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姑娘請自重

那是兩張很好看的臉。屋里很昏暗,月色只能很勉強的透過窗戶照出淡淡銀輝。

姜望靜靜躺著,意識到自己正摟著對方,他默默松開,滿腦袋都是霧水,只想著,我在哪兒?

我在做什麼?李神鳶同樣很平靜,她自顧自起身,沒有說任何話,直接便推門離開。

但她剛剛踏出左腳,姜望忽然說道︰「等等。」李神鳶有些緊張,表面上卻很無所謂的說道︰「何事?」姜望看了一眼愣在旁邊的小魚,又凝視著李神鳶的背影,問道︰「你是誰?」李神鳶淡然說道︰「走錯屋了。」姜望挑眉說道︰「洞冥境巔峰修士,會走錯屋?」李神鳶回眸看向姜望,說道︰「我有傷,很虛弱,出點意外不行麼?」看著李神鳶蒼白的臉色,姜望無言以對。

但在神國里正注視著此幕的夜游神險些笑出聲來。祂目睹了全部經過,自然清楚李神鳶用得是言出法隨,不管前面李神鳶是如何做到讓祂這位神只都無法感知且看到的,可李神鳶僅是讓姜望和小魚不認得她,里面沒有夜游神的事。

仿佛看戲一般的夜游神,沒有絲毫想告知姜望的意思。李神鳶的言出法隨確實有點造詣,姜望真的已經不認得她,心里更沒有任何懷疑的念頭,因無疑自然很難生疑。

雖能讓在神國里的夜游神也被影響,但不能真正影響神國,只因她做的事情確實對姜望沒有太大的威脅,而姜望能借著神國蘇醒並看到她,便是破除了李神鳶的言出法隨。

正如此前李神鳶沒辦法直接殺死褚春秋,甚至難以傷到褚春秋,那麼其余的影響便顯得無關緊要,至多是讓人氣急敗壞。

更讓夜游神在意的是李神鳶能憑空一句話直接抹除別人的記憶,若用得好,確是很厲害的手段。

若等李神鳶成長起來,限制不斷被打破,那是神也要畏懼的力量。燭神戰役里多少妖王面對儒家聖人,半點反抗能力都沒有,若非燭神過于強大,儒家聖人的言出法隨依舊存在限制,那場戰役輕而易舉就會結束。

歸根結底,是燭神清楚聖人的威脅,儒家因此成為首要被針對的目標,燭神親自出手,更與眾仙神糾纏,以最夸張的手段,使得聖人太早隕落,否則結果也不會那般慘烈。

夜游神緊緊盯著李神鳶。祂依舊難以相通,哪怕是極其無關緊要的事情,依照李神鳶目前的能力,也很難影響到祂,甚至是在神國里的祂。

夜游神覺得李神鳶是有秘密的,而且可能是天大的秘密。越是盯著她看,這種感覺便越強烈,漸漸的夜游神甚至不敢再看。

那是非常詭異的事情。就算李神鳶能用出言出法隨,但也比神都的帝師差遠了,更遑論舊古聖人,那麼懼意又從何而來?

夜游神沒有了看戲的想法。祂退到神國里最遠的位置因李神鳶那句‘你不認得我’,姜望便把與其相關的所有事情都忘記了,包括他近些日子莫名變得很虛的問題,所以哪怕李神鳶目前的言出法隨能力有限,但在細節方面卻又很夸張。

那不單單是一句話,而是能從一句話里延伸出更多的事情。于是,李神鳶便比姜望更虛。

雖然沒怎麼相信李神鳶走錯屋這件事,但姜望確實沒有從李神鳶身上感知到敵意,反而察覺到了一絲渴望,他經常會從別人身上感覺到類似的情緒,起因便是他的臉,只是姜望從未在意。

李神鳶的情緒會更強烈,甚至有些病態。姜望不解也很抵觸。哪怕勾欄听曲四個字以前常掛嘴邊,但面對李神鳶此刻的狀態,姜望仍是第一時間想敬而遠之。

其實李神鳶已經很克制了。若非用出消耗頗大的言出法隨,她不至于如此。

想著借機離開,可如果沒能最快恢復,就會有危險,相應的,付出代價讓姜望遺忘,若再動手,且不說沒有萬全把握,她已然無法再用言出法隨,那麼姜望一旦反擊,她依舊很大可能會死。

念及此,李神鳶試探般的說道︰「雖是走錯屋,但也是緣分,我有個請求。」姜望挑眉說道︰「我不答應。」他自然會覺得李神鳶的請求很荒謬。

而且他現在很虛,容易出事,何況小魚還在,若答應了,臉往哪擱兒?

咱可是正人君子。李神鳶急切道︰「我還沒說是什麼事呢!」姜望義正嚴詞道︰「姑娘請自重!」李神鳶自顧自說道︰「我想借你點血,不需太多,目的是治病,也是治傷。」姜望滿臉錯愕。

雖然跟自己想得不一樣,但依舊很荒謬啊。

「我的血能治病?能療傷?」李神鳶說道︰「自然不能,但對我可以。」姜望皺眉說道︰「我不理解。」李神鳶想了想,說道︰「我其實也不理解,方法是老師告訴我的,你是我目前找到的唯一符合的目標,事實證明的確有用。」姜望舉一反三,很快想到關鍵,質問道︰「你什麼時候證明的?」李神鳶自然不會說,除非她撤除言出法隨,否則姜望很難想得起來,原本該是篤定的,可前面姜望畢竟掙月兌了言出法隨,看到了她,那麼意外沒有發生的時候,姜望確實不會記起。

兩個言出法隨的難度是無法相提並論的。想要掙月兌自然更難。姜望沒理由,也不會同意這件事,在他眼里,與李神鳶畢竟是初次見面,這種荒唐的要求怎麼可能會答應?

李神鳶只能離開,繼續待下去,她會難以抑制,那麼最終結果會被姜望殺死,自行恢復的速度雖然緩慢,但不至于會死,除非很倒霉的遇到危險,所以她沒有距離姜望太遠。

姜望看向小魚,疑問道︰「你為何也在我屋里?」小魚茫然道︰「是啊,好奇怪。」看著屋里的地鋪,姜望心中難免生疑,小魚顯然已經是直接住在屋里了,但為什麼?

前面又發生了什麼?總得有個原因啊。縱然生疑,姜望也沒有絲毫記起李神鳶讓她忘記的事情。

讓小魚回自己屋,姜望意識來到神國里。他原想詢問夜游神是否知曉什麼,卻看到夜游神躲得很隱秘,只因神國里的一切對姜望來說都是無所遁形的,所以才輕易而舉就發現了夜游神。

數座山峰間皆有窪地,周圍郁郁蔥蔥的樹木,枝繁葉密,甚至將得上空也遮蓋,唯獨能露出湖泊少許,溪間有魚,湖泊自然也有,雖生物仍稀少,卻也與外界天地無甚差別。

夜游神如尋常鳥類,躲在最茂密的枝葉下,祂緊閉雙目,縮成一團。姜望抬頭看著祂,說道︰「你在作甚?」夜游神睜開眼楮,仿若很平靜般說道︰「她有問題。」

「誰?」姜望剛起疑惑,便意識到應該在說李神鳶,隨即眉頭緊鎖,問道︰「你發現什麼了?」夜游神很猶豫,祂沒有能直接洞悉李神鳶的秘密,可猜也能猜到一些,畢竟能讓祂感到畏懼,非是尋常角色。

祂不懂李神鳶究竟想對姜望做什麼,只能證明並非惡意,祂想提醒姜望,卻又不敢明確提醒,僅是再次說道︰「你得多些防備,但若非必要,也得盡量客氣些。」讓神畏懼的只有更強的神,又或是稀有而強大的妖,這二類僅在于最巔峰的存在,否則只是更強,沒必要畏懼,是強大到能輕易抹除祂,才值得畏懼。

更有一類,是生而畏,那便是仙。夜游神無法判斷李神鳶屬于哪一類,但那股畏懼很強烈,祂已經數百年沒有感受到過。

那麼不管祂有沒有對姜望說實話,結果其實都無法改變,讓姜望有警覺便夠了,否則祂很擔心,姜望在知曉自己變得更虛是因李神鳶的緣故,只會出現最糟糕而且也是死得更快的結果。

只要李神鳶沒有想殺姜望,那虛就虛嘛,又不會死。離開神國的姜望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反而更困惑了。

他意識到這里面問題很大。直至第二日,燕瞰的到來。姜望很清楚記得要幫燕瞰查案的事情,便也因此想到這里面存在的邏輯問題。

他為啥要幫燕瞰?鄭捕頭和阿空是跟著一塊的。阿空很奇怪的沒有找吃的,更像是吃得很飽回來的。

燕瞰身上明顯有燒菜的煙火氣。雖然姜望在審視他們,什麼話都沒有說,但鄭捕頭不覺有異,先是尊敬行禮,方才說道︰「鎮守府衙已經徹查所有符合夢魘襲擊目標的人,自王遙騫後,再沒有第二人死去,所以我們懷疑夢魘已經離開,畢竟已有數日,夢魘沒必要故意躲著,除非是忌憚姜先生。」燕瞰則說道︰「我們找到了那只白菻的一些蹤跡,需得姜先生幫忙。」姜望若有所思。

他清楚自己肯定遺忘了什麼。要麼是遺忘符,要麼就是帝師的言出法隨。

前者無需在意,因想讓澡雪境修士遺忘某件事,需得大量符才行,他就算忘了,夜游神也不會忘,更不會看著他被人貼符。

由此便能得見,李神鳶會言出法隨。他沒理由懷疑帝師。李神鳶莫名出現在自己屋里,夜游神又說她有問題,哪怕夜游神的話也有很大問題,像是在顧慮什麼,但姜望能懷疑的目標只有李神鳶。

歸根結底,李神鳶的言出法隨相距帝師甚遠,事情本身雖然被抹除,但旁的事會讓人生疑,哪怕依舊想不起遺忘掉的事情,可只要認真思考,問題就仍然存在。

姜望點點頭,他沒有帶著小魚和阿空,是因覺得夢魘的事情可疑,武夫難以應付夢魘,或者說小魚和阿空相比夢魘太弱了。

姜望把第二類真性留在客棧保護她們,獨自隨燕瞰和鄭捕頭前往發現白菻蹤跡的地方。

雖然第二類真性更強,但只要讓神國力量涌現,姜望自己才是最強的。

目的地是在小鎮外面十數里的荒林。姜望很難步行來到這里,所以坐著馬車,花費的時間也就長了些。

燕瞰和鄭捕頭心有疑惑,卻沒有直接問出來。畢竟是姜先生,許是有著什麼想法。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