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紹原沒有立刻去單位,而是先去買了一點東西,接著直奔財政部。
到了國民政府辦公大樓,找到財政部,報了名號,求見財政部長、中央銀行總裁孔祥熙。
他孟紹原的名號,那是大名鼎鼎,如日中天。
可是一到財政部,那就不怎麼好使了。
秘書冷冷問道︰
「有約見嗎?」
「來得匆忙,沒有。」
「孔部長公務繁忙,今天不在,下次電話預約了再來吧。」
「煩您通報一聲,我是孟紹原。」
「我不管你是誰,規定就是規定,到時候孔部長怪罪下來,你幫我擔著啊?」
他們的。
當初在重慶時候,沒那麼大的架子啊?自己是相見就見。
怎麼眼下到了重慶了,還來這麼一出?
沒辦法,宰相門前七品官。
孟紹原從口袋里掏出了十美元︰
「您幫我看看,這些錢是真的還是假的啊?我們鄉下人,沒見過美元。」
秘書拿起來看了看︰「嗯,真的。」
「喲,真的啊,您留著,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用。」
在重慶,隨著法幣貶值,美元英鎊金條都成了真正的硬通貨。
那秘書臉上終于露出笑容︰「等著吧,我看孔部長今天什麼時候有空。」
「您費心。」
這重慶,不好混。
上海時候,什麼時候有過這種事啊?
一等,居然就等到了快中午時候。
終于,看到那個秘書出來︰
「孟紹原!」
「在。」
「孔部長讓你趕快見他。」
「好,多謝,多謝。」
……
孟紹原終于見到了孔祥熙。
孔祥熙正在吩咐自己的主任秘書,一個小時之內,任何人不見,任何電話不接。
看到孟紹原進來,擺了擺手讓主任秘書出去︰「紹原!」
「孔部長!」
「多少時候沒見了啊,快坐,快坐。」
孔祥熙大是感慨︰「我在重慶,耳朵邊都是你孟紹原的名字。你在上海,辛苦了。」
這「辛苦了」三個字從孔祥熙的嘴里說出,也是殊為不易。
「孔部長,那本來就是紹原的分內工作。」
「嗯,客套話呢,咱們也不多說了。」孔祥熙笑著說道︰「我今天一早听說你回來了,就想著什麼時候和你見一面,沒想到你這麼快就來了。」
孟紹原把早上剛買的東西一放︰「孔部長,撤退的時候太匆忙,沒帶什麼土特產,今天來的時候,順帶著買了一點。」
其它的東西倒也算了,可孔祥熙一看,居然是兩瓶山西老陳醋。
送別的,孔祥熙還真未必放在眼里,他什麼好東西沒有見過?
可他是山西人,一看到老陳醋,立刻笑道︰「紹原,還是你會送禮,這份禮,我收了。」
隨即便說道︰「在南京的時候,你孟紹原就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還送禮來?說吧,有什麼事求我的。」
「要債!」
「什麼,要債?」孔祥熙一怔︰「我什麼時候欠過你的錢?」
孟紹原理直氣壯︰「孔部長,我手下的特工死了,撫恤金幾個月都批不下來,人家孤兒寡母眼巴巴的等著呢,你說,這是不是你們財政部欠我們的錢?」
一听這事,孔祥熙啼笑皆非︰「紹原啊,每年年底,你們軍統都會把下一年的預算報給我們,然後我們審批通過後,照額撥款。
撫恤金呢,又分成兩個部分。那些沒有軍籍的特務,由你們軍統局自行解決。有軍餃的,上報國家財政,由有關部門核批後發放。
你想,咱們和日本激戰正酣,每天要死多少人?核批部門名單都堆成小山了,總要按照官餃大小來嘛,你說是不是?」
「您的意思,就是我們都是一群小特務,拖一拖也無妨?」孟紹原嗓門都有一些提高了︰「那合著,他們都是白死了?
我承認,前線的陣亡將士更加重要,他們都是好樣的。可我的弟兄們,也不能白白犧牲啊。我這不求您來了。」
「我說孟紹原啊,這事也不歸你管啊。」孔祥熙皺了一下眉頭︰「你們軍統沒人了,這點小事也得讓你出面?」
「在您看來是小事,可是在我們看來那是了不得的大事。」孟紹原也不轉彎抹角︰「本來來之前呢,我是想了一肚子的話,可您什麼話沒听過?什麼樣的人沒見過?我呢,也就不掖著藏著了。
老話說,朝里有人好辦事,我非找您不可,你想啊,我一直都在上海,這次終于回來,我要是不實實在在的做幾件漂亮事,那些弟兄們也未必會服我啊。
我要是把撫恤金的問題解決了,您看著,一個個都得供著我,所以我不找您找誰?」
孟紹原這是把孔祥熙的脾氣模得死死的。
你和他聲淚俱下說大道理,人家听都懶得听。
可你要求他,和他套關系,這就大不一樣了。
果然,听了這麼幾句話,孔祥熙臉上露出了笑容︰「紹原啊,你這嘴皮子啊,死人都能讓你說活。你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我還能怎麼樣?成啊,我就幫你這次忙,讓你的威信豎立起來。
你回去後等著吧,就是幾天時間,軍統撫恤金一律優先解決。」
「謝謝孔部長,謝謝!」孟紹原大喜過望。
「你別急著謝我。」孔祥熙忽然話鋒一轉︰「我問你件事,韓正達夫婦,是你在上海擊斃的?」
孟紹原心里一沉。
該來的,到底還是來了。
那些要命的賬本啊。
一箱子的賬本,都讓毛萬里帶回重慶了。
然後現場被毀尸滅跡。
孟紹原卻再清楚不過,那些賬本中的秘密,除了自己還有一個人知道。
那就是自己!
自己手里甚至還有副本。
但是這個秘密,孟紹原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泄露的。
這是能夠拿捏很多重要人物的賬本,也是隨時隨地都能要了自己命的賬本!
孟紹原沒想到,孔祥熙會直接問出了這個問題。
他定了一下神︰「是的,我接到了戴局長的命令,緝捕逃犯韓正達夫婦。我的人發現了他們的蹤跡,正當準備緝拿的時候,被對方發現,雙方隨即展開火拼。
激戰中,韓正達夫婦被擊斃,我的一名手下負傷,一名手下犧牲。所有這些,都由督察員毛萬里親眼目睹。
隨後,因為嫌犯縱火的原因,現場被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