的，很難想象這是出自顏安之手，又一次將他的認知刷新，「你什麼時候寫的？沒有找第三方幫你修改吧？」
當然了，他不認為這篇論文從動筆到寫成這樣是一蹴而就的，期間必然經過了反復的修改。
這也是他擔心的點，現在有機構提供幫人修改論文的服務，據他所知有不少畢業生臨著最後關頭找了這些第三方機構。
雙方會簽訂一個協議，避免論文經第三方之手流傳出去，具有一定的安全性。
這個安全性取決于論文的價值，如果是那些灌水論文，那自然沒人動歪心思。
可要是價值很高的論文，就說不準了，轉手一賣就能拿到筆巨款，其中一部分用于賠付，剩下的進了腰包，這種事屢見不鮮。
怕就怕顏安也是這樣做的，寫完初稿後找了第三方平台修改論文進行潤色，導致論文流傳出去。
「前兩天才寫的，這就是初稿，找第三方修改干嘛？」顏安發現自己變了，假話張口就來，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純潔的外星人了。
听了前半句話，章老師還算滿意，知道了他是在請假時寫的論文，可是下一句就讓他坐不住了。
是他听錯了嗎？「這是初稿？你第一次寫論文就有這水平？」
章年生這才發現，原來更離譜的在這。
南都大學不是沒有在本科期間發表SCI論文的天才，這個世界也有很多天才在大一就做到了這點。
但他敢確信，沒有哪位天才的論文初稿就是終稿，這已經不是學術天才了。他都想把顏安扒開來看看，這是哪位大神帶著記憶投胎轉世來的。
顏安被章老師問得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因為我比較聰明吧。」
一句話把在旁的學長學姐們打擊得心口一塞，你這叫比較聰明的話，那我們豈不是連平庸的挨不著邊。
老師也是被他塞得心慌，一想到他這樣就聯想起年輕時候的自己……算了，不想了，越想越難受。
然而這還不是最難受的，很快章老師就發現像這樣的論文，顏安一共寫了五篇。
這哪是學術論文啊，這分明就是批發來的大白菜。
他是真想知道顏安這層皮下，藏的是哪位大拿的轉世身，連孟婆湯都沒喝，這地府真是嚴重失職。
另四篇論文他都沒心思看了，索然無味的坐在板凳上，忽然感覺自己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顏安看著明顯不對勁的他小心翼翼的問道，「老師那參賽的事……」
話還沒說完，就被劉希學姐拉了一把，「你怎麼還想著參賽啊，魔怔了吧。你有這些論文，找個SCI期刊一發，那成名不比拿冠軍來得快啊。」
說點實際的，根據南都大學科技成果獎勵辦法，顏安這五篇論文一旦被SCI期刊刊登，那就是五萬塊錢，一萬一篇。
哪怕是SCI四區這種在其他高校受限甚至不被認可的論文，南都大學也會獎勵一萬。
劉希覺得，要是她的話，當場就放棄比賽了，大不了明年再來。
可顏安顯然不這麼想，其他人不知道，他還能騙過自己嗎。
捫心自問，這論文真的是他的嗎？里面的技術真的是他開創的嗎？他有這個能耐嗎？
他只是在吃兩顆星球間的科技差罷了。
相較于論文能為他帶來的名利，顏安更願意用自己的努力去追求比賽的名次，至少，也要證明一次自己。
「沒事，你想去就去吧。」
半響沒開口的章老師揉著腦袋說道，他一直都覺得自己不能算前浪，還年輕應該是後浪才對，結果現在才發現，他們這些浪太小打小鬧了，哪像人家上來就是一場大海嘯，把他們這些浪們都給拍死了。
「謝謝老師！」顏安喜出望外，總算是拿到名額了，雖然過程和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樣，但還算順利。
「第一單位寫學校沒問題吧？我幫你投給ACM CSUR，你的這些研究成果都很有價值，論文寫得也挺好，投給他們完全沒問題。」
章年生在論文作者處寫上了「Yanan」，單位則寫成了南都大學，這樣的事他得干五遍，以至于到後面已經麻木了。
倒是沒有把自己的名字加到通訊作者上，一來這個項目不是他劃定方向的，他從頭到尾也沒出過力。二來是這幾篇論文價值足夠高，用不著靠通訊作者來提價。
讓顏安補充了一些通訊信息後便向ACM PUTING SURVEYS發去了投稿，一口氣五篇，完全沒有以前投稿的快感。
大概是因為太多了，沒什麼成就感。
考慮到這五篇論文相互關聯，章年生選的推薦審稿人都是同一位，想來在看過論文後，對方能明白這些論文的價值，從而不會因為量大而產生偏見。
這時候他才發現，原來量大也不全是好事，以前總巴不得一口氣整上十篇八篇SCI論文，現在居然在為太多了而擔心。
機房里眾人滿眼都是艷羨，今天的事傳出去，只怕整個學校都要瘋。
章年生左右看看，用手在嘴上比了個拉拉鏈的動作，幾人俱是點頭，八字還沒一撇的事他們要是亂傳很容易給顏安造成麻煩，他們清楚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
「今天就這樣吧，切記不能說出去，然後林景、劉希和顏安留一下，我跟你們說說參賽的事。」
被點到名的三人留下，余人散去。
林琛離了機房，一步三回頭。
兩位隊友聚在他身邊，惆悵望天，「不甘心啊？」
到手的機會都能丟了，換誰來又能甘心。
听到這話的林琛最後看了眼機房，「走吧，明年還有機會。」
從顏安寫出最後一題起，他就清楚的意識到了彼此的差距，技不如人，林琛無話可說。
努力一年什麼也沒撈著，三人自嘲笑笑，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