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激辯(四更)

「罷了,你就是賤商之子劉建」

王竑看了看劉建,冷笑道。

「我父確是商賈,然賤商之名,怕是有些過了吧」

劉建听後,心中一緊。

這王竑一上來就直擊要害啊。

「過了嗎?自古士農工商,早有定制,士子安天下,農家飽萬民,工者創器業,此皆利國利民之大計也,唯有商者,重利而輕信,皆無信無義之輩,如何不是賤商一流」

王竑淡淡的說道。

「公度兄提到士農工商,然公度兄可知此出自何處,管子小匡也,其中有雲,士農工商,國之石民也,也就是說士農工商四種人,都是一個國家的柱石,缺一不可,淮南子齊俗訓,矣有雲,是以人不兼官,官不兼事,士農工商,鄉別州異,是故農與農言力,士與士言行,工與工言巧,商與商言數,由此可見無論是何種職位,皆有其妙處,皆有其利也,更別說商人除重利外,矣也有憂國憂民之輩,先秦陶朱公,端木賜,白圭莫不如此也,怎可一概而論之,學而精而不全,是為不明就里,自取其辱也」

劉建听王竑說後,並未生氣。

而是引經據典的反駁王竑。

王竑听後,心下大怒,面色潮紅,面紅耳赤。

而在場的眾學子听後,雖然也有些不忿,有些人也覺得劉建在強詞奪理。

但是一時也找不出哪里來辯倒劉建。

「哼,你這是強詞奪理爾,我來問你,你既然自詡為才學過人,然確有何傳世佳作,琴棋書畫,你可懂乎,可知奧妙乎,丹青書法可有所長乎」

王竑指了指劉建,怒道。

「來人,上文房四寶」

劉建看了看王竑,也不想多說。

不久家僕拿出桌子及文房四寶。

劉建將白紙壓實,提筆狂書。

不久便書寫成功四個字。

眾人立刻上前查看。

此四字乃學海無涯也。

而且四個字每秒絕倫,筆鋒一筆而過,沒有絲毫停頓。

字體優美,令人喜愛。

「這,這書法絕妙啊,頗有顏子之風啊」

「想不到劉兄居然有這麼一手好字啊」

「難怪劉兄能夠為貢試第一啊」

一眾學子開始夸贊起來。

王竑見此,心中有些怒氣。

「就算你有一手好字如何,書法又不能治國,安天下,我要與你辯駁安天下之妙策」

王竑想了想夠,說道。

「哦,還請公度兄賜教」

劉建听後,放下了筆,向王竑一拜。

「我來問你,自古以來,萬千帝王,誰人為最」

王竑指了指劉建,說道。

劉建听後,心中微微一笑。

又來一個坑啊。

如果以劉建看來,這最佳帝王絕對非祖龍始皇帝莫屬了。

一統華夏,車同軌,書同文,統一度量衡,南征嶺南,開南中國。

就這功績,試問誰人可比。

就算不說始皇。

這漢武,唐宗,宋祖也都能算吧。

哪怕隋煬帝楊廣所修大運河,至今大明還獲利呢。

但是劉建要是這麼一說,這王竑便有話說了。

始皇,隋煬那是出了名的暴君,昏君。

要是劉建這麼說,不說王竑。

估計天下那些士族,士人,文人都能把自己唾沫淹死。

要是說唐宗宋祖,那更有話說了。

唐宗玄武門之變,讓這個時代的文人所不容也。

畢竟這出了個靖難的朱棣嘛。

文人不可能去批判朱棣吧。

那就只有把唐宗弄出來批斗一番了。

也算借古諷今吧。

至于宋祖,同樣是兵變上來的。

拜朱棣所賜,宋祖也被這個時代的文人所不容。

批斗也是少不了的。

所以無論說哪一個。

王竑都可以把劉建怒批一頓。

甚至天下士子也會批斗一頓。

而一代帝王這個命題。

在這個時代最標準的答案,是太祖朱元璋也。

其從平民到帝王,難道不該歌功頌德嗎。

何況如今也是明王朝。

歌頌太祖,也是正常。

只不過劉建要是這麼說,是屬于毫無新意,隨波逐流。

王竑同樣會有話說。

怎麼看都是一個巨坑,跳進去,爬不出來那種。

劉建听後,並沒有多想,而是冷笑一聲。

「那以公度兄看來,何人為最」

劉建笑道。

「自是太祖高皇帝也,其戡亂定國,開疆拓土,驅逐韃虜,復我華夏正碩衣冠,自當被我等後人銘記,歌頌,你自以為有才確連這也不知,是為無德無才之輩也,我要是你就該居于家中,羞于見人,如你這般,是為恬不知恥也」

王竑指了指劉建,拂袖大笑。

一眾學子也跟著大笑不止。

劉建見此,暗嘆。

一群憨憨啊。

「公度兄真妙語也,然公度兄可知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只要是人,誰沒有那麼一兩個污點,誰沒有那麼一兩個為人所不恥之處,如秦之李斯,漢之張蒼,無不如此,然李斯助秦天下凝一,張蒼為漢之宰相,皆名流青史,被後世傳揚,孟子有雲,舜發于畎畝之中,傅說舉于版築之間,膠鬲舉于魚鹽之中,管夷吾舉于士,孫叔敖舉于海,百里奚舉于市,此類人等,數不勝數,他們就都是聖賢嗎,他們就沒有污點嗎,人無完人,常人如此,何況君王乎」

劉建在一邊坐下後,先是大笑三聲,在款款而談。

王竑和一眾學子見此,皆面面相覷,不知劉建接下來要說何事。

「自古聖王治世,堪用賢臣,能臣,非聖王不賢,不能,奈聖王也知,金無足赤,人無完人,而不恥下問爾,于是朝中賢臣聖君,上行下效,而使天下安定,百姓富足,此古之理也,然我卻認為,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無論聖君賢臣皆有其過,我等今人評價古人,不能以點蓋全,以點遮面,而因通盤考慮,公平評說,功是功,過是過,或功大于過,或過大于功,只看最終結果而定其終身者,不可取也,非善也,就如那隋煬帝,包括我在內,我也覺得他是千古昏君,暴君,然就憑其開科舉,造大運河,至今仍惠及天下萬民,造福子孫後世,這便是其功,此不容抹殺,此客觀公正之法也,公度兄以為如何」

劉建向王竑笑道。

王竑听後,再次面紅耳赤。

「你,你敢給隋煬帝翻案」

王竑指著劉建,怒道。

「不,我說了,人無完人,功是攻,過是過,或功大于過,或過大于功,此不僅合乎今理,矣合乎古制也,煬帝千古暴君,我承認,我也不否認,我更不會辯駁,然如今這南北漕運運河,還有你我所醉心之科考,難道不是煬帝之功乎,就因其暴虐,而剝奪其功,非善也,哪怕聖人也不可取也」

劉建又笑道。

王竑听後,一時不知如何反駁劉建。

在王竑看來,劉建這純粹強詞奪理。

那隋煬帝千古暴君。

還想翻案不成。

但是劉建也說他不是為煬帝翻案,只是說了煬帝的功業。

哪怕是王竑,也不得不承認。

開科舉,建大運河那是煬帝的功業,無法反駁。

那這樣我又如何去辯論呢。

而人群之中,施盤看了看劉建和王竑,拍了拍左右倪謙,錢溥的肩膀,笑道。

「走吧,勝負已分,多留無益」

倪謙,錢溥回頭看了看施盤。

「宗銘兄也覺得那劉郎所言在理」

倪謙說道。

「功過是非,全憑後人評說,你我又怎能蓋棺定論,不過此子不僅才華橫溢,妙語連珠,且膽識過人,敗在此人之手,我心悅誠服,不想如那王竑一般自取其辱,此人久後若入仕必冠絕天下,出仕必學究天人,前途無量啊」

施盤笑道,回頭離去。

二人看了看施盤,又回頭看了看劉建。

嘆息一聲,便跟著離去了。

其他人听著劉建所言,雖然也覺得劉建是在強詞奪理。

但是劉建所言有理有據,引經據典,前後清晰。

一時所有人都安靜了。

「公度兄若覺得我說的不對,還請明言,在下虛心求教,不恥下問」

劉建看了看王竑,又看了看其他人。

對王竑一拜。

「哼」

王竑怒視劉建一眼後,拂袖而去。

其他人見此,也覺得毫無興致,紛紛離去。

看著眾人離開,劉建松了口氣。

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

明天之後,估計整個南京,甚至整個天下都會傳揚自己吧。

至于是好是壞,劉建就不知道了。

不過劉建也有些疲乏。

便回身返回了家中。

而人群之中,一人看著劉建返回了家中。

捋了捋胡須,笑了笑。

「弘載兄沒有欺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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