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絳苦笑,「人死債消,還提什麼原諒不原諒呢?」
練霓裳再度驚訝,「您怎麼知道……」
「很簡單。」肖絳攤開手,「如果她們還活著,就不可能是三夫人代她們來請罪了。而且從出事到現在,時間這麼短,就算是審人,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指向三夫人的。這就叫死無對證,有口難辯呀。證據找出來了,人卻死了。不管三夫人在怎麼冤枉,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不是嗎?」
又露出點遺憾的神情,「其實那兩個婆子雖然與我有沖突,但是一個直腸直肚,一個冷靜穩重,就這樣淹沒在這個局里,也是可惜了的。」
練霓裳心頭一動。
這下子不僅對肖絳刮目相看,居然還有一點惺惺相惜的感覺。
王上說這個女人愛護軍馬。
現在才發現,這女人也愛護從軍的人。
不過她很快平靜了心緒,肅清心里頭那一點點好感,重新站到敵對的位置上。
武國派來的女人,不知底細,前後變化巨大,她不能掉以輕心。
而且這個女人三言兩語就讓她心軟了,實在是很厲害,她必須要提高警惕。
「霓裳必須要感謝您如此考慮這件事情。」她誠實的說,「但無論如何,哪怕是她們被利用,也有她們自己的原因,也仍然是我律下不嚴……」
「我知道,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嘛。不管生也好,死也好,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出的決定承擔後果,怨不得旁人。」肖絳打斷練霓裳並揮揮手說,「但是我原諒你!如果高……王上讓你過來,就是為了這句話。那麼,你得到它了。」
練霓裳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正像王上所說︰這個女人行事,果然不按常理出牌,讓人無跡可尋,也跟不上她的節奏。
「您怎麼知道是王上讓我過來的?」
「猜的。」
又是猜的!
練霓裳咬咬牙,決定不再繞彎子。
「我們當兵的都知道要愛馬,因為它們不是牲口,而是戰場上的伙伴,同袍兄弟。」她深吸了一口氣說,「偷盜府中軍馬,任由馬兒陷入在被凍死或者被人隨意拉走宰殺的風險,不管為的什麼,那二人都算死有余辜。自從那兩匹馬被您救下,並且送回王府之後,她們就知道再無幸理。死,是她們畏罪自殺,我查的清楚,並沒有其他人下手。」
練霓裳原原本本的陳述事實,「死之前,她們也留下話︰並非為了私怨,確實是為了我爭一口氣,不願意您壓在我的頭上!而且,要為燕北除害。」
肖絳簡直無奈︰她什麼時候就變成公害了呢?
心里這麼想,嘴上卻連連冷笑,「攻心為上。不管是最初的引誘,還是最後的了結,他們都半點不沾手,干干淨淨,那個幕後操縱的人很了不得呢。」
練霓裳喘了一口氣,也這麼覺得。
「總歸事情是這麼個事情,情況是這麼個情況。」就听肖絳說道,「你全都告訴我了,我也全都知道了,那麼到此為止吧。」
「您不追究了嗎?」練霓裳很是好奇。
「既然王上不想再追究這件事情,我為什麼要生事呢?終歸我也活下來了不是嗎?」肖絳很淡定。
這件事擺明是高闖的意思,不然練霓裳不會自作主張過來請罪。
不管高闖如此做是不願意打草驚蛇,還是覺得她的死活是件小事兒,都不是她能左右的,還不如順其自然。
「如果沒什麼事,就請回吧。」折騰了這麼半天,肖絳也有點累了,直接開口送客。
她要休息一下,過半個時辰也要進行每天必做的身體鍛煉了。
為了能夠讓這個身體盡快的恢復起來,她必須堅持不懈。
「那我就先告辭了。」練霓裳依言而行。
不過才退到門邊,又想起什麼,「還有一件事要告訴您。王上說,您身邊缺伺候的人,會把您之前的丫頭叫豆芽的給您送回來。」
我去年買了個表!
肖絳聞言愣了愣,隨即內心爆粗口。
現在她百分之二百確定,高闖確實是故意在針對她。
從之前在熊孩子那里給她增加仇恨值,到現在把豆芽重新弄回到她身邊。
豆芽不聰明,當然也不重要。
所以或者把她遣散,或者把她送回武國,或者放到什麼地方留用,對高闖而言根本就不是個事兒。
可是把豆芽重新發回到她身邊,對她而言就是個事兒了。
她們彼此不信任,還互相算計。
她們三觀不合,沒有共同的目標,甚至是相違背的。
這樣的主僕二人整日混在一處,不但不能互相幫助,還會互相惡心,互相監督,互為掣肘!
還有!
在此之前,她被挾持逃走的事件明明已經調查了出了眉目,高闖卻還拿這件事兒套她的話,半點信息也不透露。
太陰險了!
肖絳不知道練霓裳是什麼時候走的,總之她在屋子里轉了幾個圈兒,拿起桌上的一只粗瓷茶杯……
一看是那只完好的,就又放下了。
改為抓起另一個有豁口的,一腳踢開房門,狠狠摔在院子里。
天寒地凍,碎磁四濺,清脆的聲音傳出好遠。
行啊!不是給她制造困難嗎?不是讓她做起事情來束手束腳嗎?
沒關系。
乘風破浪的姐姐,有困難會上!沒有困難制造困難也會上!
who怕who?
「脾氣不小嘛。」很快,高闖就听到了關于落雪院的回報,不禁啼笑皆非。
「別的女人發脾氣都藏在屋子里,生怕被外人看到,毀了自己的淑女貴婦形象,她倒好!」老郭也搖了搖頭。
「她這是做給本王看的。」高闖哼了一聲,「把你布置在落雪院的人都撤了吧。」
「撤了?都撤了?」老郭愣了愣,「不盯了?」
高闖點頭,「盯不住,那就不盯了。」
「那她的安全……」老郭有點猶豫,「雖然她這個人無關緊要,但是她的命最好還是留著。這樣,武國就少了一個生事的借口。目前咱們燕北處于內外交困的局面,能爭取一時的平靜,也是一刻的優勢啊。若不然,為什麼會有人會想盡辦法要把她弄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