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什麼是恨一個人恨得牙癢癢，明若華此刻絕對是感受得清楚又明白。
明若華定了定神，袖長眼睫毛下的眸子，不動神色的打量眼前的衛書陌，冷白皮的臉，稜角分明的輪廓，幾乎無可挑剔的五官，可混合在一塊，怎麼給人的感覺會是那麼的別扭呢！
「本王可以給你時間考慮，不過不要太久。」
「王爺，你說的我真的不懂，江南就算是有假太子，現在的是真的就是了。」
衛書陌微微緊眉，似要說什麼，卻有閉了回去。
他就這樣盯著她，明若華心里一片冰冷，如同冬日里某個寂靜的夜晚，猛然刮起了一陣帶雪寒風。
「你就當真不怕？」
「為人不做虧心事，心里坦蕩，到時也沒什麼可怕的。」明若華面上卻平靜無波的恭敬道，她一臉我只是一個婦道人家，別跟我說國家大事的樣子。
兩人就這般四目相對。
衛書陌輕蔑一笑，卻不語。
哪里有普通女子，膽敢這樣看著皇家之人。
「太子的事情，你們也有分？」衛書陌以拳抵唇，故意小聲。
在明若華看來，這是在故作神秘。
可突然，她腦子里有一個可怕的念頭︰衛書陌怕是知道這個太子是真的，可是卻假裝不知道？所謂「太子的事情」難不成就是這個？
明若華倒吸一口涼氣。
從衛書陌的目光里，似乎他知道了很多秘密。
「臣婦只是一個婦人。」明若華咬定這句話。
明若華準備起身，這個地方她多一分鐘內都待不下去。眼前的茶杯內的水，原本的騰騰熱氣依然消失殆盡。
原本溫熱的茶杯，也只剩下冰冷。
「你想走，是心虛嗎？」
「臣婦只是想著家中幼兒，怕是找娘親了。再且孤男寡女獨處一室，終究是不太好，我一個婦道人家，實在是不想听那些閑言碎語。」
「砰」的一聲巨響。
明一從門口推門而出，手中的長劍，似要拔出來︰「可是有刺客？」
「驚擾到了王爺，還不磕頭請罪！」明若華厲聲道，若是她不處罰明一，衛書陌定然會趁機發泄心中不滿。
明一抱拳跪地請罪。
屋內之人，皆不言語。
「罷了，這護衛也是為了守護主人。本王不計較了。」衛書陌擺擺手，示意人離開。明一看了一眼明若華，得首肯後，轉身離開。
明一來到外面，見明彩面色蒼白，用口型道︰「嚇死我了。」
「我沒事。」明一也用口型回答。
兩人皆沒有發出聲音，卻都看得懂彼此要表達的。
明彩之前就听里面氣氛很不對，又知那「砰」的一聲來自七王爺，而明一卻貿然進去，邊知道問題嚴重。
她還以為，就算明一不會腦袋搬家也會開花。
結果倒是格外令人詫異。
屋內的明若華，也覺得事有蹊蹺，外人皆傳言七王爺溫潤如玉，可根據她調查的資料，七王爺是個陰狠之人。
可套上的感激，明若華覺得不能少。
她朝著外頭喊了一句︰「明彩，拿酒來。」
「是。」
明彩應下了，卻也著急了︰「這里哪里有酒啊。」
「我去買，你等著！」明一走了一步，突然頓下︰「若是買了，豈不是小姐要陪著七王爺喝酒了。」
他斷然搖頭， 不願意走。
「你不去我去，小姐要什麼就給什麼，你以為咱們小姐和你一樣沒分寸嗎！」明彩提著裙擺，邊快速下樓。
木質的樓梯處，傳來明彩急促的腳步聲。
明一覺得胸口悶壞了。
明彩在對面，「掌櫃的，來點桂花酒。」
「是給你爹買吧，當真是個好閨女。」掌櫃的笑嘻嘻的客套，他見明彩身上衣裳材料不錯，便比對旁人，更友好一點。
「快些吧，我家主子還等著。」
「是給你家主子買的啊，那就這個，這個是最好的。」
掌櫃的換一貴一點的，明彩本想理論，礙于沒時間，給了銀子就往回走。她買了桂花酒，這種酒不容易醉，卻有口感好。
之前她听府里愛喝酒的婆子，聊天說過。
並非只有男子喜歡喝酒，女子有些也喜歡。
明一見明彩回來，手里還抱著一壺酒，皺眉︰「這麼大一壺？」
「已經是最小的了！」
明彩抱著酒走進去，明一在身後，把酒杯奉上。
原本的茶館，只有茶香，如今有了酒的氣味。在門口路過的店家，朝著這邊側目，卻不敢盯。
門口有七王爺的便衣侍衛，一個個濃眉大眼，一看就不好惹。
「掌櫃的，咱們這不能喝酒的啊。」店小二悄聲道。
「個例，知道什麼是個例嗎？咱們能有幾個王爺來這里？能來就好好伺候，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掌櫃的八字胡抖了抖。
店小二點頭，感慨萬千。
掌櫃的就是高明，難怪茶樓的生意能如火如荼。
掌櫃的和店小二偷偷遠離。
屋內，明彩給倒好酒。
明若華酒杯，一飲而盡︰「多謝王爺放過我的護衛，這一杯酒，是賠禮的。」
衛書陌不動神色，「就一杯酒就完事了嗎？」
這口吻，那就是郁氣還沒消。
明若華示意明彩倒酒，接二連三喝了好幾杯，明彩也嚇到了，「世子爺不讓您喝酒，您身子不好，若是繼續喝下去，身體要壞了。」
「也是，給本王倒吧。這麼香的酒本王還一滴未喝。」衛書陌沒想到明若華竟然喝得這麼猛。
說是嘆為觀止，也不為過。
「如此，那之前的事，就算是了了。」明若華是不想明一一出門，就被陰狠記仇的衛書陌的暗衛滅了，這才一定要見衛書陌是真的消氣。
「哈哈，那都是小事，本王既答應了不計較，便是不計較。」衛書陌眉毛挑動，心情似乎不錯。
明若華心里松了一口氣。
明一怕是真正安全了。
明若華臉開始微微泛紅，明彩看了緊張，她一直以為明若華是吃了解酒丸子，如今這模樣看起來，好似……沒吃啊。
「王爺，小女子有些醉了，怕是不能再繼續待了。」
「醉了？那就長話短說。」
衛書陌沒有讓明若華走的意思。
明若華點頭，似醉了又似清醒︰「如此，那王爺但說無妨，我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明若華咧嘴一笑，那表情就是喝多了。
「還是那句老話，若是假太子的事情被父皇知道，定然會覺這是皇家丑聞，到時候，不管是太子還是你們都會遭殃，本王可以當一切都不知道，可是必須拿隕石玉交換。」
他說出了自己最終的目的。
衛書陌發現和明若華對話太繞了，她避重就輕，她身邊之人也來打斷。自己一個堂堂七王爺，若是因為護衛想保護主子，動靜大了點，就把人砍了，傳出去也不好听。
他很愛惜自己的羽毛。
又見明若華自罰，原本的怒氣也消。
也是這個時候，他意識到，自己盡然被女子一直牽著鼻子走，她的狀況很多，都在打斷他。
「隕石玉是何物？」明若華面露疑色，臉上的紅暈，卻越來越多。
她心里卻松了一口氣，算是明白了，他為何這般拐彎抹角了，隕石玉並非尋常物，就算是有錢也未必能得到。
衛書陌嘴角一歪，似是不相信。
在和明若華四目相對之際，卻又發覺她好似當真茫然，也不知是醉酒，還是對事情真的毫不知情。
「何物？」他下意識眉眼擠了擠，手微微抬了抬又放下，適才敲了敲桌子，就弄出那一出……
不想重蹈覆轍。
「是啊，那是何物，可是好酒？」看著他想說又沒說的模樣，明若華心間暗自得意，能讓衛書陌吃癟，也不算是今日白來，適才可是白白受了不少的威脅加恐嚇。
只是，喝多了，胃的確是會不舒服。
衛書陌沒有了耐性。
「本王不管你是真傻還是裝傻，東西若是不給我，大家都不好過。」衛書陌陰森的道，如凶狼一般的目光里，清晰印著明若華的倒影。
他本以為覺得自己掌控了全局，如今卻有種極受困的局促感。
「王爺您要隕石玉，是……用來干嘛啊，是很重要的東西嗎？」
用來做玉璽，自然是重要。
明若華心里清楚地很，嘴上說的和面上的表情，都是一懵懂又茫然。
衛書陌看著她心生不悅，「這張臉，在醉酒之後，到時越來越好看了，只是……本王不喜歡酒鬼。」
明若華愣住。
她忘記了自己這張臉，長得不錯這回事了。
在一個男子面前喝多，並非多莊重。
明若華給自己灌了一些茶水︰「這個解酒。」
她深呼吸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些……
「王爺，你若是當真需要那東西，我找人去尋一尋，只是段先生那……」
「只有他能找到！你是本王最近找到的，他唯一願意屈尊之人。」
「其實，這是戲班子安排的，和我沒關系啊。」明若華趕緊撇清楚關系。
「你當我是傻子？」衛書陌最不喜歡的就是欺瞞，明若華此刻給他的感覺，就是真眼說瞎話，他語氣格外冷漠。
明若華意識到，自己好似沒有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