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劫(七)

阿二和身後的小廝分列左右讓開了一條小道,他神色十分恭敬的行了個禮,清歡揮了揮手,打斷了阿二正要呼出口的話,說道︰「這里沒你的事了。」阿二再一次躬身行禮,和其余小廝一齊離開了廂房。

陳冰心中暗暗點頭,心道︰「昨日在石室內,看不太清,如今看來,這叫清歡的,果然也是生的艷麗。那阿二口中的主人,看樣子,定然是這清歡了。」

清歡跨過門檻,走進屋內,招呼著身後捧著琴的丫鬟,把琴放在屋內的琴案上,而後揮退了丫鬟。她走到琴旁,輕撫著琴弦,興致忽起,坐于琴前,簡單彈撥著一首曲子。她雖是隨性而為,可這彈琴的功夫卻也著實了得。既是李芸娘這等完全不識音律之人,亦是听的如痴如醉。

一曲終了,清歡雙手輕輕壓在琴弦上,微微一笑,對陳冰說道︰「方才是我獻丑了,沒的讓二娘見笑了。」

陳冰前世是識得音律的,而清歡這一曲彈的音準極準,音色又極為清亮,大大出乎陳冰意料,便也笑著說道︰「清歡阿姊這曲子彈的雖是簡單,但曲意動人,曲調清麗,卻又不失婉轉,繾綣卻又不失熱烈,當真是妙極吶!」.

清歡雙眉豎起,顯得極為好奇,上下打量了一番陳冰,驚喜道︰「哦?如此說來,二娘也懂得音律咯?」

陳冰點點頭,回道︰「兒時我曾學過洞簫,因而識得一些音律,能听出清歡阿姊方才所彈奏曲子的妙處。」

李芸娘心中亦是奇道︰「咦?二娘懂得音律?她兒時學的洞簫?我從小和她一塊兒長大,怎的不知道呢?啊?!難道是湖底那老仙人教的?對!一定是的一定是的,我得替二娘保守好這個秘密,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湖底老仙人的事情。」

清歡輕鼓雙掌,贊道︰「好!很好!既然你懂洞簫,我看不如你我二人就此合奏一曲,你看如何?」陳冰心中有些躊躇,還未回她,清歡看眼李芸娘身旁桌上擺放著的早食,一拍自己腦門,輕笑道︰「你看我,一高興就忘記了你還未吃早食。這樣罷,我來時也未帶洞簫,我這就回去拿,你二人就趁這時候把早食吃了。」

她心頭極為高興,也不給陳冰推辭的機會,一轉身便出了廂房,腳步輕快,直似月兌兔。

陳冰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心想這應是清歡這年歲的女子本該有的樣子呀。她搖搖頭,不去想這些有的沒的,坐于桌邊,心道︰「就算是被擄來的,也要把這肚子填飽了,如此方能尋到出去的機會。」

約莫過了一頓飯的工夫,清歡慢慢地踱步回到了廂房,相比之前身後跟著的丫鬟,這回她卻是獨自一人前來,而與方才離開之時不同,如今清歡已是恢復了冷若處子的模樣。

清歡把腰間插著的洞簫,遞給了陳冰,說道︰「二娘看看這支洞簫,不知可還滿意?」

這是一支玉簫,陳冰接過之後,卻並未有冰涼之感,反覺溫潤有加,而玉身上雕的梅花紋樣,似是真的那般欲滴嬌艷,陳冰心想這當是上等的玉石所做的洞簫了。她試著在嘴邊吹了幾聲,夸道︰「音色極亮,音準極佳,當真是支好簫!」

清歡卻是嘆道︰「哎,原先我家祖上都是貫會吹洞簫之人,我兩個哥哥,我一個姊姊,甚至我家中幾名內知僕人,也都極會吹洞簫。哎,可偏偏我卻不會,只會彈彈琴,哪有我那些哥哥姊姊來的快活瀟灑的。」說罷,清歡卻是偷偷看了眼陳冰。

陳冰心念微動,心道︰「難不成這清歡亦是被擄來的?」只不過心中所念,卻仍舊不動聲色。

清歡繼續說道︰「對了二娘,你會吹甚麼曲子?說與我听听。」

陳冰心中窘迫,她總不能說自己只會吹前世的那些曲子,便只能說道︰「都只會吹一些鄉野土曲,上不得台面的。我看不如這樣罷,清歡阿姊

先彈幾首最為拿手的曲子,我看看會不會吹,能不能跟上,若是可以的,你我就合奏此曲,你看如何?」

清歡點頭應聲好,便坐在琴前,也不思忖,十指輕輕撥弄琴弦,一曲《梅花引》便在清歡指間緩緩奏出。

听是《梅花引》,陳冰心中這才暗暗松了口氣,心想還好是前世便會的曲目,這下便不用出丑了。心念至此,她輕閉雙眸,側耳傾听著清歡指間所彈奏出韻味悠長,飄逸灑月兌的琴音。

一曲終了,清歡說道︰「你我就合奏此曲,你看如何?」

陳冰輕拍雙掌,笑著應道︰「好,你我就琴簫和鳴一曲。」說罷,她拿起玉簫,輕試幾音後,便對清歡點了點頭。清歡會意,不再言他,雙手撫琴,《梅花引》再一次從其指間緩緩奏出。而陳冰,亦是和著她琴間的的節奏,悠揚低沉的曲聲,從簫間流動。

一盞茶的工夫,二人合奏完了這曲《梅花引》,清歡雙手輕靠在琴弦上,而陳冰放下玉簫,二人對視了一眼,心中都對對方佩服不已,面上更是不自覺的輕輕笑了出來。

李芸娘听了二人合奏的曲子後,心中感慨,不過心中更多的卻是震驚,她心想︰「這老神仙當真是厲害,二娘落水也只不過幾十息的工夫,便能傳授她那麼多的本事,也得虧是二娘聰慧,那麼些個本領都能學得會,若是換成了我,我怕是一樣也學不會了。」

清歡隨手撥弄了幾下琴弦,說道︰「二娘當真好功夫,這玉簫吹的可謂出神入化,你我不如再多合奏幾曲。」

陳冰顯然也有些意猶未盡,便點頭道︰「好是好!可是就怕我跟不上清歡阿姊的節奏!」

清歡笑著說道︰「所謂琴瑟和鳴,要的便是那份知己知心,即便說的花好稻好,再多的花言巧語,亦是逃不過這琴音里的真正性情。」

陳冰心中一怔,不知她真正所指,便未接口說話,清歡卻是繼續說道︰「不知二娘可有和自己性情的知己之人?」

心中有所念,便有所想,清歡的這句話,讓陳冰的小臉微微發燙,她轉頭瞥向窗外院中正盛開著的桃花,點點頭,說道︰「不瞞清歡阿姊,我心中確已有人。」

李芸娘不敢插嘴說話,只是心中驚訝,心道︰「二娘,這話怎能對這些擄走我等的人說呀,萬一,萬一她一個發狠,那怎麼辦呀。」

清歡卻饒有興致的問道︰「哦?不知這讓你心心念的人,究竟是誰?」清歡說完這話,眼神中似是閃過了一絲異樣。

陳冰說道︰「我和他也是因一場意外而結識的,他助我良多,也對我很好。」她雖未察覺出清歡方才眼中的異樣,卻也是心中有所保留,並未說出自己心念之人究竟是誰。

清歡也不去追問,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陳冰,說道︰「二娘,不瞞你說,我對你心中甚為好奇。我雖對你並不了解,只知你叫陳冰,家世也不過是普通的漁家之女,但你應是穿不起如今你身上的這身衣裳的,你是可還有其他的謀生手段?」

陳冰自不會把自己做自生火的買賣說出來的,便搖搖頭,說道︰「讓清歡阿姊見笑了,如你所言,我不過漁家女,除了捕魚,並無甚麼其他的謀生手段。要說這身衣裳,便是我心中那人送的。呵,不瞞清歡阿姊,我堅信,我心中的那人,他一定會來救我出去的。」

清歡听了這話,並不動氣,反而輕輕一笑,說道︰「那他在你心中便是一個大英雄了?」

陳冰听了這話,心中反復念叨︰「大英雄?大英雄?對,大英雄!」她臉頰微紅,對清歡說道︰「他有時待人頗為傲慢,做事情有時會意氣用事,思慮也會有不周之處,性子急起來比我還要急,呵,這些都是他的缺點。然而你要說他傲慢冷冽罷,可他內心卻又無比火熱,所謂外冷內熱,說的便是他這樣

的人,年紀輕輕,做事懂得賞罰分明,他樂于助人,常常施粥于一些極為窮苦的人家,見不得世間不平之事,為人極有孝心,還有呀,他即便做錯了事,也會敢于承認自己的錯誤,這點更是極為難得。這些罷,都是他的優點。」隨後陳冰看向清歡,眼神堅毅,口氣極為堅定的說道︰「你說的不錯,他的確是我心中的大英雄!」

清歡捧起一只茶盞,抿了口茶,笑道︰「呵呵,既是如此,他爹爹可有下了婚書?」

陳冰搖了搖頭,大大方方的說道︰「我二人只是交換了信物,並沒有其他的,只能算是私定終身而已,他爹爹已經過世了,並無甚麼婚書。」

清歡忽的一低頭,手中茶盞險些摔落到地上,她把茶盞放回到桌上,揮了揮手,說道︰「二娘,我有些不舒服,今日你我就不合奏了,改日我身子適宜些了,你我再合奏一曲。」

陳冰問道︰「清歡阿姊是哪里不舒服?我略通醫術,要不我替你把把脈?」

清歡搖搖頭,面色有些發暗,勉強一笑,說道︰「不用不用,都是積年的毛病了,我回屋里歇息一下便沒事了。我一會兒差人送些譜子來,你好生研習一番,將來許是有大用也不一定。」

說罷,也不與陳冰多做招呼,便急匆匆的出了屋子。

陳冰也不去管她,坐在那架琴旁,輕撫了這方才被清歡彈弄的琴弦,她又拿出插在自己腰間的玉簫,手指輕弄著上頭的暗紋,心道︰「結同心,盡了余生,琴瑟和鳴,鸞鳳和鳴。我的大英雄,你何時能給我個驚喜,出現在我眼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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