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城待了兩日之後,宋計林終于按耐不住,提出了告辭。
他實在是受不了,本來以為宋家公子親自到東蕃,如此誠意之下,肯定能換取這短毛大王的優待。
不說多做一些生意,最起碼要盡力招待吧?
可是自從那日召見完後,他就和宋德榮一起,被扔到了一間客房。
這間客房只有個小窗戶可以看見外邊,想要出去,又只能到一小塊區域活動。
每天就是吃飯、睡覺和拉屎,連想洗個澡都得要通告顏政。
他算是明白了,在這些東蕃人眼中,只有生意,沒有一點點所謂的人情往來。
忍受兩日,多次求見無果後,宋計林選擇了告辭回宋家,心里頭也是莫名的冒火。
「哎,這短毛可真是不講禮!」坐在回程的竹筏上,宋計林窩火道。
宋德榮早已經習慣,只道:「東蕃招待人就是這般,不管你是何身份,想必對于他們來說,咱們就是明國人!」
宋計林拿扇子敲了敲手:「可惜白跑了這麼一趟,我原本還以為,能同這短毛大王交好一二!現在來看,如此不近人情,想要繼續把皮毛生意做下去,只有讓銀子說話了!」
宋德榮也嘆了一聲,他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主,即便是南洋的那些蠻子,也是會同他們講些人情的。
對于福建海商來說,人情是生意中的重要一環,沒有人情的生意,不僅僅互信成本增多,而且也有做不長久的可能。
「如今之計,也只能多下點功夫!其他豪商晚一天找到這邊,咱們就多獲利一天!」宋德榮道。
宋計林點了點頭,斂著目光想了想說:「宋叔,這短毛招募災民,能夠開墾出如此多的田地,咱們能不能也招募些流民,運到東蕃來開墾良田?」
「這事我也想過,只是難度太大!」宋德榮指了指河兩岸的密林說:「這些密林中,煙瘴密布,如果沒有蠻子相助,怕是很難起步!」
宋計林垂著眼眸沉思了一會,拿著扇子狠狠一敲道:「未必不成!流民有口飯吃,就會跟著咱們走。咱們只需將他們運到打狗附近,同時交好那邊的蠻子!」
「可打狗那邊,早年也有人上去避風,那邊的蠻子可凶殘的很,慣會獵頭!」
「宋叔,既然莫城周邊的蠻子能學會交易,憑什麼其他地方蠻子就不能?」宋計林冷笑一聲道:「依我看,只要咱們奉上鹽、鐵、布匹,不見得那些蠻子不會買賬!」
「而且!」宋計林陰惻惻的望了莫城方向一眼,「其余蠻子,未必就不能替咱們收皮毛!」
宋德榮沉默了一會,點頭道:「你說的在理,不妨賭一賭!打狗那邊同樣有河流,挑選一條合適的河流,開幾艘舊船上去,先以此為根據,然後招募流民,修建屋子,開墾田畝!只要站住了腳……」
宋計林淡淡一笑:「到時候,咱們宋家,未必不能在這東蕃島上良田萬畝,若是經營得當,這地方怕是就要姓宋!」
宋德榮應和道:「確實值得一試,只需花個幾千兩銀子,若真讓咱們賭對了,那也算是狡兔三窟,起碼又能得個皮毛的來源!」
宋計林自得的甩開扇子說:「事在人為,以往傳言東蕃,都說上頭煙瘴密布,生番凶殘!可誰能想到,咱們能在東蕃獲得如此多的皮毛。而既然這短毛能招募災民,開墾良田,咱們為何就不能?」
「好,回去後,只要少爺向老爺提起,我一定支持!」
「如此,就謝過宋叔!」
……
就在兩人談的愜意的時候,一架竹筏從他們身邊溯流而上。
兩人不約而同的望了過去,發現竹筏上的人也在望向他們,兩撥人的眼神中,都帶著一股子疑惑。
等那條竹筏跑遠後,宋計林才回過神來道:「那……人,漳州有這號人嗎?」
「未曾見過!」
「難道他們就找到了這邊?」宋計林懵逼道:「不可能啊!按理說,再快也快不到這個地步!」
「莫非,咱們的人里邊,出了奸細?」
「不可不防!得趕緊將這個消息帶回去!」
宋計林瞬間明白了,為啥這個短毛會如此輕視他。
而剛才過去的張璽,也是一臉懵逼,他沒想到,這個短毛大王,還私通了其他商賈。
就這樣,這麼被設計好的偶遇,就這麼匆匆結束。
兩撥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都得知了這個短毛大王有了抬腳踢人的底氣。
…………
…………
另一邊,顏政正在紅房內,虛心的請教兩位造船師傅。
這兩位師傅,一個叫劉承允,一個叫林招財。
劉承允精通文墨,對各類船只的信息都是信手拈來,但是動手能力基本為零。
而林招財大字不識一個,勝在有三十多年的造船功底。
在談到四百料船時,劉承允侃侃而談道:「四百料船,一般長8丈6尺9寸,寬1丈7尺,需要一百二十余名工匠,耗時四五月便可建成!材質,多采用硬木,如若是不求耐用,則可使用尋常木材,不過只堪出一兩次海……」
顏政和林招財,都是一臉佩服的听著,壓根就沒有插話的資格。
等他說完後,顏政才贊嘆道:「劉先生于造船一事上,居然如此精通,當稱一句劉工!」
劉承允笑了笑,只覺得光頭來風,心里頭無比舒暢,又道:「若是大王想要造船,只需要湊齊人手材質,在下保證,不出半年,一定可以幫大王造出來!」
「甚好!」顏政擊掌贊道,他是真的被說心動了,這兩日一直都在听這兩人說造船,劉承允話語之中,又說的頭頭是道,他下意識的就認為,這是撈到寶了。
「林招財,你呢!」
林招財愣了愣,好半天才道:「大……大王若是要造船,我只要造上了,保準錯不了!」
顏政不由一笑,拍出一張圖紙道:「你們看看,能不能把這艘船造出來!」
劉承允見過圖紙掃了一眼,臉上不動聲色,心里卻是暗暗叫苦。
這短毛的畫的也太過于粗糙了一些,而且這船形,他真沒見過!
看了一會後,劉承允硬著頭皮,笑了笑道:「大王所要之船,真是精巧無比,從這圖紙上一看便知,此船……此船上寬下窄,船尾有虛稍,構造甚為合理啊!」
說罷才將圖紙遞給林招財,自己忙著繼續拍馬屁。
林招財看了看後問道:「大王,此船為何中線面處,沒有深過龍骨的插板!」
「哦,這插板是何物?」
「大王有所不知!」劉承允忙接話道:「這插板可起到了減緩搖擺和橫漂的作用,無論是廣船、福船,還是浙船,都有如此構造!我觀大王之船,構造合理,定是不需……」
「那就加上!」顏政打斷了劉承允的話。
林招財點了點頭,又倒過來看了看說:「大王之前可曾見過此船,此船形制上,倒是怪異的很!」
「此船乃是雙桅縱帆船!」顏政回答道,這是他唯二知道的帆船,另一種就是飛剪船。
這兩種船只在十萬個為什麼中,被用來說明帆船如何逆風行駛,以及帆船為何可以跑的比輪船還快。
林招財听了後,望著圖紙陷入了深思。
劉承允在一旁繼續察言觀色,時不時還撓了撓發癢的頭皮。
「你們二人,可先用小木材,搭建一個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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