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三十二 為復興會注入靈魂

在即將失敗的檔口,當年的一幕幕如走馬燈似的出現在了烏延蒲盧渾的眼前。

他的年齡很大了,所以他有幸經歷過當年完顏阿骨打憑借超絕的勇氣和膽魄率領女真族人殺出一條血路的光輝歲月。

當年,族人們掀翻了壓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的契丹人,翻身做了主人,接著又破滅北宋,為女真族人爭取到了若大的生存空間。

族人們走出了窮山惡水,走向了繁華與富裕,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財富和奢侈享受。

這是他親眼目睹、親身經歷的。

可是時過境遷,也不過三十多年,大金國似乎已經走到了末路。

他不知道為什麼尚武的族人們僅僅在三十多年以後就徹底失去了這種精神、失去了當初的勇武,以至于面對一群曾經手無縛雞之力的漢人的時候都會如此的虛弱、無力。

但是對于金國的失敗,他並非不能理解。

因為當年完顏阿骨打同樣認為宋國是大國,所以一定非常強大,于是完顏阿骨打力主對宋友好政策,不準對宋開戰,嚴格要求按照海上之盟的約定,和宋朝瓜分燕雲十六州。

但是他死了之後,宋軍的拉胯戰績讓金國的將軍們意識到宋國只是一只紙老虎而已,所以大膽地對宋開戰,一波推倒了腐朽的北宋王朝,再次獲取了巨大的利益。

他就感覺現在的金國和當初的宋國好像啊。

一樣的衰弱,一樣的腐朽,一樣的一觸即潰,一樣的不敢戰。

難道那麼多年過去之後,金國反而成為了當初的宋國?

為什麼呢?

這是為什麼呢?

一直到生命的盡頭,他都百思不得其解。

劇烈的喊殺聲近在咫尺,最後一名忠誠親兵被一刀劃破了喉嚨,大量的血濺在了門上,房門被一腳踢開,渾身浴血的光復軍士兵們紅著眼楮看著屋子里依然活著的烏延蒲盧渾。

烏延蒲盧渾站了起來,轉過身子看著殺紅了眼的光復軍士兵們,長嘆一聲,然後伸手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戰刀,把刀拔了出來。

「把刀放下!投降!」

率先突擊到門口的侯凱怒喝一聲,試圖威懾烏延蒲盧渾,讓他放下刀投降。

這是一條大魚,如果可以活捉,一定可以立下大功,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出事。

可烏延蒲盧渾似乎沒听到侯凱的話,只是看著手里的刀,然後淒涼地笑出了聲。

「曾經,這句話只有我對別人說,沒有別人對我說,可時過境遷,這話居然被你們說出來給我听了,看起來,大金國真的走到末路了。」

「少廢話,把刀放下,投降,免你一死!」

侯凱怒吼。

「免死?別騙我了,我可听說了,李石被你們殺了,投降的被俘獲的高官顯貴都被你們殺了,你們要的就是我們全部死干淨,對吧?」

烏延蒲盧渾看著侯凱,淒愴道︰「我縱橫天下,戎馬一生,到最後居然是這個結局,我不想承認,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認,我輸了,你們贏了,用我的尸體去領賞吧!」

話音剛落,烏延蒲盧渾快速舉刀,橫刀自刎,速度之快讓離他最近的侯凱都反應不過來。

「別!」

侯凱話音剛落,烏延蒲盧渾已經抹了脖子,他沒攔住烏延蒲盧渾。

烏延蒲盧渾死了,死在了光復軍戰士們的面前,他跪倒在地,然後向前撲倒,從喉管中流出來的血液逐漸淌遍了他的整個身下。

侯凱有點懊惱,把刀一甩,滿臉不爽地一拍腦袋。

「我怎麼就沒攔住他呢!」

一個活著的敵將和一個死掉的敵將的價值是不同的,侯凱感覺足以升職的功勞就這樣大打折扣了。

但是戰爭也可以宣告結束了。

留守府被攻克之後,遼陽城也被光復軍全面攻克,金國的東京就此告破。

由此,金國已經失去了包括首都在內的全部京城,包括最後一支成建制的野戰部隊。

作為一個政權來說,現在的完顏雍政權已經是一個不合格的政權了。

曾經的首都、上京會寧府被完顏亮夷平,廢除了法統,已經不能代表金國政權,完顏雍雖然在會寧府,但是憑他剩下來的力量,已經不可能再翻盤。

這場軍事行動發起的速度很快,結束的速度也很快。

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光復軍就火速結束了這次的軍事行動,通過雷霆打擊,一舉將完顏雍可以利用的三個重要據點大定府、遼陽府和臨潢府拿下,自此,金國在遼東的軍事存在和政治存在岌岌可危。

完顏雍只剩下最後一個據點——上京會寧府。

八月初七,這個消息火速傳達到了蘇詠霖的耳中,正在辦理其余幾個兵團整編工作的蘇詠霖大喜過望,立刻傳令嘉獎以蘇絕和魏克先、辛棄疾三人為首的遼東兵團和虎賁軍戰士們。

這場大勝的意義還是很大的。

它掃除了光復軍內部對軍隊戰斗力下降的憂慮,也掃除了某些賊心不死的人對金國的最後期待。

此戰之前,因為傳統慣性的影響,還有光復軍的潼關之敗,蘇詠霖通過情報部隊得知了一些金國的舊官員蠢蠢欲動,似乎又想要做點什麼的準備。

但是這一戰之後,所有的蠢蠢欲動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可以說,光復軍展現出來的對金軍碾壓級別的戰斗力再次鞏固了光復軍政權在燕雲地區的穩定。

另一邊,蘇詠霖通過鹽務鞏固了光復軍在廣大佔領區的聲望,使得人心想光復軍政權靠攏,初生的光復軍政權初步站穩腳跟,初步擁有了類似于國家和朝廷的威信。

如此雙重威懾之下,光復軍政權對于那些剛剛投降的舊金國官僚也具有了一定的影響力。

光復軍政權取代金政權的進程因為此戰而大大的向前躍進了一步。

在這樣的背景下,蘇詠霖決定正式在中都辦事復興會干部培訓學校,準備把臨時性質的指導員培訓班具體化為干部培訓學校,並且親自編撰可用的教材,供培訓學校使用。

他決定讓復興會干部的培養進入標準化流程化的時代,以更加穩定的提供數量足夠的復興會干部。

之前的些許動蕩讓蘇詠霖意識到即使是虛與委蛇,也不能就認為這個階段他就是高枕無憂的。

光復軍政權目前還沒有確立一個明確的政權形式,就算確立了明確的政權形式,也不能認為那些人就真的是自己人,取代他們的進程必須要每時每刻都保持進行才可以。

但是這就需要大量的復興會干部被培養出來並且投入到實際政局當中。

為此,蘇詠霖抽出了部分精力,準備把自己全部的想法編成一本正式的教材性質的書籍。

在波詭雲譎的局勢之中,復興會所需要面對的局勢是復雜且多變的,更是危險的。

敵人是持有發展一千余年的利于統治和穩定的儒教思想的學術、政治團體,在一千多年的漫長時間里,他們不僅自己在進化、在適應中國社會,也逐漸把中國社會逐漸改造為了非常適應它們的存在的社會。

地主階級的發展和壯大,科舉制度的確立和成熟,都是儒家政治勢力攀上巔峰的象征。

若要與之對抗,甚至取而代之,就需要復興會也成為一個成熟的、高組織度的有著明確政治目標和政治指導思想的學術、政治團體。

只有從學術和政治兩個方面全面碾壓儒教團體,且讓復興會擁有遠勝于儒教的組織性,復興會才有可能徹底取代儒教團體,它的思想才能取代儒教的僵化教條,成為全新的存在。

所以蘇詠霖準備著書立說,將復興會打造為一個學術和政治二合一的團體,通過學術予以傳承,以政治加以組織,使之成為一個可以和愈發僵化的儒教團體分庭抗禮的思想政治團體。

為了這個目標,蘇詠霖不論多忙,每天都會抽一部分時間進行寫作,把自己所知道的所看到的全部都進行歸納整理,為復興會注入靈魂。

在這個檔口,趙惜蕊從山東來了。

自從完顏亮南侵開始,蘇詠霖就把趙惜蕊放在了安全的後方,一直沒讓她跟在自己身邊,因為開戰的時候,蘇詠霖自己也沒有必勝的底氣。

後來打贏了,但是前線戰況緊急,兵荒馬亂的,他也不敢把趙惜蕊接到中都,直到六月下旬,中都局勢基本平定了,蘇詠霖才派人南下山東臨沂,去把趙惜蕊接到了中都。

趙惜蕊來到中都的當晚,就和蘇詠霖攤牌了。

原來趙惜蕊被蘇詠霖安排在後方的時候並沒有閑著。

最開始戰況不穩定的時候,她天天為蘇詠霖祈禱,日日提心吊膽,求神拜佛,幾乎把能求的都求遍了,等終于大獲全勝了,她不用那麼擔心了,除了和蘇詠霖的日常通信之外,也就閑下來了。

閑下來的時光,趙惜蕊就讀點閑雜書籍,做點女紅來打發時間。

對此她倒是挺愉快的,因為過去的生活也是如此,她挺喜歡這種安靜讀書做女紅的日子,這讓她內心安寧。

四月上旬的一天,蘇詠霖寫信給趙惜蕊,讓她幫著整理一下自己從老家帶來的眾多藏書,于是趙惜蕊就開始幫蘇詠霖整理。

在給蘇詠霖整理書本的時候,趙惜蕊意外發現了蘇詠霖在開戰之前一起打包送回後方的手稿。

本來沒打算怎麼看,但是出于好奇的心理,趙惜蕊拿起一張紙掃了一眼。

就看了那麼一眼,她就沒停下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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