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魚淵學府(一)

郡試將持續半月,準備秋祭的修士武夫們因人數緣故也得兩三日才能結束,待得申時二刻,今日暫歇,百姓們議論著回家,修士武夫們也都回客棧休整。

而正經郡試的人則有府衙提供的雅舍,畢竟他們很多都是酒仙郡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最小的甚至仍是齠年,皆有父母陪伴而來,期盼著能光耀門楣。

林澄知撤下劍幕,去了府衙。孫青睚撐著黑色油紙傘,姜望在傘下行走,姚觀海跟在後面,他沒有避雨,就那麼淋著。

囊中羞澀的自然是在府衙準備的雅舍里用飯,但囊中很鼓的當然要好好大吃一頓。

修士的黃庭能直接儲物,而武夫想要隨身攜帶大量銀錢,自然就得購置法器。

小魚臨行前就被童伯塞了法器,誰讓侯府財大氣粗呢,任她怎麼揮霍,都不用擔心,因童伯可以在侯府的雙生法器里直接再送來銀子。

所謂雙生法器,便是類似陰陽魚的東西,除了儲物,也能互通,只需輕按陰陽魚腦袋上的黑點或白點,兩者就能產生感應,持有另一件法器的人,便能傳送物品。

當然,如果人家不想給,你怎麼按都沒用。陰陽魚法器是很昂貴的,其他儲物的法器可沒有這種能耐。

他們很快到了一家食肆。除了趙汜、小魚,阿空居然也在。有孫青睚解釋,到郡城後,阿空就月兌離隊伍,席卷郡城美食,他也險些把阿空給忘了。

姜望點頭,這很憨空。趙汜和小魚顯然沒有急著找尋不見了的孫青睚,看到滿桌美味菜肴,且大快朵頤的趙汜,孫青睚想著肯定是這貨的主意,否則小魚絕對會第一時間先找他的。

「吃著呢?」姜望笑呵呵上前來,孫青睚收起油紙傘,示意伙計不用招呼,回頭看向攥著衣裳擰水的姚觀海,神色很怪異。

「公子!」小魚正細嚼慢咽,抬眸看到姜望,滿臉喜色的站起身,阿空只是瞥了一眼,順手把趙汜面前的雞腿兒給拽走了。

趙汜愣了一下,沒有理會,畢竟他又不護食,看著徑直坐在旁邊的姜望以及跟在後面的孫青睚,悶聲道︰「我說孫大哥怎麼不見了,原來是姓姜的你在郡城。」姜望沒搭理他,介紹一路淋雨很是狼狽直接上來就開吃的姚觀海,說道︰「這位是姚前輩,自昔南小鎮到郡城,都是他在照顧我。」小魚忙感謝姚觀海。

姚觀海扒著菜,含糊不清地嗯嗯幾聲。阿空則很凶巴巴的瞪著姚觀海,趙汜胡吃海塞,僅僅是餓了,飯量其實並不大,但姚觀海的出現,立即讓得阿空有了極大的危機感,開始瘋狂爭搶美食。

食肆里沒幾個人,畢竟下著雨,百姓們直接回家,修士武夫們都回了客棧,其他囊中鼓鼓的人自然都會選擇更好的食肆。

畢竟銀錢是小魚在掌管的,拒絕了趙汜去郡城最好食肆的念頭,只挑了很普通的食肆。

能踫到阿空純屬湊巧,畢竟他們要吃飯,有飯吃的地方,是最容易出現阿空的,當然最關鍵是阿空已經掃蕩了郡城最好的食肆,那麼一些小攤位或小食肆,就很正常的成為了她的新目標。

前面姜望沒能制止小魚,此刻想要當面勸說,讓小魚棄權,但他得斟酌措辭,先是故作隨意的說道︰「趙汜啊,你畫符的造詣好像更高了嘛。」趙汜得意道︰「你看到我在郡試上的表現了吧,那位考官恨不得當場拜我為師,郡守也表示對我很欣賞,郡試符考魁首的位置,已經盡在掌握。」

「毫無疑問,半月後上神都,我便會成為張天師真傳弟子,我家祖墳可算是冒了青煙了,家財萬貫,嬌妻美妾,指日可待!」

「厲害厲害。」姜望恭維幾句,說道︰「你給我畫的那幾張好運符,品秩太低,要麼您高抬貴手,再給我畫幾張?」趙汜很是受用,微微頷首,說道︰「符筆伺候!」孫青睚見狀,就想捶他,但被姜望攔住,話那麼一說,符筆還得是趙汜自己拿,畢竟姜望也沒有。

第一次在春怡館畫出神符,事實證明只是踫巧,而有關運氣的符,想要畫出神符品秩,是相當困難的,因此趙汜沒有像其他符那般很快就畫出來,但相比別的天師,速度已然是極快了。

趙汜花了盞茶時間,且作廢一張符紙,才把好運神符給畫出來。按照趙汜的說法,也僅僅是神符品秩里較低的。

但畢竟是運氣符,縱然是張天師也畫不出很高品秩的。姜望拿著符,沉思片刻,問道︰「能影響澡雪境修士麼?」趙汜略有遲疑,說道︰「那我不能保證,咱又沒有給澡雪境的修士試過,但我覺得,應該能有點吧?我給小魚畫的神符已經用了,而且能持續三日,如果能遇到澡雪境修士,才能真正搞清楚。」遺忘符能抹除澡雪境修士的記憶,是因趙汜畫出的品秩頗高,是能避開修士神魂的,但好運符想要有極佳效果,就得牽引氣運,趙汜連氣運是啥都不知道,他只是牽引了海量的來畫符。

姜望面色平靜,把符收入袖中,朝著小魚說道︰「跟我來。」來到食肆門前檐下,看著雨簾傾斜,街面青石板縫隙枯黃的雜草也變得有些閃亮,泥土的芬香很濃郁,街上沒有半個行人,天色暗沉,氣氛也因此顯得有些壓抑。

「公子。」小魚穿著很修身的紅色衣裳,最適合打架,及腰長發簡單的梳成馬尾,有紅色絲帶綁著,眼神天生的冷厲,面容卻有些嬌俏。

姜望嘆氣道︰「我說過會幫你的,這種事情急不得,魚符殿下貴為王侯,比我爹的品級都高,哪怕是有勢無權,且勢力也沒有多大,但也不是隨便什麼人就敢放肆的,何況是被屠府。」

「談老六是青玄署四品鎮妖使,他僅僅是出手的人之一,莫管真相是什麼,表面上都是按照命令行事,針對魚府的人顯然是極其不簡單的,甚至可能有聖上許可。」看著沉默的小魚,姜望低聲說道︰「如果是有人欺君,你神都面聖想要昭雪雖是可行,但難度亦是巨大。」

「而你又是否想過,要毀掉魚府的人,如果是那位聖上呢,你拼命往神都去,只會落得尸骨無存的下場,那麼魚府的仇,就再也沒人能報了。」他話音剛落,忽有心悸感。

像是突然被什麼人窺視。但神國很快有反應,那種感覺瞬間消失,甚至恍惚覺得根本沒有出現過。

姜望搖搖頭,沒有在意。而同一時間,神都宮門旁側的府邸,有人猛地睜開眼楮。

空曠的房間里燃著香爐,素青色的簾幕掛在兩側,正中間擺著矮幾,上首位置有一張榻椅,牆壁高懸‘凜凜千載下’的字帖。

除此之外,再無他物。榻椅上盤膝坐著一位仙風道骨模樣的老人。雖滿頭鶴發,但面容卻顯白淨,眼楮深邃,不怒自威。

有身穿白袍的年青人,正跪坐在矮幾旁,默默煮茶,茶香氣四溢,結合香爐的煙氣,使得房間仿佛氤氳在仙霧當中。

年青人回眸看向老人,輕聲問道︰「老師,可有哪里不對?」老人默然片刻,說道︰「有人提及聖上且不敬,但我卻沒能找出此人,很是不對。」年青人意外說道︰「整個天下,除了西覃那位劍聖,有何人能避老師的感知?」老人淡淡說道︰「在苦檀。」年青人把茶壺提起,放置在矮幾上,然後沏茶,起身將得茶盞遞給老人,說道︰「我去一趟。」老人笑著擺手,說道︰「你仍在養劍,雖然苦檀劍神是很適合你出劍的對手之一,但此刻並非時機,老一輩都在沉澱,年青一輩都在養,唯有最年輕一輩在活躍,能再多些變化,總是很有趣的事情。」他看著年青人,叮囑道︰「韓偃,你若在人間行走,便是代表著國師意志,代表著聖上意志,乃至全隋,你是最有望百年間破開神闕之人,你的前程尤在之上,切記,莫要浮躁。」韓偃皺眉,繼而恭敬揖手,說道︰「弟子明白。」踏出房門,又再次回眸看了一眼國師,韓偃徑直出府,守宮門的甲士行注目禮,他沒有絲毫理會,迎面有模樣俊美,風度翩翩的男子手持折扇,邁著不羈的腳法,晃蕩而來。

其身邊沒有任何護衛。街上大媳婦兒小娘子們只敢遠觀。

「韓偃韓兄!」俊美男子錯愕一瞬,便很熱情的上前就要攬住韓偃肩膀,但被後者輕易避開,前者毫不在意,笑道︰「韓兄在神都擊敗西覃國師徒弟溫暮白的一幕,深深讓我著迷,每日都請你入府一敘,你從未答應,此刻有緣踫見,必須得跟我回家喝一杯!」韓偃皺眉說道︰「我只是跟溫暮白打平而已,你如此張揚,怪不得溫暮白像發了瘋一樣,年年來挑戰。」俊美男子委屈說道︰「韓兄是在責怪我?誰不知道韓兄慣來低調,僅是想跟溫暮白打平而已,若想贏,那溫暮白又算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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