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不說,馬謖確實是一個聰明人。
最起碼,他能輕而易舉地從諸葛亮的嘆息聲中,分析出自己的前途就要沒了。
但他卻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麼。
因此,內心里就憋了一口氣。
「諸葛軍師,您今天怎麼了?」
不知道多久以後,馬謖終于忍不住了。
諸葛亮看了看他,然後突然就笑著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只是軍師良久不至,我心中有所煩悶罷了。」
「或許軍師走了小路呢?」
馬謖判斷道。
他顯然還沒有發現事情的嚴重性。
或者說,他根本不知道,諸葛亮那一笑代表著什麼。
當然了,諸葛亮的笑容,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他人確實也都很難猜測是個什麼意思。
不過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直到這一刻開始,諸葛亮徹底地給馬謖地前途畫上了一個句號。
當然了,這麼說其實算是夸張了。
因為馬謖的前途,其實是不會受到多少影響的,以後該有的高官厚祿,那也還是會有。
畢竟,他們家確實幫了劉備集團不少忙。
但問題在于。
諸葛亮之前的時候,一直以來都是把馬謖當做繼承人來培養的。
現在?
沒有了。
他完全沒有這樣的想法了。
並不僅僅是因為剛才馬謖的最先開口,以及其中所帶著的某種忌諱。
更關鍵的原因,其實是在馬謖剛剛說的那一句話里面。
諸葛軍師,你今天怎麼了?
這句話看起來沒什麼問題。
但真要細究起來,這里面卻是包含了一個巨大的問題。
馬謖在質疑他。
這當然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實際上諸葛亮也沒那麼小氣。
要緊之處在于,馬謖沒憋住那一口氣。
他本來應該保持沉默的。
也就是說,受了委屈之後,也都沒有任何的表現。
那樣的馬謖,絕對會讓諸葛亮再高看一眼。
如果他開口說的是別的話。
比如說,陳逢或許很快就會來了,這大概也沒什麼,諸葛亮依舊還是會把他當做繼承人來培養。
關鍵在于,馬謖剛才說的是你今天怎麼了。
這句話很有問題。
起碼在此時的諸葛亮看來,這句話里面所包含的問題很大。
比如,萬一某天諸葛亮下達了某種軍令,讓馬謖去鎮守某地,他就有可能會違背命令。
這樣的人,還能成為合格的繼承人嗎?
反正諸葛亮覺得馬謖已經不適合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或許是因為,自己在慌亂之下,對方也跟著慌了。
也或許是因為,馬謖沒有憋住那一口氣。
當然,更大的可能其實在于,諸葛亮看出了馬謖這個人沒有耐性、且固執己見的一面。
因為按照諸葛亮的性子,此時此刻的他,大概已經在道歉了。
這一點,他已經讓馬謖看到了無數次。
是的,他也有慌亂的時候,也有難以平靜的時候。
每當這個時候,他實際上也會忙中出錯。
不過由于諸葛亮的謹慎,他每一次的慌亂,都沒有造成任何的損失。
簡單來說就是,他或許在前一晚還想著舉大兵伐曹,第二天也就清醒地認識了自己的不足。
或者不需要等到第二天,當天晚上他也就能發現自己這般想法的不可行了。
但馬謖卻沒有這種品質。
說起來好像很怪異,甚至還顯得諸葛亮極為的小氣。
實際上真不是。
道理的話,大概就是。
有些人,平日里可能也就那樣,看起來平平無奇,甚至可以托付大事。
但真到了關鍵時候,這些人突然就會暴露出來了。
這是一種看人的感覺。
很莫名其妙,同時又很準確。
最起碼,到現在為止,諸葛亮還沒有出過錯誤。
也是因此,馬謖繼承人的前途,就這麼直接斷了。
馬謖當然不會知道這些,他只知道諸葛亮又恢復了對他的喜愛。
一如之前,沒有任何的區別。
當然,由于發生了這件事,眾人都變得沉默了不少。
畢竟連馬謖都會被訓斥,更何況是他們呢?
要知道,現在的諸葛亮已經頗具威嚴了。
不論是誰,都不會小看他的。
因此,眾人便這麼繼續平靜地等了下去。
將近半個時辰之後,就在諸葛亮失去了耐心,又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即將便要派兵探查之際,突然一道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
「軍師已經入城,還請諸葛軍師莫要繼續等在這里了。」
「……」
諸葛亮愕然地回過了頭,看著那人道︰「軍師從哪里回的襄陽?」
他自問自己所在的路,已經算是從戰場上回到襄陽的唯一大路了。
但現在有人卻告訴他,陳逢給他來了個驚喜?
這是驚嚇好不好?
「……由小路而走。」
斥候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我知道了。」
諸葛亮苦笑一聲,轉過頭道︰「抱歉,亮估計錯誤,讓大家空等了一場,還請諸公能原諒于我。」
「沒事沒事。」
「就當是出來 達 達,這段時間以來,可太壓抑了。」
「是啊,這麼走了一趟之後,果然好了不少。」
「說起來,軍師還真有想法,居然從小路回襄陽,真是……」
「此亮之過也。」
雖然眾人都表示了原諒,但諸葛亮還是堅持地承認了錯誤。
在這之後,他方才帶著人回城。
而也是因為他的這一番做派,包括馬謖在內的眾人,幾乎連一點的怨氣都沒有。
為什麼?
諸葛亮乃是劉備留下來的鎮守!
從級別上來說,幾乎就相當于是劉備的化身。
他只是因為判斷錯誤,就直接給眾人道了歉,這誰能不滿意啊?
就算是最苛刻的人,在經過諸葛亮的道歉之後,也都不可能產生任何的怨氣啊。
畢竟來說,他們也是要有氣度的。
「說起來也是慚愧,我這一路上走來,本是不該耽誤那麼許多,更不該走小路的,然而……」
陳逢很快就見到了諸葛亮,接著便壓低嗓門將親衛的做法說了一遍。
「哎,我真是被他嚇到了啊。」
諸葛亮听完之後, 卻是沒有半點要玩笑的意思,反而滿臉嚴肅的道︰「如此親衛隊長,方才稱得上稱職二字。」
陳逢一想也是,連忙就點頭對對對了起來。
「最近一段時間,荊南沒有大事發生吧?」
說完了小事以後,陳逢就問起了眼下荊州唯一的大事……剛剛歸附的荊南。
「沒有,那四位都很老實,並無異動之說。」
諸葛亮搖了搖頭,在看了一眼陳逢後,突然道︰「軍師這一趟,可是不累?」
「也不是……」
陳逢下意識地就要點頭,但感受到諸葛亮的目光後,連忙警惕地轉變話鋒道︰「我很累,也很需要休息,一時片刻之間,恐怕是幫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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