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書洛心里升騰出一股不安，腳下步伐很穩的向前邁進。
余光之內，似瞧見了南景臣正朝著御書房為主而去，南景臣所在他的西北角位置，看著比他距離御書房近，實際上他需要繞一大圈，若是去御書房的話，必然比他慢。
「咳咳。」內侍輕輕咳嗽，似要提醒什麼。
衛書洛收回思緒，身側這內侍，算是他的人，「父皇今日心情如何？」
「皇上知道您去那種地方，這才勃然大怒。」內侍小碎步往前走，低著頭，低聲道。他低著頭，格外謹慎。
衛書洛心里詫異，卻轉念一想便明白了。
衛書陌怎麼會錯過這樣好的打壓他的契機，左右瞞過了他去找南景臣這件事，倒是也不算全然沒有收獲。
只……為何南景臣也被皇帝召見。
「你可知道為何宣王世子也被宣去御書房？」
「奴才不曾得知。」
內侍的腳步加快，和衛書洛稍許保持了兩步距離，只因前面便是方公公，手中白色的拂塵，隨風飄動，縱然是佝僂了的身軀，也給人一種不寒而栗之感。
方公公是皇帝身邊的老人，所有內侍看見他都忌憚積分。
一瞧衛書洛，方公公立馬換了一張臉，帶著笑意恭敬有禮︰「太子殿下，皇上等了您許久了。」
「多謝公公提醒。」衛書洛如同往日那般，俊朗眉目筆挺的身姿，邁開大步跨上門檻，隨著內侍的稟報後.進入御書房內。
茶香飄渺，檀香幽遠，這一切都在昭示著皇帝心情不好。
茉莉花茶是皇帝心情不好的時候，最喜歡喝的，精心凝神效果極佳，對皇帝而言是如此。
「兒臣拜見父皇。」
皇帝放下紅朱筆，微微嘆氣後抬頭，打量了衛書洛好一會，眉頭緊著卻一直不說話。
良久後，皇帝起身，衛書洛不敢抬頭，只見一雙龍靴映入眼前，緊接著便是一聲雷吼︰「抬起頭來！」
衛書洛凌然抬頭，和皇帝四目相對。
他這才發現，皇帝雙目帶著紅血絲，似是睡得不好。
「父皇，兒臣可是哪里做錯了什麼？」
「你還知道你做錯了，你去那種地方，丟了皇家的臉面，你可知錯！」皇帝惱火不已︰「你後宮之人你不要，只去那種地方，沾惹不三不四的人，你可知道你的身份！」
作為太子，想要什麼女人沒有，竟然去煙花之地，實在是令皇帝寒心。
「兒臣，其實……」
「其實什麼，其實是去看穆家軍操練？你這行為便更加可恥，竟然還想欺瞞父皇了！」
皇帝胸腔劇烈起伏。
衛書洛自小便知，皇帝疑心很重，忌憚他和大臣們關系過于密切，可是更忌憚他回宮多日，出來剛回來時被嘉獎之外，除了上朝時間不曾主動去找皇帝，皇帝也不曾主動找他。沒有來之前，便知道會有事。
「父皇兒臣知錯了。」衛書洛只好服軟。
此刻狡辯只會讓皇帝更加不悅，若是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告知，那皇帝會以為他是在污蔑衛書陌。
如今衛書洛在朝堂上有不少的擁護者，皇帝喜歡的是他們勢力的平衡，而不是看到互相打壓。
父子之間，本不應該彼此有忌憚，奈何譚恩是皇家之人。
內侍上前，稟報︰「皇上，宣王世子來了。」
「讓他進來吧。」
皇帝回到龍椅上，衛書洛心漏跳一拍，這才是他比較忌憚的，他不清楚是否皇帝已然知道了他是去和南景臣見過面。
耳邊傳來南景臣的腳步聲，步履很穩，氣息也勻。
「微臣拜見皇上。」
「免禮。」
皇帝對南景臣的語氣和之前對衛書洛的佳然不同，面色卻依舊還是鐵青，他陡然問起︰「若是太子犯錯，去了不該去的地方，你覺得應當如何？」
「微臣不敢有想法。」南景臣趕緊道。
他雙手交疊在前，躬身以示抱歉。
「朕只是找你來閑聊，不必這麼緊張，你按照律法直接說便是。」皇帝上前，手落在南景臣手背拍了拍，以示安撫。
南景臣心里也是各種思緒開始紛亂交疊，這等事不是他來處理的，為何皇帝卻問他意見呢？
南景臣唯一的念頭便是，皇帝知道了昨天晚上衛書洛去他那的事情。
原本皇帝就懷疑他們家會造反，如今又以為他和太子關系密切，怕不是懷疑他們一塊要對付自己吧。
他告誡自己要謹言慎行。
「微臣想，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只是不知太子殿下是犯了什麼事？」南景臣實話實說道。
空氣靜謐，一時間誰都沒說話了。
皇帝冷笑，他嘴角歪了歪，算不得是好脾氣。
他還特意找了南景臣過來，詢問南景臣的態度和意見，還以為南景臣會保持中立，卻不曾想說的這般大膽。
衛書洛倒是松了一口氣，南景臣這樣說是最好的了，「父皇，兒臣知錯，還請父皇責罰。」
「你知道錯便好！你閉門思過去吧，一個月內不許出宮一步。」
「兒臣領命。」
衛書洛離開後，皇帝對南景臣提起了昨夜的事情︰「朕知道太子去找你了，可隨後就去了不該去的地方，這其中……」
「皇上，太子殿下只去和微臣說一下江南的事情，當時微臣有兩個前輩，是江湖高人，其中一個是鬼醫紫韻，她的醫術高明，殿下是想問一問兩位前輩的性格習慣，若是合適便想著看能不能拜師學藝。」南景臣找了個理由，這是昨天晚上便和衛書洛已然商量好的。
衛書洛是太子，去了他那里，就算是可以隱瞞七王爺，也無法隱瞞皇帝。
普天之下莫非黃土，在他們府內，自然是有皇帝的人。
所以兩人這才商量了一個應對之法，只是不曾想，這麼快就用上了。
皇帝示意身側之人，方公公見狀離開。
南景臣知道應該是方公公要去詢問衛書洛了，若是兩人答案一樣，自己便可安然離開，若是不一樣，那他怕是……要犯欺君之罪。
心中若是說絲毫沒有忐忑，那是假的。
衛書洛到底是敵是友，南景臣無法百分百肯定。
如今就算是有共同的敵人，可他們之間也並非就是一派和諧……
「既然有這樣的高人，若是入京，也來給朕看看身體吧。」皇帝似有興趣的道，臉上帶著的假笑，格外的令人不舒服。
這是在拖延時間，南景臣便只能是應對著。
「兩位前輩之前在江南，如今也不知道是在哪里，若是來京都了，能得皇上召見，怕是三生有幸。」南景臣找了個理由推了，面上是說三生有幸，實際上是說自己不確定二位前輩去哪里了。
「哈哈，能見高人，朕也是欣喜。」
兩人說著沒營養的話，直到方公公進來，附耳之後，皇帝原本的假笑才露出一絲絲釋懷的真情之容。
他帶著笑︰「你且回去吧，今日之事，出了御書房便忘記了。」
「臣定然銘記于心。」南景臣行禮後，這才得意月兌身離開。
南景臣回府後，告知明若華這件事，明若華後怕︰「皇帝當真是個老狐狸怎麼什麼事情他都知道啊？」
明若華自認為自己把府內的人已然排查的很清楚了。
「夫君，咱們府內還有外人？」明若華百思不得其解，實在是想不明白，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你莫要多心了，就算是有又如何，進不得身依然是好的。咱們府內這麼多人，有時候又有府內之人的親戚偶爾前來，再者還有裁縫花匠等會有變更，每日里總是會有幾個外人進來的。」南景臣安撫明若華。
他知明若華做事極嚴謹，不允許自己出錯，可有些事有些情況是防不勝防。
「就算是如此，我心里還是不痛快，皇帝也管太多了。」明若華一想起自己府內的事情，都被皇帝很快就知道的一清二楚，全然沒有秘密的感覺，實在是不爽。
「他本來就是管很多的，普天之下的一切，不都是他管的嗎！」南景臣不由無奈一笑。
南景臣這話，她倒是無可反駁。
明若華嘆了一口氣，決定暫時不管這件事，她更好奇的是︰「夫君，皇帝找你和太子都去問話，卻對太子處罰了，對你沒有，我並不覺得這是好事。」
既然對南景臣有懷疑，卻絲毫沒有露出防備之色，那只能說明心里的忌憚更多，只是暫時沒有行動。
「皇帝的心思有幾個，既防備我和太子練手，更防備我利用太子。」
南景臣說到這明若華便明白了︰「看來虎毒不食子是真的，皇帝是以為你要故意污了太子的名聲，這下在訓斥太子的時候也把你給交過去啊。」
南景臣頷首。
他們一致認為，皇帝同時也是在試探南景臣，若是南景臣打壓太子，便跟是確定了他有狼子野心。
「可夫君你當時說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啊。」
「可皇帝並未在我耳邊說太子有罪，太子也只是認罪，我也沒問因緣。」南景臣眉頭一挑，意味深長的嘆了嘆氣。
如今回想起來，當時可謂是驚險。
各種盤根錯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