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零七 趙家不能給你惹麻煩

面對蘇詠霖的詢問,田珪子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他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阿郎,我只能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會改變我自己,只要阿郎一直如此,我便一直如此,直到最後的最後,我都不會成為阿郎的敵人,永遠不會!」

「有些事情不是你可以控制得了的。」

蘇詠霖搖了搖頭,又說道︰「但是我選擇相信你,現在,我選擇相信你,至于今後你能否一直得到我的信任,我不敢確定,我只是希望這一點永遠都不要改變。」

田珪子點了點頭。

「我會竭盡全力一直得到阿郎的信任,但是……阿郎,有個問題,我不知道該不該問。」

「你問。」

「阿郎一直都在要求我們不要改變,我們……又如何能確認阿郎會不會改變?阿郎要做皇帝了,皇帝,一言以決生死者也!這就是皇帝!阿郎,你能保證,你不變嗎?」

田珪子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把自己積存在心底里很久的疑惑一口氣問了出來,向蘇詠霖發去了質詢。

蘇詠霖當然沒想到田珪子居然會這樣問他。

可是他依然感到了額外的喜悅之情。

因為終于,終于有一個人敢于向他發出質詢,要求他本人也做一些什麼保證,而不是單純的接受他人的保證,就像自己完全沒有任何問題、完全就是個完美的統治者一樣。

這當然不正常。

朝廷里沒人敢問無所謂,但是復興會之中,他希望有人可以提出這個問題,提出最大的不確定性並不在別人,而在蘇詠霖自己。

這就是事實,相當嚴峻的事實。

明國也好,光復軍也好,復興會也好,都是蘇詠霖一手締造的,是他懷著滿腔熱血和理想締造出來的,他對于它們擁有絕對的控制權和處置權。

他的一念,可以帶著它們走上興盛之路,與此同時,他的一念也能帶著它們走向滅亡,走向無盡的深淵。

蘇詠霖對于它們的意義實在是太重大了,重大到了田珪子無法忽視的地步,甚至可以說蘇詠霖自己不改變,他就有絕對的力量能夠遏制任何人的改變,可如果蘇詠霖改變了,所有人都不改變也沒有意義。

作為開創者,作為領袖,作為皇帝,一切取決于蘇詠霖,而非其他人。

所以,蘇詠霖會變嗎?

田珪子在疑惑,在擔憂,甚至有那麼一絲絲的恐懼。

蘇詠霖只是大笑出聲。

「是的,是的,如果我不能堅持不變,如果某一天我覺得做皇帝很好,不想繼續改變世界了,那麼所有的一切都會成為泡影,這一點的確是真的,珪子,你能這麼問我,說明你是真的在意我們的事業的。」

「所以呢?」

「所以我也會向你保證,我不會改變我自己,我將一如既往,和所有阻撓我們的人做堅決的斗爭,直到完全勝利為止。」

蘇詠霖做出了自己的承諾。

田珪子望著蘇詠霖此時此刻的面容,選擇了信任。

「阿郎,我也相信你。」

田珪子如同蘇詠霖相信他那樣相信著蘇詠霖。

當天稍晚些時候,趙作良來到了蘇詠霖辦公的書房找到了蘇詠霖。

「您怎麼來了?不繼續和惜蕊說說話?那麼久沒見了,總有很多事情想要說的吧?」

「該說的都說了,剩下來一些話都是些女人的話題,你岳母陪著她說話呢,我就不干涉了,把空留給她們母女,到這里找你來了。」

趙作良呵呵一笑,頓了一會兒,才又開口道︰「雨亭啊,當初,我是真的沒有想到過你能做皇帝的,而且只用了那麼些時間,就做了皇帝。」

「我也沒有想到過我能做皇帝,只是走到這一步,不想做也要做了,現在自己想想,也覺得如夢如幻,好像這一切都是做夢一樣,生怕一朝夢醒,我還是那個仰人鼻息的私鹽販子。」

蘇詠霖放下了筆,笑著站起了身子,給趙作良倒了一杯茶。

趙作良點點頭。

「當初,我只是為了給自己的家人,給我趙作良的趙家找一個未來,找一個靠山,可誰曾想這靠山居然成了萬丈高山,怎麼靠也靠不倒,你知道山東官場怎麼說我?」

蘇詠霖有點好奇。

「怎麼說?」

「說我趙作良這位老泰山靠上了真泰山,做了泰山的泰山,也不知道是哪里修來的福氣,這輩子算是圓滿了。」

「這未免有點過了。」

蘇詠霖笑了笑︰「您之前是光復軍的領帥,未來是大明國的平章政事,若是不開心,大可以斥責他們,您該有這樣的威勢,這樣才能鎮住局面。」

「不了不了,省的人家說我仗著真泰山借勢欺人,這對我不好,對你更不好。」

趙作良擺了擺手,笑道︰「你馬上要做皇帝了,趙家不能給你惹麻煩,惹了麻煩,我為難,你為難,惜蕊更為難。」

蘇詠霖想了想,覺得趙作良說的很對。

真要出事了,最為難的還是趙惜蕊,除了在朝政上配合蘇詠霖的步調之外,仗勢欺人的事情絕不能做,尤其是趙作良。

兩人又沉默了一陣子。

少頃,趙作良看著蘇詠霖,低聲問道︰「讓我做平章政事,真的好嗎?」

「沒什麼不好的,您是光復軍領帥,論地位還在我之上,您做平章政事,為百官之首,那是順理成章的事情,誰也說不出一個不是來,您覺得呢?」

「什麼領帥啊,呵呵呵,咱們誰不知道,沒有你,難道就有我嗎?我不過是一個失敗者罷了,能坐在這個位置上,是因為你,雨亭,我不覺得我能做好這個職位。」

趙作良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嘆了口氣︰「更別說我女兒還是皇後,作為皇後的親生父親,掛著皇親國戚的名頭,不老老實實待在家里享福,卻要出來做百官之首,怎麼看怎麼不合適,雨亭,別人會說我這是外戚干政的。」

「我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了。」

蘇詠霖搖了搖頭,開口道︰「我實話跟您說,我培養出來的可以信任的人都不足以承擔這個職位,如果您不做,這個職位就沒有我信任的人能做,只有那些我不那麼信任的人可以做。

這個職位太重要了,職權也非常重要,如果不和我一條心,那麼又會生出許許多多的不確定性,很多事情就不能那麼順利的解決,除了您,我是真的找不到更加合適的人選了。」

趙作良看著蘇詠霖。

「你把這麼重要的職位交給我,不怕我結黨營私?這個職位可不像光復軍的領帥,沒有人可以領,這個職位,可不是一個虛職。」

「您會那樣亂來嗎?」

蘇詠霖笑眯眯地看著趙作良。

趙作良輕笑一聲。

「你啊,是不把我用到死,就不甘心啊,生怕我還有一丁點能用得上的地方還沒有被你用上,是不是?」

「怎麼會?您到底是我的岳父,我的父親已經去世了,您就等于是我的父親,哪里有兒子會利用父親的?」

「這不就是?」

趙作良指了指蘇詠霖,又指了指自己。

蘇詠霖笑著搖了搖頭,不說話了。

兩人又沉默了一陣子,接著還是趙作良打破了沉默。

「我會照你說的去做,你想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這一點,你盡管放心吧。」

趙作良低聲道︰「還有我那個兩個不成器的逆子,我打算從現在開始把他們關在府里,讓他們讀書進學,狠狠壓他們個三五年,到時候安排他們參加科舉考試,不把他們放在外邊給你惹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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