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城小黑屋,這個小黑屋乃是顏政特別指示建造的。
這是個半地下的結構,只有個小小的窗戶,人在里頭住著非常的難受。
而楊成德和張賀,卻已經適應了里頭的環境。自打那天被抽了一頓鞭子後,他們就知道事情可能有波折。
楊成德的身上還留著那天鞭傷,臉上的刺青也才開始結痂。
他此刻非常的憤怒和恐懼,他知道肯定了出了什麼問題,所以短毛才會這麼折磨他。
一想到自己那個爹,他心里也是莫名的窩火。他雖是庶子,好歹為了他們家賺了不少錢財。
更何況如果不是他同倭寇做起了買賣,他家早就垮了,那里還輪得到他老人家逍遙晚年。
「咱們這次算是栽了!」楊成德哀嘆了一聲說。
張賀沒好氣道︰「要是我前年就收了手的話,那會有今天這個下場?」
楊成德冷哼了一聲,望著窗外投過來的光線說︰「你收手,你收得了嗎?當初你要真想收手,也不會听我一句勸就又干上了!」
「當時你要不勸,我能收不了手?」張賀怒道。
楊成德回想了一下,忙一笑道︰「我想起來了,當時你小兒子害了惡病沒了,你覺得這都是你干下的血債,引來了上天的責罰!」
張賀瞪了他一眼︰「我本就該是個讀書人!當初若非是沒有繼續科考,何至于走上這條路?」
楊成德更樂了,他譏諷道︰「你十二歲就是童生,可又考了十年都沒有得個秀才,誰不知道你那童生,乃是塞銀子就能得的?」
「放屁!要不是我十五歲時家道中落,那里會耽誤下讀書?」
「行行行,所有人都耽誤你了!是我拿著刀逼你當賊,是我拿著刀逼著你殺人!張賀,你我相識也算是二十多年了,說實話,你殺起人來的樣子,可比我狠的多!」
楊成德嘲諷道︰「還記得那個雲娘嗎?你打小就喜歡她,結果她後來嫁給了別人!你是怎麼做的?嘿嘿嘿,你我帶著人,埋伏在她一家出城省親的路上,嘖嘖嘖,你可真狠啊!連她襁褓里的孩子,你也給摔死了!」
「結果呢?哈哈哈!」楊成德突然笑了起來︰「你軟禁了她三個月,她差點一口咬掉了你的……」
「住口!」張賀怒吼了一聲。
楊成德繼續說︰「你那玩意現在還好使吧?你狂怒之下殺了那個雲娘,事後又抱著人家哭,說什麼佳人難得!」
「哎,可憐啊!不像我,就沒有你這般多情!要是那天雲娘落在我手里,我定是瀟灑一回就放人家回去!」
「你住口!」
張賀將身子側了過去,捂住耳朵不想再同楊成德說話,他家里原本比較富裕。
可偏偏他爹得罪了寧波市舶司的鎮守太監,幾乎是花光了身家,這才保住了一家老小。
結果家道中落後,許多往日里來往甚密的親朋故友,都離他家遠遠的。
尤其是同青梅竹馬的雲娘,也不知為何,嫁給了他人。
而一朝由奢入儉,他更是遭受了不知多少人的嘲笑,就連當初的窮親戚,也在他家面前抖弄起來。
所以張賀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突然有了發泄不完的怒氣,他在人前時,看著就像是個書生。
可只要同倭寇上了岸,他就享受著將別人殺死的那種痛快,尤其是看著別人求饒,奸婬他人漂亮妻女時,他心里頭那份怨氣得到了極大的撫平。
他一直覺得,那個殺人的人,那個惡魔一般的人,不是他自己。
他也一直這麼欺騙自己,不斷告訴自己,當年若是沒有家道中落,他應該早已經中舉,早已經同雲娘舉案齊眉。
想著這些,他突然咬著牙哭了起來。
楊成德听見哭聲後,也覺得方才的話說的太過,便安慰了幾句。
兩個人算是最好的兄弟,也是難得的生死之交。
張賀听了安慰後,哭聲依舊沒有停息下來。
不知哭了多久,外邊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然後就是一聲巨響,直讓他們覺得大地都在震顫。
二人驚慌失措,忙靠向牆角。
「這群短毛蠻子在干嘛?」楊成德驚慌的問。
張賀擦了擦眼淚說︰「這麼大的動靜,怕不是地龍翻身了!」
片刻之後,一隊士兵又走了進來,將二人提了出去。
一出黑屋,二人只覺得陽光刺眼,被催促著走了幾步後,才發現這些蠻兵在集結。
等他們被帶到河邊時,他們才發現,這里已經密密麻麻站滿了人。
顏政就在前頭,正淡笑著望著二人。
楊成德一喜道︰「怕是家里來人了,短毛要放人了!」
張賀心里頭也是一喜,被折磨了這麼些天,他不可能不想回去。
只是被押上竹筏後,他們才發現,這群短毛蠻子正在搬運一壇壇的東西。
還有幾個大木桶,被封的嚴嚴實實的,不知道里頭裝了什麼東西。
等他們溯流而下後,幾個士兵就把他們的眼楮給蒙了起來。
這讓他們異常驚恐,只能顫顫巍巍的趴在竹筏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等他們被驅趕著登岸後,他們發現這些人還是沒有給他們取下眼罩。
「這些短毛是要干嘛?我明明听到了海浪的聲音!」楊成德問。
一旁的張賀不爽道︰「還能干嘛?定是將我們綁在這里,等期限一到沒見來人的話,就在這里送我們上路!」
楊成德啊了一聲,心里頭滿是失落。
只不過他又听見了鋤頭挖地的聲音,還有蠻子嘰嘰喳喳的討論聲。
他們听不懂這些蠻子的話,自然不知道這些人在謀劃什麼。
…………
「這里要清理干淨,那座棧橋底下埋好的火藥,千萬不能打濕了,記得用獸皮包一下!」
「還有,這一塊區域,我們那天是呈現一個半圓形將他們包圍,這樣他們才會乖乖的站在這里!」
「最重要的就是那天他們會來船,你們記住了,要是他們敢動手,船一定要努力炸掉!」
顏政不厭其煩的讓這些人準備著,他為了順利的交割這些物資,特意提前預設戰場。
他在這片預設的相會點,埋下了不少火藥。
只要他們敢玩花樣,他就敢讓人點燃,到時候一波就能造成不小的傷害。
不是他太過小心,而是他不想賭這一把,萬一人家身後就跟著錢塘水師呢?
萬一人一交割,人家兵馬轉頭就跟了上來呢?
「首長,水性最好的幾個士兵,訓練了一下推著火藥桶去炸船,不過不好點火!」安山跑過來說。
顏政皺了皺眉,這確實是一個不好解決的問題。
「那用竹筏載著火藥桶去炸吧!」張三風在一旁建議道。
顏政想了想說︰「竹筏目標太大,容易被發現,不過也只能如此了!」
「讓大家都多加把勁!按照我說的,在那一側壘起一座小土牆,壕溝也記得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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