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四 趙玉成有些小小的幽怨

吞並了東平府和兗州之後,蘇詠霖的軍力和勢力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擴張。

他下一步的擴軍計劃就是朝著三萬人的規模去了。

至少要讓核心軍團勝捷軍保持三萬人的規模,並且以此作為未來進一步大擴軍的種子,加以軍事教育和政治思想教育。

就眼下沒有大擴軍基礎的情況來看,擁有這樣規模的軍隊,加上那些跟從他的地主武裝,蘇詠霖對下一步行動的信心也更強了。

當然前提是當前這個階段內,趙開山別在他背後搞什麼小九九。

否則一邊對付金國一邊對付趙開山,那可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除非在他內部也給他找點什麼麻煩,稍微轉移一下他的視線,讓他忙于內部整頓和斗爭而無暇對他出手。

真要這樣的話,到時候說不定還能一石二鳥。

聯想到趙開山脆弱敏感的性格和狹窄的胸襟,蘇詠霖轉了轉眼珠子,計上心頭。

第二天一早,蘇詠霖神清氣爽的起床,當時就感覺饑腸轆轆,很想吃東西,結果剛洗漱完畢,趙玉成就端著早餐來了。

「听說雨亭叔醒了,想著您應該很想吃東西,就帶著吃食來了。」

趙玉成憨憨的笑著。

蘇詠霖哈哈一笑,十分愉快。

「我還真是餓了,你來的很及時,我現在特別想吃東西!」

趙玉成端來一個盤子,盤子上有幾張大餅,有一碟黑乎乎的醬,還有一個大陶罐。

蘇詠霖搓了搓手,打開了那個陶罐,一股濃郁的肉香就飄了出來。

「好啊,肉粥!」

蘇詠霖頓時就忍不住進食的了,立刻動手乘了一大碗,吸溜吸溜的喝了起來,一碗喝下去整個人都特別舒服,感覺胃口完全打開了。

「昨天宴會剩了不少東西,叔公就說不要浪費,剩下的肉全給剔了出來,一起煮粥,煮了很多很多,外面大軍都有的喝。」

「嗯,不錯不錯。」

蘇詠霖拿起一張大餅蘸了蘸醬。然後開始大口大口的撕咬吞咽,一口氣吃了兩張大餅,又喝了一碗粥,這才算是給空空如也的胃打了底。

蘇詠霖從小習武,從小就很能吃,加上現在是行軍打仗消耗大,所以就更能吃了。

平時和士兵一起吃飯的時候,喝粥起碼三碗,干飯也是三碗起步,都是那種一張臉那樣大的碗,除非有點什麼豐盛的配菜,只吃糧食的話真的吃的很多。

但是勝捷軍的糧食是夠吃的。

只是在這個生產力不足的時代,副食品當然也不足,副食品不足的話,人們吃糧食就吃得更多,而這個時候的糧食畝產比現代低好幾倍。

產的少,吃得多,真要敞開肚皮吃,糧食確實也沒有多麼富裕。

但這並不是餓殍遍野的主要原因。

中國土地上長出來的糧食只要不遇到一些罕見的自然災害,那是夠吃的,糧食產量大體上還是能跟上人口增長的速度的。

之所以饑荒如影隨形伴隨著中國歷史,只用生產力不足來評價顯然有失公允。

人和土地都竭盡全力了,人努力的生產,土地努力的產出,生產總量並不少,不至于落到年年餓殍的地步。

把一切問題歸咎于生產力,顯然有點忽視了人類的主觀能動性。

剝削和壓迫以及土地兼並讓農民得不到本該得到的糧食恐怕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讓農民保持在饑餓與溫飽之間,讓他們在此間上下徘徊,那是最有利于統治的,那個時候的農民最為順從、溫良,只要有一口吃的,就不會鬧事。

太餓了,會造反,太飽了,會有更多的追求,對于帝王統治來說,都不是好事。

所以讓農民維持在餓不死也吃不飽的生活水平上,是帝國統治階級天然的共識。

農民若能得到該得到的土地和糧食,吃飽肚子並不難,至少不會動輒餓死。

然而這樣微妙的平衡並不總能輕易達到,貪婪總會給帝國政策添亂子。

想想明朝首輔之一的徐階,他的家族在老家華亭縣擁有二三十萬畝良田,兼並土地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大概就能感受到剝削和土地兼並給農民頻頻餓死這種現象增加了多少可能性。

以宋朝的生產力,僅僅是傳統漢地十三州,養活一億人口並不是難事,讓他們吃飽肚子也不是不可以,難就難在分配。

統治階級的權貴們肆意享樂,巨量浪費,剩下的農民們才會吃不飽肚子,頻頻餓死。

中國的土地很貧瘠嗎?

為什麼都四海無閑田了,僅僅幾千萬數量的農夫卻還要餓死?

這是個值得探討的問題。

想著這個問題,蘇詠霖以風卷殘雲之勢吃光了這份早飯,連碟子里的醬都被蘇詠霖用大餅擦了個干淨。

趙玉成看著蘇詠霖的吃相如此凶猛,還以為他沒吃飽。

「雨亭叔,你要是沒吃飽的話,火頭營那邊還有,我再去給您弄來。」

「啊?哦!飽了飽了,已經吃飽了。」

蘇詠霖趕快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吃飯的時候想了些事情,不知不覺就把東西吃光了,放在平時,這也的確是自己食量的極限了。

「剛才想了些事情,不知不覺就把東西吃完了,謝謝你,子英。」

趙玉成點了點頭,很開心的模了模自己的腦袋。

「雨亭叔能吃飽我就很開心了,反正我現在也就是個親兵隊長,雨亭叔有什麼需要的盡管對我說,我都可以幫你辦到!」

蘇詠霖頓時想起趙玉成打了敗仗的事情。

「來,你坐下。」

蘇詠霖拍了拍身邊的椅子,讓趙玉成坐下。

趙玉成點點頭,很順從的坐下了。

「跟我說說,你那仗是怎麼打敗的?」

趙玉成面色一黯,低下頭,緩緩地把自己被金軍擊敗的事情說了一遍。

听完之後,蘇詠霖嘆了口氣。

「這樣的仗就算讓我來打,我也是打不贏的,咱們和金賊在騎兵方面的差距很大,尤其他們的騎兵數量還很多,這種時候必須要打攻防戰,怎麼能打野戰呢?兄長做得不對啊。」

「我多次勸阻,但是父親不听。」

趙玉成像是終于找到傾訴對象似的大吐苦水道︰「我多次和父親說不能和金賊正面野戰,以防金賊用騎兵斷我退路,應該把金賊引到軍寨前利用地形作戰,但是父親不願意。

他願意听其他人的意見,派人出去和金賊野戰,我實在是擔心,就要了一支兵馬兜住大軍的退路,結果沒料到金賊騎兵太多,直接朝著我來,我被包圍住,無路可退,軍陣很快就崩潰了……」

這樣說著,趙玉成的語氣更加低沉,顯然是非常沮喪。

蘇詠霖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者軍隊訓練不足,不夠堅韌,二者沒有騎兵支援,步軍無論如何無法在速度上和騎兵對抗,二者相結合,戰敗也是在所難免,實在不能怪你,換了我也一樣危險。」

趙玉成抬起頭看著蘇詠霖。

「若是您,您會怎麼做?」

「失去騎兵掩護,步軍所能做的實在是不多,唯有一點,戰場距離軍營很近,可以向軍營方向靠攏,引來援兵協助,逼迫騎兵撤退。」

「我也想,但是……」

趙玉成搖了搖頭︰「軍隊亂了,被一沖就沖亂了,不能維持陣型听我的命令,我號令不動他們,他們只是待在原地,我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軍隊潰散,然後逃跑……」

趙玉成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似乎對那一幕還難以忘懷。

蘇詠霖只能輕輕拍著他的肩膀。

「我知道打敗仗一定很難受,不過對于一個將軍來說,打敗仗也是寶貴的經驗,正所謂勝敗乃兵家常事,只要能繼續打仗,輸贏不重要,本身能否從中吸取教訓從而獲得成長才更加重要。」

趙玉成抬起頭。

「真的嗎?」

「當然,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打敗仗當然是很寶貴的經驗。」

「那雨亭叔,您打過敗仗嗎?」

「沒有。」

「…………」

趙玉成的表情頓時就有點不太對勁,眼神看上去還有些小小的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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